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空寺內,青銅小海燈將小小的靜室照得明如白晝。
華曦在案几前面長長的伸了一個懶腰,差點沒被累趴在一堆經卷當中。
這十年來。她幾乎將懸空寺藏經閣裡面的經卷都謄抄了一遍,偏偏她記憶力還很好,有時候謄抄了一天的經卷,晚上睡覺的時候,腦子裡面還是各種經文佛語。
更有一次,她還夢見了一尊含笑閉目的佛像,佛像橫臥着,神態安詳,如同熟睡一般……
哎,沒想到她前世一個金牌殺手,這一世卻淪落到寺廟裡面謄抄經文,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在爲前世的罪孽做洗煉呀。
都怪她這小身板太過羸弱不爭氣。這一輩子,只怕都只能困在這個身子裡面,做個嬌弱的小女子,再也不能如從前那般恣意人生笑傲四方了!
她趴在案几上,正胡思亂想,忽聽見屋外炸雷驚起,不知不覺之間,外面已經又變了天。
她從案几上面直起身,伸了一個懶腰,站起身,正準備執燈去裡面的內室休息,手還沒有碰到青銅小海燈,掌心突然傳來一陣灼痛。
她急忙縮手回來。低頭看向掌心。
母后留下的那道五行符,正在肌膚下面不安的忽隱忽現,燒灼的痛感也一陣一陣的傳來。
她心中突然莫名的有些慌亂,想了想,急忙轉身拉開房門。往魅影休息的禪房裡面走去。
屋外電閃雷鳴狂風驟雨,四周的廟宇長廊,都被忽明忽暗的閃電扯得幾乎要變形了。
她緊緊握着發燙的掌心,把手攥成一個小拳頭,十五年來,心裡第一次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她走得很急,在光線明滅不定的廊檐下,差點與魅影撞上。
魅影擡手抓住她的肩膀,幫她穩住身形。同時急聲說道:“華曦,我得下山一趟,你好好在房間裡面呆着,別亂跑!”
“等一下!”
華曦急忙伸手拽住他的衣袍,將掌心攤開在他的面前,不安道:“魅影,我的掌心好痛!我擔心母后出事了!”
魅影剛纔也是突然之間心神大亂神思焦慮,預感到要出大事了,這纔來華曦這邊找她,聽了她如此說,便凝目看向她的掌心。
她白膩如玉的掌心上,五種不同顏色,不同位置的符源之氣似乎正要從她的肌膚下面噴薄出來,絲絲厲芒已經開始隱約外泄了。
這天地之間的符源之氣都爲所用。
現在符源有次異動,鐵定是十娘那邊出事了。
他俊臉上面擔憂的神色更是重了些。急聲道:“我下山看看去!你就在這……”
話還未說完,一道金光四射的閃電突然扭曲着往他們這邊劈了過來。
魅影急忙伸手卷着華曦,身子急掠躲避,幾個縱躍出了院門,穿過重重殿宇,往山下走去。
而那道金色的閃電,中了邪一般,一直在他們的身後追着他們猛劈,閃電過處,總是有驚雷炸響,他們的處境頓時變得驚險萬分。
華曦在魅影的庇護下雖然是毫髮無傷,可是看着那一道道閃電驚雷將他們原本落腳的地方炸出一個個焦黑的大洞,依舊是駭得花容失色:“魅魅影呀,這是怎麼了?”
魅影帶着她一邊躲避如同火蛇的閃電,一邊凝起內元之氣,將她嚴嚴實實的籠罩在元氣屏障當中,不讓她身上的氣息外泄。
如此又疾行了一會兒,這才逃過追命一般的雷電攻擊。
華曦前世雖然是藝高膽大,可是在如此強悍的自然神力面前,卻依舊是嚇得說話都結巴起來:“魅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是因爲我手中的這五行符嗎?”
此時她的掌心已經被燒灼得紅腫了起來,那五行符好像下一刻就要從她的皮肉裡面生生竄出去一般。
魅影停下腳步,伸手牽過她的手掌來細看。
看出這是十娘留在華曦身體裡面,做護身之用的五行符,魅影心裡突然一酸,十娘,你是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所以纔要留一部分符源在華曦的身體裡?
如此一想,更是覺得一刻也忍不下去,恨不得馬上就飛到十孃的身邊去。
天劫地難,他都要陪在她的身邊!
他飛快的在華曦的手掌上面加了一個鎮壓的印結,不讓這些符源從華曦的身體裡面流失。
華曦紅腫的掌心,原本隱隱外現的玄色微光,被他的印結壓下去之後,她的身子也被他的胳膊捲起,帶着她御風而行,徑直往大同帝都,十孃的位置飛行過去。
華曦靠在魅影的身邊,心中說不出的五味雜陳。
她喜歡呆在魅影的身邊,就好像現在這樣,只要靠在他的身邊,她的身上就不會感覺到寒冷,也不會感覺到疼痛,更加重要的是,她會感覺到很安心!
十五年前,當她還是一個小嬰孩,看見魅影的第一眼開始,她便從他的身上感覺到了一份難得的安心!
異世中的這份安心讓她無比沉迷,她曾經很多次在心裡暗下決心,一定要永遠永遠都留他在身邊。
可是後來她長大了一些,輕易便看出,魅影對於她的母后的感情,那才叫情比金堅,至死不渝……
她再怎麼混蛋,也不能和自己的母親搶奪愛人對吧?
再加上她這病病殃殃的身子,早就將她前世的野心和狠勁磨得差不多了,所以也不敢奢望太多,就這樣,也挺好的。
她抓着他的衣服,腦袋幾乎是貼在了他的胸膛上,一邊聽着呼呼風雨聲,雷電聲在耳邊驚響,一邊聽着他砰砰如鼓的心跳聲,一時之間心神恍惚,脣角微揚,緩緩閉上了眼睛。
直到聽見母后的慘叫,她纔在震驚之下,猛然睜開了眼睛。
而魅影更是在距離地面丈許的地方,直接就鬆開了她,根本不管她會不會摔疼會不會摔傷,手中凝出玄火之劍,對着那兩名身穿華麗甲衣的將士就直刺了過去。
看出十娘處境兇險,他這一擊也是用了全力。
玄火之劍劍身上面灌注了他強勁的力量,劍身在空氣中發出清越的鏗鏘之聲,劍身上的玄氣,逼得雨水在數尺之外就停了下來,不能侵蝕半分。
十五年的沉澱和修煉,讓他的功力精進了不少。
可是如此犀利強勁的攻擊,在靠近其中一名甲衣將士的時候,那將士只不過擡手輕輕一擋,便震得他的玄火之劍差點就脫手而出。
而更加令他感到大惑不解的是,他身上的鬼帝甲冑這一次竟是半點兒反應也沒有。
甲冑上鱗片閉合,顏色晦暗,半點兒玄力也散發不出來,完全不像以往那樣護主,穿在他的身上,如同普通的甲冑一般,半點奇特之處也顯示不出來了。
他握着玄火之劍倒退了幾步,吃驚道:“你們是什麼人?”
一邊問話,一邊將身子掠到十孃的身邊:“十娘你沒事吧?”
十娘難過的搖搖頭,目光看向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阿奴,阿奴用身體,讓她從剛纔那三尖兩刃的長槍下面撿回了一挑命,他自己卻命喪槍下了。
她的目光從阿奴的身上看向跌坐在遠處的華曦身上,對旁邊的魅影輕聲說道:“魅影,我將華曦託付給你了,請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她……”
“不會有事的!”
魅影打斷了她的話,堅定的說道:“這十幾年來,我們一同面臨過多少劫難,不都是安然的趟過來了麼?這一次,也定不會有事!”
十娘眼底有些擔憂,神情卻還算坦然:“這一次,怕是趟不過去了!魅影,這就是你說的天譴,今日,便是我的劫數!”
悲涼的輕嘆一聲,幽幽又道:“我與夜蘭息,大約也是逃不過命數二字!我已經盡力了,卻還是不能改變我與他之間的結局……”
魅影伸手握住她,稍稍用力的捏握,無聲的傳遞着一種力量:“不會有事的,相信我!”
十娘澀然輕笑,掙開他的手,往對面兩名身穿銀甲的將士走了過去。
她雖已經知道今日難逃劫數,卻依舊氣勢十足,用狂傲的語氣揚聲說道:“爾等有何能耐,居然敢替天來懲罰我?”
說着,她先發制人,手中鵰翎箭弩上九支白金之色的鵰翎箭對着那兩人就疾射過去。
她知道打不過,只不過是想要速戰速決,一心求死而已。
魅影看着她的鵰翎箭在半空中就化爲了齏粉,頓時大感不妙,急忙想要上前的時候,十孃的身子已經凌空懸浮起來。
絳紅色的裙服上,金銀絲刺繡出來的鸞鳥朝鳳隨着她身周氣息的激盪,好似活過來了一般,明豔中帶着悽美。
他正想要過去,忽聽見街頭傳來夜蘭息悽咽的聲音:“十娘,十娘呀……”
一頂明黃色的軟頂轎攆快速往這邊行過來,轎攆還未靠近,滿身白髮渾身老態的夜蘭息已經掀開轎攆,望着凌空半浮的十娘痛聲哽咽起來:“十娘,十娘不要走,十娘!”
他從轎攆上面下來,一左一右兩個宮人一面攙扶着他,一面爲他撐傘遮雨,尖聲細氣道:“喲,皇上你可慢着點,當心摔着……”
夜蘭息直起身子,擡手一甩,對身邊宮人喝道:“退下!”
他掙開宮人的攙扶,趔趄着,大步往十娘這邊過來,地上的雨水很快就沾溼了他的袍擺,隨之而上的寒意讓他的面色呈現出一片青灰,曾經?章鳳姿的人物,今日已是有了老朽困頓之態。
華曦急忙快步過去攙扶着他:“父皇您怎麼出來了?這麼大的雨,您會生病的!”
“華曦,你母后,你母后……”他微微仰着頭,看着半懸浮在空中的十娘,心中鈍痛,老淚縱橫。
他在冰璃宮渾渾噩噩的沉睡,一個令他渾身冷汗溼透的噩夢讓他驚醒過來,預感到十娘會有危險,他二話不說直接就讓宮人擡着轎攆往這邊趕了過來。
那兩名身上籠罩着銀白色光暈的將士也不知道用了什麼術法,不僅讓十孃的身子不受控制的懸浮到了半空中,還讓她體內的符源之氣開始崩散外泄。
無數細小如同粉末的五彩光雨從她體內散發出來,在這衰敗枯竭的天地之間四下漂浮游走,畫面竟是有幾分如夢如幻的美麗。
不遠處的三五株枯朽的臘梅樹,因爲有了這些光雨的潤養,很快就以看得見的速度,綻放出點點鵝黃,俏立於枝頭。
一陣風過,將這些五彩光雨帶着,在空中游走出美麗的弧線,然後慢慢融進了傾盆而下的雨水,隨之滲入泥土之中。
十娘看着身體裡面綿綿不絕的符源之氣就這樣崩散外泄,十分不甘,卻也無可奈何。
這是子午鼎與裂魂鞭不惜自爆,爲她好不容易纔聚攏起來的五行四象符源之氣,她擁有符源之氣,卻從未用在善處,所以纔會遭此天劫。
她沒什麼可抱怨的!
可是,看着結界外面,不斷衝撞想要進來救她的魅影,她的心中還是免不了有些揪心的惆悵。
這一世,不論是對夜蘭息還是對阿奴還是對司徒翼,她都從不曾虧欠過。
可唯獨對魅影,她始終有一種償還不了的虧欠!
她試着調整身子,往魅影的方向看過去:“你哭什麼?”
隨着她身體的轉動,視線也發生了改變,她看見了半跪在泥地裡面的華衣男人。
那是她的男人,神祗一般的偉岸人物,此時卻跪在泥地裡,對着兩個面無表情的甲衣將士苦苦哀求:“放過十娘,求求你們放過她……,都是因爲我,她纔會做出天怒人怨的事情來,要罰就罰我好了,求求你們放了她……”
十娘眼眶刺痛:“夜蘭息……”
她心口大慟,想要衝破身邊的結界,想要到夜蘭息的身邊,想要將他從地上扶起來,夜蘭息你快點起來,不要給他們下跪,不要給任何人下跪……
她心痛如絞,是她沒用,用了這麼長的時間,不僅沒有將他的魂魄凝鍊齊全,還還得他早衰至此!
一切都是她的罪,一切都是她的錯,她甘願受罰!
可是,她不要看見自己的男人如此卑微的跪在地上,這比殺了她令她更加難受!
“夜蘭息,你起來……”她痛聲說着,眼淚嘩嘩而下。
身周的結界突然猛然一蕩,是魅影用他的玄火之劍在劈砸這玄妙奇異的結界,可是除了劇烈的晃盪,這結界依舊紋絲不破。
魅影也已經紅着眼眶,落下淚來。
看着她身體裡面符源潰散,成了點點光雨,隨雨水消匿在天地之間,他知道符源一旦消失,再想要聚齊,難如登天。
可是他並不爲此難過!
他難過的是她的身體在這個無比強韌的結界裡面,化爲一絲絲青煙,正慢慢消散於無形……
他不停的撞擊,不停的劈打,想要將這結界撕破。
他要在她的身邊,他一定要在她的身邊。
可是現實就是如此的殘忍,不管他如何抗拒掙扎,留給他的只有哀傷。
他在結界外面叫她的名字,一聲一聲撕心裂肺的叫喊,卻不能阻止她身體虛化的速度。
她臉上帶着笑,笑裡又含着淚,清麗脫俗的五官慢慢模糊,消散……
前後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十娘徹底的消失在他的面前。
那結界也因爲十娘肉身的消失,而自動破開。 Wωω_ т tκa n_ C○
夜蘭息一直都跪着,跪在神力無邊的天神面前,跪在不可逆轉的命運面前,眼看着十娘身上的符源之氣散盡,就連肉身也化作青煙嫋嫋消散,他生命的燭火也跟懨懨熄滅。
華曦雖是帶着記憶穿越過來,可是眼看着母后靈力消散肉身匿毀,又看見老態?鐘的父皇因爲悲傷過度而氣息減弱,也是跟着心情悲慟,哽咽抽泣起來:“父皇,父皇你怎麼了?母后……”
隨着那結界破開,兩名甲衣將士也跟着消失在虛空裡。
一切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可是她卻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失去了在這個時空當中最親的兩個人。
她抱着父皇夜蘭息,跌坐在冰冷涼溼的一灘雨水中,哭得幾欲昏厥。
魅影看着結界破開,急忙啞聲叫着十孃的名字,再想要過去的時候,卻見那件絳紅色的金絲銀線織成的裙裳,自半空中飄飄蕩蕩的落了下來。
他急忙伸手將裙裳一把撈住,裙裳上面殘留着她的體溫和氣息,可是她卻永遠消失了!
他攥緊手中裙裳,巨大的悲愴之情在心中來回衝撞,他仰起頭,悲聲嘶吼道:“十娘!你回來!你回來!”縱史記弟。
雨水瀝瀝如同輕泣。
身後傳來微不可聞的一聲嘆息,聞安慘綠色身影自雨中往這邊緩緩走了過來,口中還漫聲吟唱道:“欲識生死譬,且將冰水比,水結即成冰,冰消返成水。已死必應生,出生還復死。冰水不相傷,生死兩相美……”
隨着吟唱聲的靠近,聞安已經走到了魅影與華曦的面前。
魅影是識得聞安的,知道他是幽冥司四大判官之一,當下急忙捏着十孃的裳服,快步到聞安的身邊,哀聲說道:“聞安,你,你能想辦法令他們全部都起死回生對不對?你救救十娘,她沒有做過什麼壞事,一切都是她的無心之失!求求你救救她,她的罪過,我願意替她擔着……”
聞安看了一眼他手中緊握的絳紅色裳服,搖頭嘆道:“哎!當初好意將陰陽鼎借給鳩姑娘,沒想到她竟用陰陽鼎來盜取天地靈氣,禍害了蒼生萬物……,天劫難過,這就是她的宿命呀!”
說着,雙手在面前熟練的比劃了幾下,牽引着十娘與阿奴的魂魄就要往幽冥司去。
十娘在見到聞安之前,並沒有意識到她已經是靈力盡散肉身不存的魂識,她能夠看得到夜蘭息與魅影還有華曦,他們說的話,他們的心疼,她都能感受到。
她以爲自己還活着。
直到看見聞安那慘綠色的身影出現在雨中,直到她的魂識隨着聞安的牽引身不由己往前面走,她才驚悚的意識到,自己這是要前往幽冥司,接受善惡的懲判了。
她停下腳步:“聞安,夜蘭息的魂識呢?”
聞安呵呵一笑:“魂魄不全之人,死了之後也是散魄殘魂,隨自然之力散在天地之間,不受我們幽冥司的接管……”
話還沒有說完,十孃的魂識普通一聲跪了下去:“聞安,請你無論如何要幫幫忙,求你爲夜蘭息聚齊最後一魄,讓他可以進入輪迴道……,求你了!”
說完,磕頭於地上,久伏不起。
魅影雖然看不見十娘,可是一看見聞安,也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當下急忙牽着華曦的手上前,在聞安的身邊又是一番連聲哀求。
聞安受不住這兩人一陰一陽的苦苦相求,仰天長嘆一聲,爲難道:“哎,我已經破例太多啦!如果上面的人知道了,只怕我也會被你們連累的!”
十娘一聽這話好像有活動的意思,急忙又叩頭哀求道:“求你了聞安,你好人做到底,我就算今生不能償還,來世結草銜環,定會回報你的大恩大德!”
如此哀求數遍之後,終於聽見聞安鬆口答應下來:“好吧,我可以用以四大判官的身份讓夜蘭息的魂魄跟着你進入幽冥司,可是他想要輪迴轉世,還須得有人爲他聚齊最後一魄才行!”
十娘急忙把滿含希冀的目光看向華曦。
她目前能指望得上的,也只有華曦了。
她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並不敢奢望還能夠與夜蘭息在往生路上相遇,她唯一的一點小小的希望,就是希望夜蘭息能魂魄齊全,進入輪迴而已。
……
無藤無蔓的坡岸花大片大片盛開在黃泉路上,火紅濃重的一大片,就好像是血液凝成的地毯,無限的延伸出去,一直到地府的盡頭。
華曦跟在魅影的身邊,行走在這彼岸花盛開的黃泉路上:“魅影,那聞安是什麼人?居然能把我們帶進幽冥司……”
魅影臉上依舊還有悲慼之色,眸光看向彼岸花的盡頭,他在等,等着十娘經過幽冥司的善惡懲判,等着十孃的投生轉世……
聽見華曦在邊上詢問,他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說道:“聞安嗎?他與你母后有些交情!”
華曦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也知道他是不放心母后,便也就沒有再多問。
兩人在奇香浮動的彼岸花之間走了一會兒,忽見前方出現數匹口鼻噴火的火馬騎兵,馬蹄明明是凌空而過,並未踏着地面,可是那馬蹄聲卻震得華曦耳朵嗡嗡生痛。
魅影急忙伸手將她帶到一邊,讓這些火馬騎兵先過。
騎兵的後面,居然還拖着四四方方的黑鐵囚籠,囚籠的四面分別站着四個俊美的年輕男子,他們的手中持着利器,身上穿着盔甲,面容冷峻,周身散發出不可侵犯的聖光。
囚籠的裡面,被人用黑色鐵鏈嚴實捆綁的,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