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林恣意忽然從眼前讓人動容的景象中清醒過來，順着柯同凡的視線往上看去。
昏黃路燈下，一朵開的妖冶無比的彼岸花正在肆意生長，周邊似乎還繞着淡淡的紫紅色霧氣，一片葉子也沒有，從莖上直接抽出花來。
是一株很豔麗的紅色彼岸花。
“彼岸花開，回憶入夢。盛遇澤，現在相當於是在經歷他經歷過的人生了。”柯同凡看着走進房子裡的盛遇澤，默默嘆了一口氣，“必須儘快把他的事情解決掉了。”
林恣意看着路燈下開得過分豔麗的彼岸花：“這能說明什麼？我們難道要靠着這個大霧來找到盛遇澤的死因嗎？”
柯同凡眯了眯眼：“不確定，但這起碼是個方法。”
“你們爲什麼還沒有走，”盛遇澤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出來，看着林恣意和柯同凡，“我不是說了我不喜歡你了嗎。”
林恣意看着眼前明明已經傷痕累累但是卻依舊嘴硬的盛遇澤，忍不住上前走了一步：“疼不疼啊。”
盛遇澤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林恣意一眼，無意識的向後閃了一下：“不疼。”
忽然，柯同凡靠近了林恣意，在他耳邊輕輕講道：“我們該走了，快四點鐘了，等到時候黎明一到，萬一這霧散了我們就會在盛遇澤面前直接消失了，你總不能讓盛遇澤看着我們憑空消失吧。”
就像是應了柯同凡的話一樣，林恣意忽然就感覺到整個人有點飄飄乎乎的感覺，像是隻有大腦在運作了一樣。
盛遇澤也像是察覺到了林恣意的異樣，想要開口詢問卻始終沒有說出口。
林恣意看着盛遇澤，嘴上不能說什麼心裡卻害怕盛遇澤就這麼留在大霧裡再也沒有辦法回去。
“我們得走了，”林恣意看着盛遇澤，“你一定要跟着我們出來，不要留在這裡了。”
“他會出來的，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進大霧了。”柯同凡實在是不清楚爲什麼林恣意可以遲鈍到這個地步。
盛遇澤的表情也和柯同凡一樣無奈，但是原因不同。
林恣意心裡也清楚盛遇澤現在什麼都不清楚，在叮囑了一句之後也就轉身往盛遇澤看不到的黑暗裡走去。
“對了，”林恣意忽然轉過身來看着盛遇澤，“你，如果可以了話，想辦法好好保護自己吧。”
“先保護好自己了，再去想着保護別人。”
柯同凡此時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眼看着手裡的火苗越來越弱，只能從包裡掏出火柴盒又點燃了一根。
“快走林恣意。”柯同凡忍不住出聲催促，卻發現林恣意手裡的火柴已經淹沒在了大霧裡。
不過是眨眼間的事，大霧就已經從盛遇澤的方向漫到了林恣意的面前。
眼看着林恣意就要被大霧吞沒了，林恣意卻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於是柯同凡急忙伸出手去拉林恣意，但是大霧的速度遠遠超過了柯同凡反應的速度，柯同凡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林恣意消失在眼前。
深呼吸，閉眼。
轉眼之間，衚衕，火柴，路燈，盛遇澤，林恣意，柯同凡，全部都消失了。
大霧裡，彼岸花開了。
————
“柯同凡！盛遇澤！”林恣意還在霧裡，裡頭是白茫茫的一片，什麼也沒有。
手裡的火柴也熄了，身旁的柯同凡又不見了，林恣意此刻也是害怕的直打顫。
“柯同凡！你在哪裡啊！”林恣意越喊越害怕。明明還是那一場霧，但是此刻柯同凡卻不見了蹤影，無論自己怎麼呼喊也沒有迴應；而自己親眼看見的被吞進霧裡的盛遇澤，現在也不見了蹤跡。
說到底，林恣意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一邊喊，一邊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找，林恣意也不知道這個狀態自己已經持續了多久了。
另一邊，柯同凡也還在大霧裡，手上拿着火柴，火柴的火苗也伴隨着香氣越來越濃而越來越旺。
柯同凡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焦躁過了。
從小起柯同凡就一直都是聰明的孩子，即算是後來開始主持柯堂裡的事務，也從來沒有碰到過這麼不順她心意的事情。今天碰到的這一系列事情，柯同凡可以想象，但是卻一時半會兒不能接受。
“該死。”柯同凡低頭看了看手錶——四點零五，將近四點零六。
四點鐘便已經是黎明瞭，此刻卻還是沒有動靜，自己也和林恣意失去了聯繫，甚至於自己現在都不知道自己在哪裡。這一回，柯同凡真的迷茫了。
自己是異人，而盛遇澤本就是魂魄，自然問題不大。但是作爲普通人的林恣意，就不一定可以受得住這大霧裡的陰氣了。
“這些東西有什麼厲害的，老頭子我放一把火就給他燒光了。”
忽然，柯同凡想起了當時老頭嘟嘟囔囔的話。他一直在說，放把火燒光它。
這是最後的辦法了。
從包裡又掏出來一根火柴，猛地往火柴盒上一劃，然後點亮，扔到眼前的大霧之中。
“柯同凡！”一個女聲忽然傳來，周圍又恢復了濃重的夜色。
是秦時傾。
————
“拜託了，來一個人吧。”林恣意幾乎是在大霧裡迷了路，沒有可以做標記的東西，也沒有什麼有標誌性的東西，甚至連腳下踩到的是什麼都看不到。
霧，一點也沒有消散的跡象。
也不知道是走了多久，林恣意開始感覺到冷了，又溼又冷，就跟盛遇澤上一次情緒失控了一樣，甚至更甚。每一步踏在地上，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樣，一點觸感也沒有。
林恣意只覺得自己的腦袋昏昏沉沉的，自己現在是在往哪個方向走也不清楚。就像是瘋玩了好幾天一宿都沒有睡的感覺，疲憊得不成樣子。
走，再走走，就能碰到他們了。
林恣意強撐着自己往前走，但是腦袋卻忍不住地往下掛。
拜託，撐住啊。
————
“你是說，林恣意和你一塊兒進去但是隻有你出來了？”秦時傾由於工作的特點，這個時候其實並不睏倦，在接到這個傳說中的柯同凡的電話之後，就馬不停蹄的趕到了林恣意所在的小區。
“可是三點多鐘我過來的時候 ，沒有什麼大霧，只有淡淡的一層浮在河上和河的周圍。我看着詭異，也就沒有靠近，一直站在旁邊。”
說着秦時傾也停頓了一下，像是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
“包括你剛剛出現的時候，也是剛剛那水霧一陣一陣的散開了，我才發現你站在那裡。我也奇怪，這霧也不濃，爲什麼我剛纔沒有看到你。”
柯同凡皺着眉，搖了搖頭，轉眼看向了依舊飄在河面上的那層霧。
“你說會不會，等霧散了，林恣意就出現了。”秦時傾猜測道。
“盛遇澤呢，你有看到他嗎。”
秦時傾剛想回答沒有，就聽到水面上一陣嘩啦的聲音，像是什麼東西掉進水裡的聲音。
兩個人都被這聲音吸引去了目光。
只見霧氣一陣一陣地往旁邊散，而這霧氣之中，是渾身溼透卻依舊穩穩當當站在水裡的盛遇澤。
懷裡，是已經不省人事了的林恣意。
盛遇澤抱着林恣意一步一步的向岸上挪動，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緒，融在夜色裡宛如不苟言笑的神明。
秦時傾還在猶豫要不要去給盛遇澤搭把手，柯同凡就已經迎了上去。
“她踩空了，落水了。”
柯同凡不知道盛遇澤說得是真是假，只能先從盛遇澤懷裡接過林恣意：“秦時傾，搭把手啊！”
秦時傾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跑去攙住林恣意，但是看向盛遇澤的時候還是掩飾不住眼神裡的厭煩。
說來也奇怪，盛遇澤說是落水了，但是林恣意除了褲腳和髮尾之外卻沒怎麼沾溼，只是身上有點淡淡的水汽。
柯同凡疑惑，卻也只能先把疑惑埋在心裡，改日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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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門！林恣意暈倒了！”
柯同凡一隻手攙着林恣意另一隻手使勁敲着門板。
很快房門就打開了，裡面是一臉擔心的林般和手裡端着一碗米的樑琛。
“怎麼回事。”林般認識的林恣意並不嬌弱，忽然昏倒這樣的事情是讓林般難以想象的。
“沒時間解釋了，去弄點薑湯過來，再弄點大米和鹽，快點。”柯同凡催促道。
“薑湯我們剛剛弄了，但是大米...不知道爲什麼都潮了。”林般也着急，卻又不能不如實回答。
說着樑琛也端着薑湯過來了：“是真的，光從兩點多到現在我們已經換了四五米了，每次都是沒過多久原本乾燥的大米就溼掉了。”
“糯米有嗎。”柯同凡接過薑湯，一勺一勺的往林恣意嘴裡喂。
五個人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林恣意家裡有沒有大米，或者是大米放在哪裡。
“盛遇澤！”柯同凡朝門口大喊。
盛遇澤也應聲出現，手裡正握着一袋子糯米。
看到盛遇澤手裡的糯米，幾個人不禁吃了一驚，卻也顧不得疑惑急忙把它遞給柯同凡。
“讓她稍微躺會兒，等天亮了她就能醒。”盛遇澤冷不丁開口，看着屋內急的團團轉的衆人。
林般聽到這話就不樂意了，上去就想拽盛遇澤的領子，卻發現自己根本就碰不到他。
“你講的倒是雲淡風輕，你知不知道她是爲了你纔會這樣的！”林般大吼，剛要繼續說下去卻被身後的樑琛拽住了手，示意她不要輕易發怒。
秦時傾則冷笑地看着盛遇澤：“林恣意遲早會付出代價的。”
盛遇澤也不理會別人的冷嘲熱諷，徑直走向柯同凡：“你們回去休息吧，我不用睡覺的，也能照顧好她。”
柯同凡也沒有磨嘰什麼，這幾個小時確實折騰的他夠嗆，也因爲目睹了盛遇澤的經歷而不忍心像他們一樣出口嘲諷盛遇澤。
“走吧，這裡留盛遇澤一個就夠了。”說着柯同凡就要起身，並且眼神示意房內的幾人往外走。
幾個人也不是沒有看到柯同凡的意思，不論是什麼情緒也都出去了。
“盛遇澤，你最好是能收斂住你自己的情感，也別讓林恣意陷進去。”
“那天在柯堂我和林恣意講的時候，她也許沒聽進去，但你不是聽得一清二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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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將近中午。
“盛遇澤。”林恣意還沒徹底清醒，只是嘗試着喊了一下。
“怎麼了。”盛遇澤就站在林恣意牀頭，看着林恣意閉着眼睛喊他的名字。
熟悉的聲音讓林恣意莫名安心了一下。
“昨天晚上，我看到你的過去了。”
盛遇澤這下是震驚了，因爲他的記憶裡並沒有這一段。
“我幫你趕走了混混。”
“你是睡懵了，夢到我的過去了。”盛遇澤吃驚於林恣意驚人的記憶力，因爲即便是他自己也記不得了自己跟他講過混混的事情。
“真的是我！”林恣意這會兒倒是像個沒事兒人一樣從牀上彈起來和盛遇澤大眼瞪小眼了。
“不是你，”盛遇澤笑着看着變得生龍活虎的林恣意，“是有兩個女生幫我趕走了混混，但不是你。”
那是我的過去，我比誰都清楚。
林恣意聞言，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倒回了牀上。
原來自己對於過去的盛遇澤來講只是一個誰都可以飾演的存在而已。還以爲自己能對盛遇澤的生活造成多大影響來着的呢。
盛遇澤看着牀上癟着嘴的林恣意，不忍發笑：“真的不是你，你想想看，當時的你才幾歲，怎麼能幫到我。”
林恣意倒也不是不信邪，只是沒有辦法接受自己一個晚上的奇幻經歷居然什麼都不算。
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林恣意又跳了起來，看着盛遇澤。
“那你告訴我，昨天晚上，到最後我踩空的時候，是不是你接住我的。我感覺到了，有人接住我了，我纔沒有掉到水裡。”
盛遇澤看着林恣意，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
“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