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第一樂章 喚醒之詩(22):教義,靈

“啊!我們的芳卉聖殿嗎?祂的教義經典包括《芳卉述論》和《悉聞六札》,您等等.”

“嗯,也不限於經典,相關文獻或民俗性文章均可。”

原野中的日光已經極爲火辣,露娜逐次拉上窗簾,避到更靠裡的地方,然後蹲在地上找尋起來,然後又趁着商隊稍息,撐起小黑傘跳下馬車,去往其他車廂蒐集。

在一個宗教政體的國度,教義經典是可以隨手找到的書籍,相關文獻也不難尋得。

不出多時,範寧膝蓋上放了兩本厚且小的老舊冊子,旁邊則迭起了一大摞雜誌書刊。

“沒想到舍勒先生竟然真的在讀?天啊,有些羞愧,我自己都沒好好仔細看過”

露娜驚訝地發現,他並不是像口中說的那樣隨便“瞭解瞭解”,而是逐頁逐頁讀的。

“可是,他的閱讀速度真的好快,這上面的內容明明不太有趣,難道這就是成爲大音樂家該有的潛質嗎.”小女孩在一旁打量,又時不時看向那把粗劣吉他上奇特的紫色D弦,想去動手摸摸卻沒有膽量。

在半個小時後,範寧合上了《芳卉述論》,兩個小時後合上了《悉聞六札》,直到閱讀其他文獻和書籍時,他纔開始跳躍性地去看。

《芳卉述論》偏理論性,主要是闡述了‘芳卉詩人’的基本教義和禱文,以及常見致敬環節的儀式佈置方法。《悉聞六札》則是以教會使徒聖者“伈佊”的口吻,敘述了歷史上“芳卉詩人”富有代表性的神蹟,遊吟詩人的形象在其中的出現頻率最高。

對於一名具備深厚神秘學閱讀功底的極限有知者而言,這些面向民衆的經典就像通俗讀物般簡單,範寧以閱讀所獲信息結合自己的隱知儲備,很快就推測歸納出了一些神秘主義上的要點——

“芳卉詩人”執掌的相位爲“池”和“燭”,在這裡“池”爲支配者,而“燭”爲被支配者,所以祂可供理解的形象還包括濃情蜜意的贈禮、心慌意亂的香氣、酩酊馥郁的美酒和熱烈不安的幻覺,只要是樂於追逐這些事物的生靈,都是“芳卉詩人”的信徒。

“芳卉詩人”更永恆的主題是“愛”,祂認爲“愛”是高級範疇的奧秘,但“愛是一個疑問”,祂許諾永不教導和描述“愛”,即“提問而不回答,對立而不解決”,這和第3史的大宮廷學派直接造出“圖倫加利亞”一詞的理念截然相反。

所以範寧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馬塞內古那些觀點的闡述,並非其徹底的獨到見解,而是身爲南國的有知者,多多少少受了“芳卉詩人”的教義影響。

“愛,或可表述爲暴力與田園詩的對立。”

“幻覺帶來的感官刺激更爲強烈,有時足以侵蝕現實世界的法則。”

這些話語在教義中都能找到原始文本。

“‘芳卉詩人’應該是繼‘無終賦格’、‘不墜之火’和‘焚爐’後,我接觸到的第四位與‘燭’相關的見證之主了……”

“由於‘燭’總是和輝光有着更緊密的聯繫,且關聯靈感與藝術,作爲一名秉持博採衆長理念的音樂家,我研習一些‘芳卉詩人’的奧秘是必要的……由於祂還執掌了‘池’,從文化源頭、素材和理念上來說,其音樂奧秘與西大陸的雅努斯“古典式”有些不同……”

用範寧前世的通用說法,西大陸類似於“日神式藝術”,而南大陸則類似於“酒神式藝術”,日神衝動是秩序之美的迷戀,酒神精神則是感官情緒的放縱。

一種常見的致敬“芳卉詩人”的音樂形式,就是將醒時世界和夢境混合在一起表達,或乾脆暗示當下所處就是一場夢境,如此在虛幻模糊中逃離現實,以求得到對心靈痛苦的慰藉。

“如此看來,我此次在南國興致所致彈唱的舒伯特《冬之旅》,雖源自德奧正統,但也有相當的酒神式藝術的影子,這不奇怪,貝多芬在《第七交響曲》中也設置了類似的致敬語彙.”

正所謂理性、秩序、邏輯可以造就音樂,迷醉、狂亂、奇想也可以,一些音樂讓人感到純潔美好、身心舒暢或否極泰來,另一些則讓人沉醉在悲痛或歡樂之中難以自拔。

這當然同樣是“嚴肅音樂”。

這個詞語可指一切用成熟嚴密的作曲技法組織起來的、具備人文底蘊和思想深度的音樂。

“從芳卉詩人的教義出發,結合我已有的創作經驗,我大概可以推測出,什麼樣的音樂更有可能實現‘喚醒之詠’,那就是提出一組與愛相關的疑問或對立,但不加以回答或解決,比如,暴力與田園詩的對立……”

範寧從身邊行囊裡,拿出克雷蒂安家族爲他準備的嶄新樂譜本和鋼筆。

舍勒先生這種級別的遊吟詩人,是不是閱讀教義都能自動轉化爲音符?旁邊的露娜好奇地看着他的動作,這是她第一次目睹“大音樂家”如何構思作品,雖然是遠距離的。

實際上她不知道,音樂靈感的最初形態,有時離音符差得很遠,尤其針對管絃樂作品而言,範寧的創作習慣是先立意、尋找基調、確定結構,再去搜集或調用腦海中的素材。

筆尖摩擦紙面沙沙作響,他記錄着自己拆解隱知所帶來的初步理解:

“暴力,在不同神秘主義語境下,有不同維度的含義,比如‘燼’的暴力是征服、反叛或單純炫耀技巧的鬥爭,而‘池’的暴力來自於感官刺激和原始情慾的本質驅動……”

“田園詩,令人下意識聯想到生命、韻律、晨光與大自然,我在《第一交響曲》對其有過一些探討經驗,但現今反思來看浮於表面——田園詩看似是在歌頌和諧,實際上暗含衝突,那些醉心山水的人很多都曾經歷過名利或情場的失意,他們用藝術重新定義自然界的各種聲音,其實是一種寄託和放逐,以此隱喻個人價值在現實社會中的不可實現性……”

“所以‘愛是一個疑問’,但‘芳卉詩人’不予解答,僅僅給予繁多的田園詩般的贈禮,後者無疑是極度容易誤導世人的……淺薄者往往將其理解爲‘大自然的美好’,實際不是,實際它隱喻的是一種有待上升的,粗暴的原始狀態的愛……”

“如此來看,作品必須具有‘描繪大自然’的形式,但僅僅單純探討到這一層的音樂家註定失敗,大自然只是表象,必須要將‘愛是一個疑問’這個命題和衝突給隱喻出來……”

“這不包括回答,連‘芳卉詩人’都不予解答的問題,我自然也沒有思路,但沒關係,只要在創作過程中能意識到‘提問’和‘對立’,就足以成功執行‘喚醒之詠’儀式,而我的個人喜好可能是寫一首大型交響詩,《喚醒之詩》。”

兩世的音樂修養、“巨人”和“復活”的創作積累、加之極限高位階的隱知儲備……這一切讓範寧的藝術領悟力和推演力達到了一個逆天的程度。

僅憑一些“花禮節”的習俗信息,幾本教會經典文獻,當他合上記錄靈感的本子後,就知道這部《喚醒之詩》大致該如何了。

剩下不過是靈感的細分拆解、主題動機的構思、素材的整理加工、以及一些配器風格的想法嘗試。

且不論要不要真的付諸於創作實施,單是這般推演的過程,就已經對靈感大有裨益,他覺得自己的靈性傷勢在進一步恢復痊癒,可能不出一兩天就能實現啓明教堂的聯夢了。

而且“有待上升的,粗暴的原始狀態的愛”,範寧預感到這一啓示有成爲《第三交響曲》的密鑰“基底”的潛質——邃曉一重看似是非凡界的強者,但實際上僅處於攀升路徑的最底端,無疑是“粗暴的原始狀態”,如果找到了“有待上升”的回答方法,自然就成功隱喻了輝塔的結構。

“所以維埃恩當時到底演了首什麼曲子?真的是他自己創作的嗎?這委實令人不解。”

範寧沒有質疑自己師承水平的意思,但維埃恩是一名管風琴師,他的擅長之處在於西大陸式的教會復調音樂,也並非專職作曲家。

藝術家都會受到時代和風格的侷限,按照剛纔推測的標準去比對的話,這個跨度之大有些令人難以置信,他不可遏制在好奇,這《前奏曲》的樂譜到底長什麼樣了。

此刻接近夏日正午,商隊在原野與沙灘交界的空地處休整,範寧終於體會到了什麼叫“地廣人稀”,自從出了城鎮後,這些地方就一個人影都沒有。

遠處海面上的日光像躍動的刀子般刺眼,僱工們架起橫木,搭起簡易遮陽傘,裡邊開始傳來了盤碟和刀叉的聲響,石頭的熱氣從地面躥騰,烘得人喘不過氣來。

由於溫度太高、食慾不佳等原因,午餐在南國人的夏季中是最爲“對付”的一頓,他們通常不吃肉類,只吃少量的主食和水果,再來一杯涼水或氣泡酒就匆匆對付。

“喀噠。”

露娜幫範寧切開了一顆烤熟的麪包果,又將其切成更細的條,這東西雖然歸於水果,但在南大陸被當作主食,除了薄薄一層黃褐色的皮外,裡面全是淡黃色的綿軟果肉。

低頭忙活的小女孩額頭和鼻尖都滲着汗珠,這時她突然感覺迎面有涼絲絲的氣流拂過,甚至於體感都變得清爽了起來。

“舍勒先生,您有沒有覺得今天的海風特別涼快?”

“有可能。”範寧拿起一條麪包果肉放入口中,其實,他可以一直讓對方享受“吹空調”的感覺,甚至能把人給吹着涼。

果肉吃起來幾乎沒有水分,鬆軟的口感與麪包十分接近,味道則介於土豆與麪包之間,還有點淡淡的香蕉或菠蘿蜜的甜味。

“喏,舍勒先生,從城郊買出來的,等我們走得再遠一點,想吃到新鮮的黑肉柿就得看機會了。”安走過來向範寧遞去一個灰綠色的果子。

“謝謝。”範寧從少女掌心將它拿起,“你們這裡的水果真的有意思。”

灰綠果皮掰開後,是滿滿的黑棕色果肉,入口帶有堅果和巧克力的味道,口感則像柔軟的布丁。

“當然啦!”得到讚揚的安,轉身離去時腳步輕點,心情愉快。

“舍勒先生。”遮陽傘背後,外面的日光下,傳來馬賽內古的聲音。

這位“指路人”的騎士裝束打扮和昨晚夜宴時相同,手上捧着一杯淺綠色的草藥茶。

看到他似乎有借一步說話的意思,範寧輕鬆走了出去,和他來到了幾顆野生的矮香蕉樹下。

“什麼事?”

馬賽內古笑了笑,將茶水杯放下,佩劍別到一旁,從行囊裡掏出錢包,然後數了一大捧總面額在200鎊的金幣遞了過去。

範寧沒有伸手去接,而是踮腳擰了一小把紅香蕉下來,邊撕皮邊問道:“你這是在挖僱主的牆角嗎?”

“不是,純屬好處分享。”馬賽內古搖了搖頭,“我即將掙到一大筆錢,和您有點關係,不論是按照‘指路人’規矩,還是騎士準則,我都必須分您一杯羹。”

紅香蕉的個頭很短,香氣很濃,糖分很足,範寧的眼神很詫異。

“我什麼時候能助你掙錢了?”

馬賽內古從他手中也拽了一根紅香蕉:“實不相瞞,我是一位具備‘外調員’身份的‘正牌指路人’,出身名門、信譽可靠、買我賬的人多,這些因素幫了我很大的忙,您知道,那個‘討論小組’的審查通過率可低得很,但調查委託的報酬卻高得很。”

討論組?外調員?審查率?範寧表面波瀾不驚,但這幾個詞卻引起了他的極大注意。

他之前已向露娜確認,‘指路人’並非神職人員,神職人員是‘花觸之人’,當時他就有些疑惑:馬賽內古這樣在上流社會中人脈頗豐的‘指路人’,不太像邪神組織成員,那他的有知者身份到底是歸屬於什麼?

看着範寧陷入思索的表情,馬賽內古決定從頭開始解釋起,他問了個問題:

“朋友,您知道特巡廳嗎?”

“……”

範寧吃香蕉的腮幫子突然停住,過了兩秒才重新動起來:“知道,北大陸最強的官方勢力。”

“是世界最強無疑了。”馬賽內古輕鬆地哈哈一笑,“是這樣的,我把您這位‘半個偉大’級別的遊吟詩人的信息報給特巡廳了,哎,您別急,先把金鎊收着,我慢慢跟您解釋……”

咔嚓,咔嚓……

泥土裡幾顆尖銳的石頭隱隱約約有升溫和拔地而出的跡象。

範寧盯着他的眼睛,手裡又剝開了一隻香蕉:

“你不妨再說得明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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