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謝琅一行人所到之處幾乎沒有停留,全程都在趕路。
雪落也察覺到馬車內的氣氛,整個人突然就緊張起來,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又會在何處。
他們此行是從南離邊境,經北涼,然後進入大周。
“西楚那邊也該亂起來了吧。”入夜,他們一行人在一處村落中落腳。
周鈺算了算時間,“差不多了,這個時候,按照計劃,淮南王應該也要帶人入京了。”
永壽宮內,劍心悄然進入。
“太后娘娘!”
“劍心?”劉太后看到她,趕忙將人招至身邊,“這段日子你去哪裡了?”
“奴婢去了一趟淮安,王爺已經和楊帥商議過了,此時他們已經暗中帶人前往京師。”劍心湊到劉太后耳畔低聲道:“奴婢不忍看到太后在宮裡過得如此屈辱,王爺也見不得太后被他們母子糟蹋。”
“你這孩子……”劉太后不知道該如何說劍心,她是楚戰安排在自己身邊的隱衛,其忠心,劉太后心知肚明,“這可是謀逆。”
“王爺說了,當今天子不敬嫡母,意欲謀害您,是天子失德在前,他只是順應天命。”劍心握着太后的手,“王爺還說,他成爲帝王后,必定會孝敬您的,讓您能在宮裡安享晚年,並且讓奴婢轉告太后,王爺自己生母早逝,亦無外戚,讓您不必擔心王爺日後登基與您不利。”
“那孩子……”劉太后眼眶發熱,“哀家從不擔心那孩子對哀家不利,只是這終究是不義之舉。”
“王爺說,他能有今日,是您當初的善念,自您從那羣奴僕手中將他救下來的那一刻,您就是他在這個世上最敬重的人,她見不得您落得個被人污衊圈禁的下場。王爺說了,東宮太后升星陰毒,只要您落了難,她必定會落井下石,至您於死地。他說您與他母子二人,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劉太后早年生過三個孩子,刻都在襁褓中夭折了,至今膝下無一子半女。
之前她撫育楚澤,是真的把那個孩子當做自己的兒子看待,也覺得姜氏真的死了。
可是在楚澤登基不兩日後,他就大張旗鼓的從外面將姜氏接回來,安置在永安宮的那一刻,劉太后的心裡就已經開始涼了。
先皇騙了她,“兒子”也沒有將她放在眼裡,她這一生就是個笑話。
既然如此,不管日後楚戰如何,她都得拼一把。
若是自己真的被姜氏給打壓下去,這西楚的天下,豈不是要落到那個毒婦手中。
這才幾年,身處後宮的姜氏就已經開始拉攏朝臣,打壓異己,這還有她盯着的結果。
一旦她不在了,姜氏絕對會變本加厲。
二月初,三十萬大軍從西楚開拔,趕赴大周境內。
而二月下旬,淮南王就暗中與東北軍營的主帥楊益聯合,調派大軍,喬裝改扮,暗中前往京師待命。
三月初,十五萬大軍兵臨城下,以迅猛的速度,衝破燕京城門,與城中的巡防營展開一番血戰,最終以折損不到萬人的代價,將皇城圍的水泄不通。
他們的速度太快,楚帝雖然已經頒發聖旨,讓各地的駐軍進京勤王,奈何楚戰多年籌謀,知道這種事情必須速戰速決,根本就沒有給楚澤一點舒緩的餘地,直接衝進了皇城。
“楚戰,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謀逆?”楚澤傲立於朝殿前,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天子失德,今日是你咎由自取。”楚戰踩着雕龍石階緩步而上,“母后對你十幾年的撫育栽培,你卻在登基後將那毒婦接回宮中,並且以東西宮的名頭,強壓嫡母一頭。暗中更是與你那惡毒的生母聯手,暗中勾結終了閣殺手,刺殺大周女帝,並將這刺殺罪名栽贓到嫡母的頭上,如此不孝不義之人,枉爲君主。”
“你放肆!”楚澤厲聲呵斥,“是與不是,口說無憑,本王可是帶着證據來的,而且你與生母暗中設計陷害嫡母,以莫須有的罪名構陷於她,樁樁件件,本王一點都沒有遺漏,全部都在此處。”
伸出手,身邊的綸巾謀士將一疊冊子放到他手中,“高太傅,你們看看吧。”
太傅高維聞言,上前兩步,取過那些冊子,然後退回去,和幾位朝中重臣翻開來。
上面果然詳細的記載着這幾年,姜太后暗中做下的骯髒勾當,甚至連時間地點以及所涉及到的人都記錄的清清楚楚,並且連楚帝暗中聯合生母欲要如何構陷嫡母皇太后的事情,也都一清二楚。
西楚向來是以孝治天下,楚帝登基後,接回那本應被賜死的生母,他們最初雖然反抗,可後來也礙於楚帝的威勢,只能睜隻眼閉隻眼,卻不代表在他們母子聯合構陷嫡母皇太后的時候,還能坐視不理。
西宮太后劉氏,那可是先帝嫡妻,即便楚帝的生母姜太后,也無法與劉太后相提並論。
自古嫡庶觀念深入人心,一旦亂了嫡庶,那就是家族禍亂的開始。
皇室,更應如此。
若嫡母皇太后不在了,楚帝如何對待生母,朝臣自然不會有意見。
可身爲帝王,尤其是自小還是被劉太后教養長大的,一朝稱帝,居然想要暗中陷害嫡母兼養母,這等心性,何其陰毒。
“楚戰,朕乃西楚天子,你早已被過繼到懷親王名下,如今是想着改朝換代不成?”楚澤心中憤怒至極,卻也莫可奈何,如今放眼望去,到處都是楚戰的人。
而之前派人去調兵遣將,前來勤王,現在那些人恐怕還在路上,等他們感到燕京,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
“本王當年就覺得你不會善待母后,即便本王過繼到懷親王一脈,卻也始終都記得母后對本王的恩情。”楚戰既然來到這裡,斷然不會再如當年那般,空手而歸。
否則他這一走,楊帥的赫赫名聲,也就算是廢了。
“戰兒!”後面,一道聲音飄來。
楚戰回頭,一眼看到被劍心攙扶而來的劉太后。
他上前兩步,轟然跪地,“兒臣叩見母后。”
“哎,快起來!”劉太后上前將他扶起來,“沒想到,你到底還是走了這一步。”
“兒臣不得不來,楚澤與姜氏已經暗中策劃了足夠多的陰謀,這幾日就要將母后問罪。”
身後,兩名軍士鉗制着姜太后上前。
“王爺,姜氏帶到。”
楚戰冷冷的看着姜氏,見她一身奢華宮裝,頭上更是珠翠琳琅,華貴無比。
她的確長得嫵媚豔麗,難怪當初能把先帝迷得神魂顛倒的。
“你們好大的膽子,哀家可是太后。”姜氏掙扎着,可身邊的兩名小將始終都沒鬆手,反倒是弄疼了自己。
“來人,把那三個孽障帶上來。”
“是!”
很快,衆人就看到有兩男一女被帶了過來。
姜太后看到那三人,臉色大變,再也無法維持那端莊嫵媚的姿態,全身癱軟在地。
楚戰見狀,冷笑道:“看來姜太后是認識他們三人的。”
“戰兒,這是……”劉太后不明所以的看着面前的一切,“這是怎麼回事?”
“這個男人叫韓坪山,曾經是慈恩寺的和尚,多年前一直進出於姜氏所居的皇家別院,很快就與姜氏勾搭成奸,生下了這兩個孽種!”
“……”
楚戰的這番話,讓現場驟然安靜下來,針落可聞。
姜太后全身發抖,她突然瘋狂的嘶喊道:“放肆,這是污衊,你們爲了拉哀家下水,居然找來三個人污衊哀家,放肆,放肆放肆……”
“污衊?”楚戰看着姜氏的瘋狂,楚澤的呆愣,“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你當真覺得當年你坐下的這等齷齪之事,就能瞞得過全天下人的耳目?皇家別院的陳管家和你身邊的桂嬤嬤都已經全部招了,而且這幾年你先後派遣殺手暗中刺殺韓坪山,那些殺手也落到了本王的手中。”
“不,都是假的,假的……”姜太后捂着耳朵,一副瘋癲狀。
這幅樣子,羣臣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當年先帝憐愛姜太后,暗中找人替死,將她安置在皇家別院,可誰想到姜太后按捺不住寂寞,居然和前去別院講經的和尚有了苟且,居然還生下了兩個孩子。
這種女人,即便是陛下的生母,那也是死不足惜。
事情的反轉,讓在場的人久久無法回神。
楚戰攙扶着劉太后,看到她眼神裡的無奈,輕聲道:“母后莫慌,兒臣不會對楚澤如何的。”
“來人!”
“在!”
“將楚帝帶走,姜氏押入天牢,三日後問斬。”
“是!”
姜太后很快再次被人給拎起來。
她聽到“問斬”二字,整個人從瘋癲狀醒悟過來,拼命掙扎。
“不,哀家是太后,你們誰敢處死哀家,哀家是太后,你們放肆,放肆……”
楚澤近乎呆滯的被帶走了,臨走時,他的雙眸死死的盯着韓坪山父子三人,眼神裡淬着這個世上最陰鷙的毒。
直看的那三人全身瑟瑟發抖,恨不得蜷縮到地下。
“這三個人也送到天牢,與姜氏作伴。”
在場的人看着楚戰,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直到有一人突然跪地高呼,“陛下萬歲萬萬歲!”
“……”
其他人無法,只能跪地附和。
劉太后清淡的眉眼,眺望着面前的一切,最終只是嘆了一口氣,不再說其他。
“母后,兒子送您回去休息吧。”楚戰上前扶着劉太后,溫聲道。
“好,哀家也累了。”
臨走前,楚戰看着楊益,“楊帥,這裡的善後就交給你了。”
“陛下請放心。”
永壽宮,楚戰闊別多年再次踏入其中,頗有些感慨。
“母后這裡太過清淨了。”
“你知道,哀家素來喜靜。”雖然劉太后可憐楚澤,可是對於楚戰,她也是喜歡的,這孩子太懂事,對自己也是敬重有加,如今這個“兒子”推翻了楚澤的統治,自己一時之間頗爲感慨。
“母后莫要責怪兒臣,兒臣若是對這個位子真的心有執念,最初那次就不會退走。”楚戰半跪在劉太后身邊,“兒臣自幼生母早亡,也無外戚,是母后讓兒臣懂得了母親的溫暖,您在兒臣心裡,就是兒臣的生母,兒臣見不得您被楚澤母子這般糟蹋。”
“母后知道你懂事,並未怪你。”
“如此便好,兒臣見不得母后生氣。”
得知西楚退兵的消息,謝琅就知道,周鈺留在西楚的計劃已經成功了。
接下來,他們趕回大周,只需要對付南離便可。
而此時的大周,姚家軍已經盤踞了三座城池。
他們所到之處,當地的知府半點都不做反抗,直接打開城門投降。
姚將軍知道其中的內情,可下面的軍士卻在最初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這大周……
也太沒骨氣了吧?
他們還沒開始打呢,對方居然主動開城投降,半點成就感也沒有啊。
姚將軍已經警告過下面的人,不得斬殺大周百姓一人,違令者軍法處置。
這也是姚將軍第一次來到大周,率先映入眼簾的,就是腳下的白色玉帶一般的路,平坦至極,即便是遇到降雨天,腳下的路也依舊平坦,濺不起泥漿。
不少人都對這條路感到好奇,紛紛蹲下來研究這到底是怎麼弄的,甚至愛不釋手。
“將軍,這大周到底是怎麼回事?”副將在拿下三城後,最終忍不住衝進來請教。
姚將軍高坐在帳中,面色沉靜的可怕。
“將軍?”副將心裡突然提了起來,“難道這裡面有陰謀?”
“什麼陰謀?”姚將軍看着還在微微晃動的營帳簾子,“三十萬大軍,什麼陰謀能讓大周放棄抵抗,主動投降?即便是有陰謀,你覺得又是什麼?”
副將忍不住撓撓頭,“可是這不對啊,他們怎麼一點抵抗都沒有,就乖乖的開城投降?他們就不怕大周女帝發難?”
“這是大周女帝下的命令,爲了抱拳大周的子民。”姚將軍冷哼一聲,“若是抵抗,我姚家軍就會屠城,的到時候註定要血流成河。”
“……”副將愣住了,好一會兒才喪氣的道:“這叫什麼事兒啊。”
大周本就不大,因此姚家軍幾乎不到一個月,就來到了盛京城外。
“將軍,盛京城門關閉!”狗兒子的,終於看到一個負隅頑抗的,這一路,他們的鬥志都已經被消磨光了,走到哪裡,幾乎都能看到老百姓夾道恭迎,他孃的,這哪裡叫打仗,明明就是凱旋而歸。
最初的確是以爲大周背地裡正在謀劃着什麼,尤其是得知北涼退出結盟,而西楚的三十萬大軍,也在抵達大周邊境後,得知西楚燕京作亂,急三火四的又走了回頭路。
那兩家子混球,說話當放屁似的。
姚將軍看着面前的盛京城門,這座皇城比之上京要小很多,打眼一看,外圍也有些寒磣至極。
比起南離一路走來的繁華,整座大周都如同那窮鄉僻壤,關鍵是人口少的可憐。
“大軍在成爲安營紮寨!”
“將軍,我們不攻入城內嗎?”副將問道。
“先按兵不動。”姚將軍下了命令。
副將雖然覺得這樣不妥,到底是隻能聽命行事。
“另外,告誡全軍,莫要斬殺大週一人,違令者斬。”
“……是!”
馬車進入大周,很快從顛簸狀態進入了平穩的行駛狀態。
雪落跟着琥珀的視線看出去,一眼看到腳下的路。
“這是什麼路?”她好奇的問道。
“水泥路,只有大周纔有的。”琥珀語氣中透着驕傲,“我們大周雖然看着不如其他諸國繁榮,可是裡面的好,只有大周自己人才知道。”
“姐姐原來是周人呀。”雪落之前就聽他們聊過,言談舉止中談起大周的次數很多,心裡就已經有了猜測,現在算是確定下來了。
“是啊。”琥珀趴在車窗上,看着外面的景色,雖說不如南離,不如北涼,也不如西楚,可她就是看的挪不開視線,“終於回來了。”
她扭頭看着謝琅,“小姐,果然還是咱們自家好。”
謝琅抿脣輕笑,瞧着周鈺的神態似乎也放鬆下來,“這一年來,辛苦你們了。”
“不辛苦,跟着小姐,去哪裡都好。”玲瓏遞上來一杯溫茶,“再有十幾日便可抵達盛京,小姐可是能夠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恐怕不行!”謝琅靠在軟榻上,“送你們回去後,我還得去南離皇城走一遭。”
“……”玲瓏不解,“既如此,小姐您爲何還要送我們回京?”
“你們自己回去不安全。”按照周鈺的意思,此時南離的大軍恐怕已經兵臨城下,稍有不慎就可能發生意外,他們單獨回去,謝琅如何能放的下心來。
一路行來,看到各府城的老百姓似乎沒有經受過戰爭的動盪,依舊是該上街上街,該玩玩該鬧鬧。
“姚將軍倒是遵守約定了。”謝琅對此很滿意。
“他本就不是個弒殺的將領,再說大周知府開門投降,他自不會爲難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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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畢。
聽說要開純愛版面,我這顆心就蠢蠢欲動了。
突然想用愛發電,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