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娘目送着南宮採有些寂寥的背影出了醉仙樓,心中一聲嘆息尚未籲出,耳邊突然傳來阿奴的驚呼:“小心!”
十娘急忙回頭,才發現銀辮子永姜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到了眼跟前,五指成爪,正往她的頭髮抓扯過來。
十孃的注意力都在南宮採的身上,竟是連她什麼時候欺身到了跟前也沒有察覺。
萬分慌亂之下,幸得阿奴已經到了她的跟前,擡手一掌就拍向了永姜的胸口……
永姜自從見到夜蘭息之後,自持有皇上哥哥撐腰,就已經完全放鬆了警惕。
她本來還想着找到了蘭息哥哥,就能夠輕易的報那倒吊之仇。
沒想到這時候,她卻看見自己的蘭息哥哥,一雙眼眸緊緊的黏在這個該死的鳩十娘身上,那麼熾熱的眼神,那麼隱痛的神色,分明,分明就是對這個鳩十娘有那意思嘛!
當下心中自是更氣。
也不多想,欺身靠近,對着鳩十娘就抓扯過來,也僅僅是抓扯而已,並沒有用上絲毫的內元之力。
眼看着就要得手,冷不防半道斜插進來一個肌膚微黑的英俊男子,對着她的胸口就拍了一掌。
是胸口呀!陣嗎討巴。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男子掌心蘊了土元氣的緣故,永姜只覺得這一掌,打得自己半塊身子都要酥麻了!
阿奴卻什麼異樣的感覺都沒有,轉身問身邊的鳩十娘:“小姐你沒事吧?”
十娘搖搖頭,回眸看了阿奴一眼,有些歉然道:“對不起阿奴,是我沒有顧忌到你的感受……”
阿奴見小姐不但不怪罪,還給自己道歉,便笑了起來,露出潔白得好像小貝殼一樣的牙齒:“小姐言重了!不管你對阿奴做什麼,阿奴都沒有怨言,不過成親這事阿奴實在是辦不到!”
十娘很少看見阿奴笑!
十餘年時間,這應該是第一次吧?
以前見他都是蓬頭垢面傷痕累累,今日突然見他笑着這麼明朗,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沒關係,你開心就好!”
阿奴得到小姐的諒解,心下開心,一回頭又正對上永姜那雙斜飛上挑的眉眼,想起她對小姐剛纔的衝撞,阿奴一個暗含威脅的眼神瞪了回去。
見那永姜好像真的被自己嚇到,已經低下頭去,阿奴更是覺得開心了些!
十娘走上前幾步,看了看今日這局面潦草的喜宴,有些無奈的對大家笑了笑:“抱歉呀各位!喜宴呢,是沒有了!不過這三天三夜的流水席,還是會繼續擺下去的,大家隨來隨吃,隨吃隨走……”
臺下衆人紛紛鼓掌叫好,醉仙樓的酒菜以美味和昂貴而聞名,這些市井之人能有機會連吃醉仙樓三天三夜的流水席,當真是極好極好的,哈哈哈……
大家很快就從皇上駕到的拘謹當中抽身出來,繼續歡快的享受酒宴,一時這邊喚夥計加菜,那邊喚夥計添酒,氣氛一下子又活躍了起來。
十娘見大家吃吃喝喝十分盡興,也覺得十分滿意,雙手拱了拱,正打算從臺上下來。
下面突然有人用懷疑和不確定的語氣問了一句:“姑,姑娘就是鳩十娘?”
她微怔:“沒錯,我就是鳩十娘,怎麼了?”
那人突然興奮起來,放下手中碗筷,站在凳子上面振聲說道:“大家靜一靜!大家靜一靜都聽我說!這位鳩十娘呀,就是將北冥女魔頭擒住,倒吊在城門上的鳩十娘呀!我昨夜收了夜香出城,就正看見這位鳩十娘和她的赤金火凰……,是赤金火凰呀鄉親們,我就看見她正將那女魔頭倒吊起來,就是她,沒錯……”
在座的人羣當中,有很多都是今早砸雞蛋得過金瓜子的,他們都只從布隆的嘴裡知道了鳩十孃的名號,卻沒想到鳩十娘就是眼前這個容色清麗的少女!
現在聽了收夜香的這人一番話,又加上有赤金火凰的威懾力,大家全都放下碗筷,齊聲高呼:“鳩十娘!鳩十娘!鳩十娘!”
雷鼎和布隆還有阿奴他們,更是在旁邊不停的吶喊助勢。
這種一呼百應的氣勢,竟是把旁邊夜蘭息的那一幫朝中宮衛都給震住了。
永姜氣得臉色發綠,牙齒切得咯吱咯吱響,沒想到她的存在,她受到的那些羞辱,居然成全了鳩十孃的英名!
心中越想越氣,躍步就要往高臺上面找鳩十娘算賬去,袖子卻被夜蘭息一把抓住了。
她扭頭看向夜蘭息,獰聲道:“哥!你現在是南央之王,這個鳩十娘,她她這是要謀你的反呢!”
夜蘭息面色陰冷如冰,聲音卻聽不出什麼多餘的情緒:“一羣烏合之衆,能謀什麼反?”
永姜還想要反駁,被他緊緊的拽了手腕,往正中央的高位上面走去。
今日這喜宴,他原本是要來參加的,可是剛剛出宮沒多久,就聽見永姜那淒厲的叫聲。
永姜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當他還是北冥太子的時候,妹妹是封號爲永姜的小公主。
兄妹兩個小時候感情還算好,可是自從夜蘭息到南央爲質子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永姜,對親人的記憶,夜蘭息也已經淡忘得差不多了。
貿然聽到永姜的叫喊,他愣了好久,才從模糊的記憶當中,翻找出一些有關於永姜的畫面。
再相見,昔日稚氣可愛的永姜小公主,已經變成了被人倒吊在城門口,被人怒砸雞蛋的女魔頭!
夜蘭息在看見一身雞蛋清雞蛋黃的永姜的那一刻,對於記憶當中親人的唯一一點印象,也全部幻滅。
可是永姜卻一直都記得自己有一個哥哥,此次進南央,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要尋找這個失散多年的哥哥。
她帶着身邊九個孔武有力的下屬,莽打莽撞的就闖進了南央國,莫名其妙的就變成了人人得而誅之的女魔頭!
這時候被夜蘭息拽着手腕,不情不願的跟着往禮臺正中央的高位上面走,經過一臉惶恐幾乎被這場景嚇傻了的鳩七娘的時候,永姜被她眼神當中的恨意吸引,掙開了夜蘭息的手。
她走到鳩七娘的身邊,蹲下來,滿意的看着鳩七娘眼中的滾滾恨意,道:“是不是很想殺了鳩十娘?”
鳩七娘盯着臺上春風得意的鳩十娘,已經恨得咬破了嘴脣。
聽見永姜的話,她眸光微微轉動了一下,看向面前這個滿頭銀辮子的姑娘,點點頭,磨牙恨道:“沒錯!我恨不得剝她的皮,吃她的肉!”
永姜突然笑了,伸手幫她理了理身上繁複華麗的喜服,用低得只有她們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今夜三更,百穀客棧後面的小樹林,不見不散!”
鳩七娘問:“你能幫我 殺了鳩十娘?”
“你可以自己動手!”永姜道。
鳩七娘臉上露出爲難的神色:“可是,我,我的內元……”
永姜斜飛上挑的眉眼當中透出些邪肆,伸手在她的肩頭上面輕輕一拍:“放心!我有辦法讓你在一息之間,變得強大無比!”
說完,她站起身,俯視着地上的鳩七娘,又道:“相信我,你可以的!”
已經走投無路的鳩七娘仰頭看着永姜,這個銀辮子姑娘的話雖然有些沒頭沒腦,卻是她現在唯一能抓住的稻草了。
她仰望着永姜:“我會來的!”
鳩十娘今日可算是出盡了風頭。
她站在臺上,聽着下面的人一聲一聲呼叫她的名字,心中也是蔓延過一股自豪和驕傲的情緒,這三天的流水宴擺下來,相信她鳩十孃的名字,一定會被每一個南央人熟知的!
她心中又着實有些生氣夜蘭息今日對南宮採的態度,是以便也不制止下面的人,半抱着手肘,任由他們喊出一浪一浪的鳩十娘。
這時候看見夜蘭息擡步往臺上走了過來,她才急忙擡手,示意大家繼續吃喝,不要再喊了。
她快步迎上夜蘭息,又看了看後面跟上來的永姜,道:“皇上,十娘有話要對你說!”
“叫我夜蘭息!”他往她面前走過來,又看了看高位上面備下的酒菜,微有嫌色的說道:“酒菜已經涼透,這位見首不見尾的扶桑閣下,就用這些來招待朕?”
雷鼎急忙過來,行禮說道:“不敢不敢,還請皇上移步上三樓和風閣,我等自會另爲皇上備下精緻酒菜!”
永姜同鳩七娘說了幾句話,這時候也快步追了上來,她拽着夜蘭息的胳膊,下巴一揚,驕橫道:“鳩十娘你死定了!皇上是我哥哥,親哥哥!”
十娘但笑不語,將兄妹兩個領上三樓和風閣,正欲退下,夜蘭息開口道:“鳩十娘,你不是有話要對朕說嗎?過來坐!”
十娘擰着淡眉,看了看滿頭銀色辮子的永姜,硬着頭皮過去,在夜蘭息的對面坐下,自己給自己滿了一杯酒,乾笑道:“恭喜皇上兄妹團聚!”
說完,自顧自的喝了。
夜蘭息的面色,比剛纔在下面的時候已經緩和了很多,端起面前的酒盞,也小小的呷了一口:“說吧,你想說什麼?”
十娘也不顧旁邊永姜的臉色有多難看,自袖袋裡面將那隻白色的瓶子摸了出來遞給他:“夜蘭息,你看看這裡面到底是些什麼東西?永姜每次打不過我的時候,只要吃一點點這個東西,實力就會變得超強超恐怖……”
永姜一看見自己的東西,急忙就要伸手過來搶。
卻已經被夜蘭息搶先一步拿在了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