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縉王朝的版圖上,洛陽屬於泉州,而落日谷則在江州,兩者相距千里之遙,如果只有夏生一個人的話,憑藉帝江融靈之後的速度,他只需要三天時間就能趕到。
但現在加上隨行的禁軍護衛,以及二十多名儀仗兵,就算馬不停蹄,日夜兼程,也至少需要五天。
到那個時候,春闈都差不多結束了。
便正如一開始夏生對應天悟和秦小花所說過的那般,他原本就不是爲了去參加春闈的,而是去報喪的。
但出乎很多人意料之外的是,夏生並不是偷偷摸摸走的,而是大張旗鼓地離開了京城,彷彿將自己變成了一座燈塔,吸引着所有的敵人向他涌來。
誰也不知道夏生從哪裡來的信心。
難不成他真的以爲江州巡查的身份能夠保他這一路的平安?
還是他以爲區區一個康無爲就能抵擋得了來自四面八方的風雨侵襲?
但更讓人驚訝的是,一切竟然真的如夏生所預料的那般,至少從他自洛陽城抵達金陵城的這段路中間,沒有發生任何意外。
天星院的人想必是在專注於春闈,所以沒有出現。
太子也許是在皇宮中受夏生所威懾,所以也沒有任何動靜。
當然,天星院與夏生的恩怨連他本人都不明白,世人自然也不會知曉這其中的彎彎道道,更不會對天星院的人袖手旁觀而感到疑惑。
太子與夏生的仇恨,只有寧王殿下,以及葉家人知曉,想必也不會透露出去,所以普通人也不會因爲太子的偃旗息鼓而倍感意外。
可是……裴家的人怎麼也不見蹤影?
難道是因爲金陵城距離京都太近,所以裴家的人不好下手?
裴元機死在夏生手中的事情,可以說是震驚了整個修行界,早就傳遍了大縉王朝的每一個角落,此番夏生離京,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盯着裴家的高手,想要看看他們到底會怎麼做。
只有很少的人才會想到,正是因爲如此,所以裴家的人就更不方便動手了!
一旦夏生出了什麼意外,人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裴家!
不管裴家人是光明正大下的手,還是在暗地裡發動的襲殺,都不可能逃過世人的眼睛。
這麼一來,裴家人還怎麼動手?
難不成他們真敢擔負其謀害朝廷命官的罪責?
難不成他們裴家真的要造反嗎!
事到如今,已經沒有人再會懷疑縉帝對夏生的恩寵。
裴元機一死,縉帝就封了夏生做國子祭酒,夏生一出京城,手中就多了江州巡查的金印,如果這還不叫皇恩浩蕩的話,那世人才真的是瞎了眼了。
沒有人知道夏生是怎麼辦到的,但至少他們明白,如今的夏生,已經再也不是那個從白馬鎮來的鄉野少年了,甚至不再是那個孤身仗劍立於桂花巷的小子了,現在的他,動不得。
夏生非常順利地進入了金陵城,雖然得城主呂薄陶誠邀,卻仍舊沒有參加晚宴,也沒有下榻於呂薄陶所準備的華貴府邸,而是找了一家看起來冷冷清清的小客棧住下了。
倒不是夏生有多麼自命清高,或者不懂人情世故,而是有些事情,在人多眼雜的地方不好做。
比如與康無爲一起,解決掉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那兩個小尾巴。
入夜之後,夏生從房中慢步走了出來,然後敲響了隔壁那間上房的房門。
開門的是一個眉目清秀的姑娘,看年紀大概也就八九歲的樣子,在看到夏生之後,眼中明顯閃過了一絲慌亂,下意識地就握緊了腰側的秀劍。
而在這位姑娘的身後,還站着一名白髮蒼蒼的老人,此時正無比懊惱地一拍腦門兒:“大意了!”
夏生擡眼看着這一老一少兩位陌生人,眼中無比的平靜,臉上卻露着燦爛的笑容:“兩位跟了一路了,不準備自我介紹一下嗎?”
小姑娘雙臉一紅,結結巴巴地說道:“什麼……什麼跟了一路……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看到對方這手足無措的模樣,夏生頓時覺得有些好笑,說道:“難道你們不是來殺我的?作爲殺手來說,也未免太業餘了些吧,還是回去換其他人來吧。”
聞言,小姑娘頓時緊握着手中的秀劍,伸直了脖子,義憤填膺地說道:“你……你狗咬呂洞賓,不……不識,不識好人心!我們……我們明明是……”
夏生眉頭暗挑,倒是想聽聽看,這女孩兒還能說出什麼花兒來,卻不曾想,便在這個時候,那個老者一把將她拉到了身後,嗔怪地看了小姑娘一眼,隨即嘆了一口氣:“夏公子,請你相信,我們爺孫倆並無惡意。”
老人剛一出現,夏生便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不自覺地朝後退了半步。
與此同時,一道嘹亮的劍吟自夏生的身後升起,一片昏黃色的劍光如晚霞般灑落在夏生的身前,然後向那老者撲面而去!
康無爲出手了。
如今的康無爲距離劍尊之位只剩下了一線之隔,所以此劍的凌厲,就連老者也有些意外,但,也只是有些意外罷了。
下一刻,老人一手護住身後的小姑娘,一手將身上那件色澤斑駁的袍子舞得獵獵作響,也沒看清他究竟做了什麼手腳,竟然順勢將康無爲的這一劍引向了房頂。
轟!
劍氣風暴即刻爆開,頓時把這座二層客棧的房頂給掀了個片瓦不留,不知道有多少人被就此驚醒了清夢,駭然擡頭看向頭頂的那輪明月。
但等塵煙散去之後,老人的目色卻驟然凝固了。
因爲在他的眼前,哪裡還有半個人影?
不管是夏生還是康無爲,都已經消失在了這片茫茫夜色當中。
於是老人只能無奈地瞪了那小姑娘一眼,沉聲道:“都是你!這下好了吧,活生生讓人家給跑了!”
小姑娘無比委屈地搓着衣角,喃喃道:“若……若不是……爺爺泄露……露了氣息,他們又哪裡……哪裡會……”
“還敢頂嘴!”
伴隨着老人此話落下,小姑娘眼中頓時包着淚水,無盡的悲傷涌上心頭,抽泣着道:“爺爺……爺爺又兇月兒……月兒……月兒不要爺爺了……”
見狀,老人頓時方寸大亂,趕緊一把抱住小姑娘,連聲道:“哎呀呀,都是爺爺不好,是爺爺錯了好不好?月兒不哭,不哭啊,哭多了可就不漂亮了,等爺爺把那臭小子抓回來,讓他天天給月兒當大馬騎,好不好?”
月兒鼓着腮幫子,用力擦了擦眼角的淚珠,好不容易終於平復了心中的委屈,這才點點頭,柔聲柔氣地說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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