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王澤坤說對於新世紀使用“托兒”的內幕一清二楚,林逸心中不由一驚,脫口而出:“知道你還競拍?”
夕陽下,一縷霞光映襯在老人身上,顯得格外蒼老而顯眼,他說:“你不懂,你還太年輕,等你到了我這個歲數就會明白,什麼最重要什麼最不重要。你們使用這種伎倆無非兩個原因,要麼想賣高價,要麼不想把這詩稿賣掉,而我拍下的原因只有一個,我喜歡它,僅此而已。”
這是真傻,還是假傻,要麼就是真的太有錢,不把錢當錢看。
林逸沉默了一下,須臾,擡頭望着王澤坤很誠懇地說:“沒錯,就像你說的一樣,這卷詩稿從一開始我就不想賣。”
王澤坤笑了,重新坐回自己躺椅上,晃悠着,說:“你不覺得這話說的有些晚了嗎?詩稿已經被我拍下,並且是高價拍下,你覺得有反悔的必要嗎?”
“正如你所說,這世上並不是什麼都要用錢來衡量。”林逸反駁。
“沒錯,可是這話我能說,你卻不能說。”王澤坤原本溫和的臉上變得嚴肅,然後霸氣地說,“因爲你還沒那個資格。”
林逸臉一紅,覺得被小瞧了。
王澤坤看着他,繼續道:“你區區一個收藏界的‘二品玩家’,竟然還大言不慚和我說不把錢放在眼裡,你說我信你嗎?”
“你,我……咦,你怎麼知道……”
“別問我是怎麼知道的,你們那一行有幾個有出息的?自己標榜藏書家,古舊書籍的救星,實際上還不是藏着一大堆東西不願意拿出來和人們共享,自私自利,愚蠢至極!”
林逸:“……”有些懵了。
“人是活的,書也竟然是活的,人活了要走動,書活了要流動。單單一個人藏書,那是一種倒退,就你們這一羣人還分什麼品級,可笑,可悲!”王澤坤面露不屑。
“當然,我不能否認,處於你們那個最高品級的傢伙是厲害了一些,九品玩家,富可敵國,藏書萬卷,珍品無數,讓我這個老頭子都羨慕的流口水……可是像他那樣的九品玩家整個中國又有幾個?所以說,小夥子,如果你想和我談判的話,那麼還不夠資格,除非哪一天你也能夠達到九品玩家的層次,可以坐擁書山,隨手就是稀世珍品,什麼王羲之的字,吳道子的畫,數不勝數,讓所有收藏者匍匐在你腳下,到了那個時候,你再來找我吧!”說着,就閉上了眼睛。
林逸從未被人如此輕視過,忍不住大聲說:“你真以爲我做不到這些麼?”
老者睜開眼睛,看他一眼,“一個因爲區區幾千萬跑過來的人,你讓我怎麼相信他會成功?爲了一幅詩稿而丟棄眼前利益的人並不是愛書如命,而是傻子---因爲我早說過了,錢這種東西最有用也最沒用,就看你怎麼用了。”說完,就閉上了眼睛。
林逸有些不服氣,“你莫要說那麼多彎彎繞的大道理,我只要你一句話,那詩稿你怎樣才肯還給我?”
“很簡單,”老者閉着眼悠然地說,“等你真正有了錢,再從我這裡買回去!”
“你要多錢?”
“呵呵,一個億,你拿得出來嗎?”
林逸:“……”
“如果拿不出來就閉嘴,然後乖乖拿了拍賣的錢離開。”
林逸一咬牙:“你讓我怎麼相信你……”
“相信什麼?”
“你會把詩稿還給我?”
“我這人不輕易做承諾,不過對於你,可以來一次---”老者再次睜開眼睛,笑眯眯地看着林逸,“你也看見了,我歲數已大,時日不多,今年七十三歲,頂多再活個十年,那麼就十年之內,你要是成功了,成了真正的大富翁,那麼你就來找我,我把詩稿還給你。你看怎麼樣?”
“可是萬一……”
“萬一還沒到十年我就駕鶴西去了怎麼辦,是嗎?不要緊,我會寫下遺囑,說我和林逸小朋友有約,這詩稿非他不賣,當然,前提是他必須拿出足夠的錢來!”
林逸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最後蹦出三個字:“你等我!”
……
看着林逸離開天台,夕陽下餘暉一片,海闊天空。白髮老者王澤坤飲一口小茶,突然唱道---
小蒼娃我離了登封小縣,
一路上我受盡飢餓熬煎,
二解差好比那牛頭馬面,
他和我一說話就把那臉翻。
在路上我直把嫂嫂埋怨,
爲弟我持戒時你在那邊!
小金哥和玉妮兒難得相見,
叔侄們再不能一快去玩。
……
林逸倘若還在的話一定會大大驚訝,因爲老者所唱的戲曲不是他剛纔所聽的粵曲,而是豫劇。
林逸的家鄉戲!
接下來唱腔淒涼,哀婉---
……
再不能中嶽廟裡把戲看,
再不能少林寺裡看打拳。
再不能摘酸棗把嵩山上,
再不能摸螃蟹到黑龍潭。
問解差到洛陽還有多遠哪?
頃刻間我就要進鬼門關。
我實在不願再往前趕,
能耽誤一天我多活一天。
……
唱着唱着,老者淚流滿面,故鄉啊故鄉,我回來了,當年那個活蹦亂跳趴在牆頭看大戲的孩子,如今卻已白髮鶴顏---
我只想牽着牛去放牧,只想躲在荷葉下畫蓮花,只想躺在草地上數星星,我累了,我老了,我走不動了,現在我回來了,帶着不多的幾口氣,回來了---
……
海百川對於林逸的“鎩羽而歸”似乎早有準備。
如果放在以前或許他會多少有些難辦,畢竟這事兒是自己搞砸的,不過現在身份不同了,林逸變成了“阿逸”,林生變成“小林子”,兩人的關係太特殊。
於是海百川就說,拿了錢也好,8000萬港幣合計6868萬人民幣,如果林逸信得過自己,就幫他投資,嗯,拿出5000萬人民幣投資到新世紀公司,現在公司正要發展壯大,林逸可以入個股,做個不大不小的股東,以後除了拿百萬年薪,還可以獲得年終分紅。
林逸不懂投資,不過相信海百川不會害自己,畢竟要害的話連他女兒一塊害了,所以就把錢就給了他打理,自己只留下了1500萬在身邊。
怎麼會是1500萬?因爲另外300萬作爲拍賣佣金被海老闆收走了。海老闆在這一點上還真是大義滅親六親不認,並且比外人收的還多。
對此,林逸只能啞巴吃黃連,誰讓自己拐了人家女兒。
1500萬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在現今千萬富翁遍地走的年代,林逸頂多算個“小弟”。
不過很快,林逸就發現,貌似自己成了整個團隊最強富翁。
徐大少他老子有錢,他沒錢;三位老人家嶽漢,江東還有王振,雖然有錢,卻大多數都給了子女;蘇雪,小薇,韓梅梅就更不用說了,打工的命。
因此,當整個團隊打算在離開香港之前,最後去隔壁澳門瀟灑一回時,林逸責無旁貸地包下了來回船票---1280元港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