送這等神丹進去給自家弟子,也就罷了。
畢竟身爲仙盟長老,而且是隱隱最有權勢的長老,這點子權力大家還是承認的,哪怕他們也覺得,這等神丹送進去了,大概率也只是浪費,但卻無人敢在此時出來說些什麼。
可這神丹,卻還需要有人幫着送進去……
那代表了什麼?
地火陣本就兇威莫測,絕地一方,如今又已陣勢大漲,更是讓人心驚膽顫,若是非要進去,那倒是不難,可一旦進去之後,又如何還能再出得來?這太白宗主,所謂的要人進去送丹,那豈不是等若讓別人拿着自己的小命,進去爲他家這位太白宗弟子續命去了?
仙殿之中,人人沉默,甚至心底覺得有些荒唐。
破陣都不敢,又怎會有人冒着同樣陷入陣中的風險去給人送丹?
“宗主,我去!”
也就在一片沉默裡,有人像是聽說了此事,從殿外擠了進來,衆人看時,那人生着一張倒吊的眉頭,敦厚老實,但一看過去便是一臉的苦意,正是太白宗二聖一怪,三奇七子中的三奇之一苦尊者,他也不知從哪裡得來的消息,一進殿來,便急急的向着太白宗主說道。
太白宗主掃了殿內衆人一眼,向苦尊者道:“你該知道,如今入了陣,便會像他一樣陷在陣中,若我們可以破陣,也就罷了,若是無法破陣,你們兩個的性命都難保全!”
阿苦師兄點了點頭,道:“不管怎樣,我進去了,方貴師弟還能撐得久些!”
仙殿之中,倒有不少人爲之動容。
看樣子這位苦尊府,那是已經想得很明白了,知曉兇險,但還是要往這陣裡走。
太白宗主不再多言,便隨手將那盛着丹藥的匣子放在了阿苦師兄的手裡,衆人有不少人心裡都覺得不穩妥,但見這太白宗主與苦尊者兩個,一個主意已定,一個一心要去,再加上這是人家太白宗的事情,便是想勸,卻也不好勸了,只能盡皆沉默着的看着苦尊者出去。
腰間葫蘆一拍,一團火雲飛了出來,苦尊府飛身跳到火雲之上,便急急往地火陣衝去,此時無盡仙軍看着,正爲那地火陣,爲被困在了地火陣中的北域小聖君擔憂,卻見半晌沒有動靜的仙殿之中,忽然有人出來,直衝地火陣,還以爲有人破陣,頓時大聲喝彩。
只是他們也沒想到得是,那一團火雲到得了陣外門戶之前,便直接縱起火雲衝了進去,再之後,便見得地火涌動,將內外隔絕,而那縱着火雲之人,也全然沒有半點破陣的意思,只是將手中一個紫匣送到了北域小聖君的面前,然後便於他身邊盤坐,留在了陣中。
衆仙軍皆神情微愕,有人還以爲他是這麼快就放棄了破陣,認了命,心間更絕望。
“阿苦師兄,宗主就讓你給我送這一顆丹進來?”
而在陣中的方貴,拿到了那枚丹藥,卻也是哭笑不得,心間滋味複雜。
如今這陣勢雖然忽然變得雄渾浩蕩,比之前更兇狂了十倍,但他卻還是可以再撐得一會,法力尚未耗盡,大道遺寶,也尚能護得住自己,惟一有些感覺兇險的,則是他本身,畢竟他的修爲只有元嬰,這時候被滾滾地火煉着,哪怕手段還有剩餘,自己本身卻有些撐不住了。
阿苦師兄給自己送了這顆丹過來,倒是能幫自己不小的忙。
可關鍵是,他怎麼出去啊?
“宗主的本事這麼大,你還信不過呀?”
阿苦師兄也老實,將神丹遞給了方貴之後,便已盤坐下來,額心之中,瞬間便有三道黑線浮現,然後消失,微一感應,覺得不夠,便又打開了四道,卻發現還是不夠,便又打開了一道,待到打開了八道黑線,方貴已揮展一道法力,護在了他身上,不必他自己硬抗了。
於此同時,那一顆神丹,方貴也毫不客氣,直接吞進了肚子裡。
神丹入腹,頓時有滾滾藥流,於體內流轉,方貴自己都忍不住吃了一驚,從中感受到了仙源之力,不由得眼神驚愕,沒想到送過來的丹藥裡面居然煉入了仙源,甚至都不必他有別的什麼動作,一身法力便已飛漲,無形氣機蕩了開去,將地火吹得離他更遠了一些。
師兄弟兩個,便這麼留在了陣中,勉力撐住,等着太白宗主來救。
“送丹入陣,爲他續命?”
關州羣山之上,元辰子見狀,也神色微異,甚至覺得有些荒唐:“這等飲鳩止渴,愈陷愈多的主意,怎會是趙真湖那等善謀之人想得出來的,除非,他不敢讓那弟子死?”
心間細想,倒有許多可能,卻微微搖頭,並不在意,只是加劇了陣勢。
時間已撐到了一整日,地火陣還是沒有半點破陣之望。
而此時的仙殿之中,明月小姐已經捧來了第二枚神丹,太白宗主照例問去:“誰願送丹?”
人羣之中,神色愈發驚奇。
倒有一位披着甲冑,身材瘦削的女子越衆而出,道:“師尊,我願去!”
太白宗主看向了自己的弟子郭清,微一沉吟,道:“去吧!”
郭清當即接過丹藥,踏着騰雲,直往陣中掠去。
“你咋也來了?”
地火陣中的方貴見到郭清師姐,不由得一陣哀鳴,法力急急向她捲來。
郭清師姐喝道:“少廢話,服了丹藥!”
“我不是廢話,主要是……”
方貴老老實實接過了丹藥,只是心底在腹誹,送不送丹的沒什麼事,只是郭清師姐如今才只是金丹境界,相對於這大陣而言實在是太弱小了,甚至她跟阿苦師兄還不一樣,阿苦師兄是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抵擋一下陣力的,可是這位郭清師姐,卻只能自己幫她頂着。
當然了,這話現在可不能說出來……
又有三個時辰過去,仙殿之中,太白宗主正在問:“誰去送此丹藥?”
殿內人人驚懼,太白宗主這是瘋了不成?
搭上了兩位弟子還不夠,居然還想再搭上第三個?
但更讓人驚異的是,這一次站了出來的,居然比之前還多,太白宗七子之一,許月兒小心翼翼的站了出來,似乎與宗主說話,有些緊張,小聲的道:“我去送行不行?”
太白宗主搖了搖頭,道:“你修爲太低,入不得陣!”
許月兒頓時滿面通紅。
趙太合微一猶豫,走了出來,卻被蕭龍雀一把扯了回去。
然後蕭龍雀自己走上前來,一拍胸膛,道:“我去!”
太白宗主眼神微眯,看了一眼趙太合,道:“你們二人皆準備着,後面再去!”
殿內人心惶惶:自家兒子兒媳也要搭上?
也就在殿內氣氛已然變得古怪到了一定程度時,卻聽得一聲長嘆,有一個拄着柺杖,駝着背的男子越衆而出,笑道:“我孟陀子此生不佩服別人,只佩服老方,他是爲了北域破陣而困在裡面的,這時候要我們眼睜睜的看着他去死,那這北域修士,還有臉稱自己是人?”
說着大笑:“趙前輩,我去爲老方走這一圈!”
太白宗主聞言,深深看了孟陀子一眼。
仙殿之中,其他人也皆滿面驚愕,看向了孟陀子,如今這形勢裡,人人都知道入了陣便會被困在陣中,不知何時便會丟了性命,入陣去送丹,本來就等於是死路一條啊……
這孟陀子,還是第一個太白宗之外的修士站了出來,願意去送丹。
太白宗主答應了下來,第三枚丹,由孟陀子送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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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便有第四枚丹,由趙太合送了進去。
第五枚丹,卻沒有輪到蕭龍雀,因爲息家家主,忽然一腳將息大公子踢了出來。
……
……
“瘋了,真的瘋了!”
仙盟上上下下,已是一片激流暗涌,議論聲響成了一片。
“這太白宗主當真是瘋了,搭上一位弟子還不夠,如今又搭了五個人進去,而且看這情景,遙遙無期,誰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破了陣,甚至是無法破陣,他爲了給自家這位真傳大弟子續命,居然完全不將其他的弟子性命當成了是命不成,做人做事,豈有如此偏心的?”
“這倒還罷了,幾個自願送命的傻子罷了,最關鍵的是,你們可知那是什麼丹?”
“古通長老,一直在偏殿煉丹,如今我北域得自七海龍族的,各大世家道統獻出來的,一場場大戰之中自尊府手裡搶過來的,不下百種頂尖資源,神藥,都已經流水一般的送進了他的丹室,如今這纔不過煉了五顆丹藥,便已經消耗了近半,那是何等可怖概念啊?”
“莫小瞧了那一顆丹,足抵得上一方頂尖道統的底蘊啊……”
“便是浪費,也不是這麼個浪費法……”
“仙盟的資源是諸方共有,他這是全當成了太白宗自己家的嗎?”
“這般消耗之下,整個仙盟也撐不到三天,這位衆人口中的智者,究竟想做什麼?”
“難道他真是在賭,賭拜月宗的人來了,就一定會破了這地火陣?”
“……”
“……”
而在無數猜測,交織在仙盟諸人心間時,太白宗弟子顏之清,也只是剛剛纔趕到了拜月宗山前,得到了拜月宗的回答:“我拜月宗沒有那麼大的本事,仙盟還是去找別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