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央這一聲震天吼的威力,絕對有劃破天際直達天聽之效。如果不是因爲此刻恰好是早飯時間,客房內的住戶絕大多數都去了前廳用餐的話,那麼就可以非常負責任地說,在最後一個字的尾音剛剛落下的時候,這間房的外面,一定會在頃刻之間便被想要爭相一睹某爲劃時代大膽女性的人們,給圍了個水泄不通了。
即便暫時無人圍觀,這一嗓子也足以能讓永夜徹底暈菜。他將誓必永遠銘記這個日子,因爲這一天,他第一次在碰到突發情況之後,大腦一片空白,兩眼一片漆黑,所有的方向在他的生命裡面全部都變成了一鍋爛糊糊片皮兒粥……
而莫央則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已經問出口了,索性就豁出去問他個小蔥拌豆腐一清二楚。
秉持着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的光棍精神,她直着個脖子,面目猙獰地步步緊逼:
“你倒是回答我啊,你喜不喜歡我?想不想和我在一起?你……愛不愛我?”
“你一個大老爺們,別這麼墨墨唧唧的行不行?”
“成就成,不成就不成,給我個痛快話!”
見永夜一副受驚過度的樣子,只是這麼看着她,卻死活也不開口,於是急了眼的莫央,竟然連骨子裡的那股我是流氓我怕誰的古惑仔二百五的精神,都被生生地給逼了出來:
“我告訴你,本小姐絕對不是一個糾纏不清的人,你只要回答個不字,我立馬甩頭走人!……哦不對,走不了……我立馬這輩子再也不跟你提這件事兒!咱倆從今往後就是親姐們兒,就是親哥們兒。就是一家人,我絕對會徹徹底底地斷了對你的這種非分之想的!……”
莫央將全部的精神和力氣。都放在了虛張聲勢地死撐着這股強買強賣地氣勢不墜的上面,而忽略了那早已填滿了永夜眼角眉梢地溫柔和愛意,還有,那仿若寒潭般的眼眸深處的一絲掙扎。
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永夜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艱澀:“我們……”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莫央一見他這幅貌似有些爲難地架勢。心中不由自主地一哆嗦。趕緊先發制人地把自己要說地話通通都說完:
“你先甭管什麼能不能永遠相守地問題。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情除了那賊老天之外。誰都不會知道。所以。將來地事兒考慮得再多也沒有用。既然是這樣地話。又幹嘛還要想那麼多呢?抓緊眼前地不就好了嗎?你說既不能永遠相守。又何必短暫相逢。我倒要說但求曾經擁有。何須天長地久”
“但求曾經擁有。何須天長地久。”
永夜輕聲地跟着她重複了一遍。偏過頭去望向窗外。霧濛濛地天色雖仍然顯得有些陰沉。但已經再也無力阻擋住那即將普照世間地萬丈光芒。
轉過頭來。凝視着面前這個正完美演繹着什麼叫做外強中乾色厲內荏中看不中用地女孩兒。脣角先是緊緊地抿了一抿。繼而以無比緩慢地速度向上勾起。緩慢得足以讓莫央認定。這純粹是因爲自己眼花而出現地幻象。
莫央現在的感覺,就像是那頭即將被最後一根稻草給活活壓死的駱駝。而屬於她的那根稻草,就是這句正在永夜的脣邊嘴角一圈圈打轉地話。
終於。她像是在做夢似地看到了永夜的嘴脣在一點一點地開啓,喉結在一上一下地活動,一切都像是電影裡泛着黑白風味地慢鏡頭一樣,顯得是那樣的飄渺和夢幻。
接着,她聽到了一句話,一句讓她瞬間回到現實中,讓所有地飄渺和夢幻都手牽着手去見鬼的話:
“大美人,我地那張圖紙呢?”
莫央可以肯定,不管是在一千年前還是一千年後,不管她是伊一還是莫央,她都沒有像現在這樣如此迫切地希望一個人徹底地人間蒸發,魂飛魄散,灰飛煙滅,連一丁點的渣兒都不要留下……
出現在門口的那個人,一身合體的窄袖銀杉,紋絲不亂的一頭黑髮,欣長的身材,俊逸的五官,搖着一把精緻的摺扇。不管往哪裡這麼一站,都絕對是一位奪人眼球的濁世翩翩佳公子。只要……不去看他那兩隻黑裡透着紅,紅裡泛着黑的詭異雙目……
見莫央居然也在這房間之內,尤其是見到她那雙閃着無限兇光的眼睛,天溯明顯地瑟縮了一下,原本的瀟灑勁兒也立馬減弱了不少。
他的突然出現,讓永夜略顯失落之餘,更多的是一種如釋重負的輕鬆。而他臉上的那一處明顯是人爲所造成的傷痕,則更加讓永夜的所有注意力都順理成章地轉移了過去:“天溯,你這是……”
莫央本來就對這個打擾了自己好事的罪魁禍首深惡痛絕的,再看到永夜對他的關心,以及聽到不知從什麼時候改變的透着股親暱勁兒的稱呼,就更加讓她惡向膽邊生的怒髮衝冠殺氣逼人了。
“他自找的!我真是太仁慈太善良了,早知道就該徹底戳瞎他,永絕後患!”
永夜頓時越發覺得驚訝:“是你做的?爲什麼?”
“因爲這個臭流氓活該!”
他的這種難以置信的表情,讓莫央興起了一股要滅滅一對兒的豪情霸氣來,惡狠狠地瞪着正滿臉茫然的永夜:
“你應該慶幸,當時你留在了外面,要不然,你的下場就和他一樣,甚至更慘!”
“留在外面?”永夜看了看委委屈屈地站在那兒,跟個受氣小媳婦兒似的天溯,茫然的無以復加:“我那會兒是因爲……太累,就先回房休息了。所以,是天溯他不眠不休地守了你一整個晚上……”
“回房?!”莫央的瞳孔開始有一點點放大的趨勢,永夜的說法讓她忽然有了一種莫名的不安感:“你……也不看看我是死是活,就這麼回房了?”
“我是在確定你沒事之後才……”
“等一下!”莫央伸出一隻手,做了一個STOP的示意:“你把昨晚的事情經過再跟我說一遍,就從你和他來到我房門前說起。”
永夜對她的這個要求雖然看上去很是難以理解,不過還是有求必應地開始了言簡意賅的敘述:
“推開房門,見到遮住了浴盆的屏風,我就知道你……是怎麼一回事了。便用術法將你和水暫時隔離開來。同時,天溯去找了老闆娘過來幫……”
他剩下的那些話並沒有來得及說完,便被一聲透着無法相信卻又必須相信於是悔不當初的慘叫,以及一聲千年的沉冤一朝雪混含着無數血淚的嚎啕給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