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en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搞得摸不清頭腦。
對方走到他和阿齊所在的吧檯, 一雙狡黠的眼睛盯向阿齊。他的手心上可見潮溼的汗液,身上因爲熱舞而散發騰騰的霧氣。
他的意思是要邀請和阿齊共舞,再明瞭不過了。
“阿齊...?”Alen不明白這是唱的哪一齣, 只得出聲詢問他。
所有的觀衆都看向他們所在的這個酒吧檯, 阿齊一下子成了衆人的焦點。
阿齊在衆目睽睽下接過對方伸過來的手。
---他們上了舞臺。
段叡此時位於Z市豪華的一家旋轉餐廳, 和一位漂亮的女性約會。
這家餐廳在46樓, 向下俯瞰可以看見全市的夜景, 真是美不勝收。
該死的段翼!
...這是他弟弟交給他的任務!
秦淑雅一雙美目生輝,精緻的妝容表明她在今晚見面之前一定仔細打扮過。頸上是一條奢華的藍寶石項鍊,她身穿着大紅色的晚禮服, 身後是滑落的貂毛披肩。淡粉色的皮草襯得她的皮膚如此白皙細膩...
她當真不再是當年那個土丫頭了。
“好多年了,我們自那之後就沒有再見了吧。”親淑雅語氣清淡的嘆了口氣。
是的, 那年段叡懷揣着一身的夢想遠走異國他鄉。帶走秦淑雅最後一絲的幻想。
沒想到, 多年之後他還會回來。
“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關於我二叔的事情...”段叡絲毫不爲所動, 只關心自己在意的事情。
“這件事你不用說了,我明白。這些年, 那個老傢伙除了洗錢,酒店裡什麼事情都是我在操勞,替他幹了這麼久,我心中有數。”她這是要拿回她應得的一部分。
段叡看着面前這個美麗的近乎妖嬈的女人,歲月並沒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跡, 反而將她歷練的更加楚楚動人。
---也變得那樣聰明。
“這是事後給你的好處。”段叡在桌上輕輕的放下一份訂好的資料。
“我不打算跑路的, 先說好。”秦淑雅看着他。
“這個我們會處理的, 不會讓你難做。”段叡承諾。
---這時段叡的電話響了, 來電人顯示是謝敏。
段叡想着他應該也沒有什麼事, 此時離席去接電話也不太好,於是他對秦淑雅說道, “不好意思,我接個電話。”
隨即謝敏的大嗓門就從電話裡傳來---“我靠~~~段叡你快來看啊!就上次你包的那個Money boy,現在正在臺上熱舞呢!”
---這真是...讓人有點欲哭無淚。
秦淑雅明顯也聽到了其中蘊含的訊息,只覺得不解,一動不動的看着段叡。
“抱歉,讓你見笑了。”段叡不由分說掛掉了電話,忽略掉那邊最後傳來的“喂喂餵你到底聽到沒有啊啊啊---”的聲音。
兩人隨便聊了聊,秦淑雅無論如何,目前還是他二叔的情婦。段叡覺得應該要避嫌,就不鹹不淡的探討了一下Z市的發展,這幾年政府的動向,哪些金融產業還是很有前景的等等之類的話題。秦淑雅知道的小道消息也不少,段叡聽了聽,覺得還算有用。
可能是氣氛太好,用完餐後,段叡送秦淑雅回家,臨別之際她突然轉身擁抱了他一下,作爲一位風度有禮的紳士,段叡是不好拒絕的。他只覺得一陣迷人的香氣襲來,不小心感受到她胸前的柔軟,連忙放開她。
“我聽說,你...離婚了是嗎?”秦淑雅含情脈脈的看着他,這是她一直以來都想證實的事情。
“是的。但,我有心上人了。”
---這真是叫人傷心!還好的是,她原本也就沒有報什麼希望的。
她和他,本來就是兩個世界,兩個階層的人。
段叡高中的時候就已經是個高大英俊的男孩子了,他家境優越,爲人處事態度卻很謙卑。他的英文相當好,各門功課也都是遙遙領先,又是學校的運動主力,籃球足球乒乓球,甚至於長跑樣樣都行。那時候他不知迷倒了多少年幼無知的學姐學妹---秦淑雅當然也是其中之一。
多年過後,她再次見到他,依舊還會覺得悸動。
她知道他在國外獲過很多攝影獎項,回到Z市所開的工作室也門庭若市,若不是熟人想在他那裡拍照,還得預約等待。更何況,他擁有段氏企業的股份,段氏遲早都是他們兄弟倆的。
...他還是那麼出色啊。
段叡驅車準備去“銀皇”,他插上耳機,按下通話鍵,聯繫着謝敏。
據謝敏所說,是一場轟動全城的熱舞。
...太誇張了吧?
此時雖然已是深夜十二點,但段叡知道,“銀皇”那邊依舊熱鬧非凡。
車子緩緩的停下,段叡將鑰匙遞給工作人員,他們會將客人的車停好。眼前是“銀皇”富麗堂皇的大門,眼看着這裡的服務員一個比一個漂亮,她們恭敬地爲這位英俊但面無表情的先生按下白色按鈕,打開大門。
段叡向其中一個問道,“電梯在哪裡?”
可見他並不是這裡的常客,對這裡一點兒也不熟悉。
身穿紫色旗袍的美女馬上微笑着帶路,“先生,請跟我來。”
這邊,阿齊回到他專屬的休息室換衣服。他的白色襯衣因爲舞后的汗液而緊貼在身上,清晰的勾勒出他高挑勻稱的身形。他只得脫掉弄溼的衣服,換上乾燥溫暖的寬大罩衫。但他的腦海裡卻久久不能平靜。
...好多年沒有這樣活動筋骨了。
他想起那個在越南一心想攢錢做變性手術的男孩子,他的舞也那樣美。不同於Charles帶來的陽剛感覺,那男孩骨骼柔軟,介於男孩與男人之間的身形,能靈活的做出很多讓人意想不到的高難度動作,是那般的動人心魂。阿齊最喜歡看他笑了,男孩每天吃着甜甜酸酸的湯泡飯,卻那樣滿足---
“Anki,如果我媽媽現在活着就好了,你看我現在掙錢了,卻不能給她買酒喝了。”他經常這樣對阿齊感慨。
男孩的媽媽是個酒鬼,在他很小的時候,只要媽媽喝醉了就會打他。他的父親是一個賭鬼,只要家裡有了一點錢就拿去賭。他的父親是做木匠的,平時就接點活兒做點小生意,但是從來不補貼家用。母親總罵他是個賠錢貨,也總是在喝酒。
他有兩個哥哥,一個妹妹。兩個哥哥都出去了,妹妹早就嫁人了。如今都沒了音訊。他總是在累完之後躺下來和阿齊聊天,他的眼神那麼閃亮而魅惑,阿齊經常會望着他的眼睛發呆。
男孩兒在寂寞的時候會問阿齊要不要他。
阿齊卻從來沒有抱過他。但是他陪着他走過一條又一條絢爛的長街。
他們會趁領班不在偷偷溜出去買好吃的水果和零食小吃,那裡的人長得都不好看,又矮又黑又幹,他們兩個那麼出挑,大街上經過的女孩兒都偷偷的看着他們。
阿齊的越南話越來越棒,可以慢慢的問他,“後來呢...你媽媽爲什麼會死?”
“我爸欠了賭場一屁股債,惹了不該惹的人。後來屋子門前來了一大批人,把家裡的東西都砸了,媽媽當時喝的神志不清,我那時十三歲,還有一股勁兒去擋,可我拼不過他們,也被打了。後來...後來他們看我長得好看,要上我,媽媽去求他們...最後...”
他媽媽替他應付了那羣人。阿齊明白了。
“我在一旁看着那羣畜生那樣對我媽媽,我只能一直嚎啕大哭,他們走了我再去扶她,可是因爲酒精和暴力,她已經猝死了。”
於是阿齊知道了,這個世界上經受磨難的人那麼多,他只不過是其中渺小的一個。
所以,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擡頭仰望晨曦,發現地球依舊在轉,他還是得安安分分的活下去。
生活,不就是生下來活下去麼。阿齊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