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承柏在第二天中午時返回來了,他剛進門,紀士凱的電話就追了過來,周聲聲示意他先別接。
他問:“聲姐,你是想先讓他着急主動讓步嗎?”
周聲聲搖搖頭:“不全是,你再等等”
她說再等等,張承柏就真的按住性子將手機關了靜音,直接回屋沖澡去了。
等他衝完澡出來,周聲聲正坐在他窗邊抽菸,她說:“可以給紀士凱回電話了”,張承柏點點頭,剛拿出手機,她又說了一個消息:“環保局那邊的的人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張承柏滑動手機的指尖頓了一下,擡頭看了她一眼,周聲聲淡淡的點了點頭:“就是你想的那樣,有人將那片山林的情況捅到了那邊,控訴他們不良承租,破壞了生態環境”
“那後面會怎樣?”
“輕則勒令規定期限內整改修復,重則罰款並收回土地承租權”
“那我們現在要做什麼?”
“出門,去找紀士凱”
張承柏沉默了一會兒,思緒整理了過來,說“好”,然後兩個人就直接開車去了紀士凱住的民宿。
紀士凱昨天醉酒了一天,今天上午才完全清醒過來,本來還在生氣張承柏沒接電話不迴音信兒,結果回頭特助直接將倆人帶到了他跟前。
張承柏進門就先承認錯誤:“實在對不住紀總,我家老爹突然胃出血住院了,我也是匆忙趕回去的,在醫院裡忙也沒來得及跟你回電話,實在抱歉,所以我親自上門來跟你打招呼了,對不住,對不住!”
紀士凱本來看到人來氣就消了一些,這會兒對方又上門道歉,於情於理,他面子上都沒再計較,便熱情的要請兩個人進屋。
周聲聲一進屋就忍不住捂着額頭退了出來,紀士凱關切的問:“怎麼了這是?”
周聲聲按着眉頭說:“衣服帶的不夠,感冒了,不礙事”
她說的是實話,昨晚喝酒又吹風,早上確實有些不舒服,一旁的特助也明白,估計是被紀士凱屋裡的酒氣給薰得,但礙於情面不好說出口。
紀士凱倒是無知無覺,特助便站出來說:“聲姐要不樓下坐坐,讓紀總和張總先談正事”。
周聲聲點點頭,神色懨懨,紀士凱便提議說:“我們的度假村就在附近,不如讓我的特助帶你去轉轉”。
周聲聲的臉色依舊不太好,不過最終還是點點頭說:“也好,前兩天承柏開車帶我在鎮子裡散心,路過度假村的時候我們倒在門口看了眼,還想着有空再去細細轉一圈,那就辛苦紀總安排了。”
紀士凱擺擺手,倒是豪爽:“客氣啥,爲美女姐姐服務是我紀某的榮幸!”
周聲聲淡淡笑了笑,跟張承柏揮手告別,跟着紀士凱的特助去了度假村。
結果,周聲聲從度假村繞了不到一圈,就突然發起燒來,特助不敢耽擱,趕緊給紀士凱打電話彙報情況,就在等紀士凱他們過來接人的時候,環衛局的人先到了。
周聲聲這感冒配合的是真好,一看到環衛局的車進園子,她就直接暈倒了。
等她再醒來時已經是傍晚了,張承柏在病牀前守着她。
“聲姐,你可真把我嚇死了”看她醒來,張承柏都要哭了。
周聲聲有氣無力的瞪了他一眼,卻問:“後來怎麼樣了?”
張承柏說:“紀士凱那邊已經被環衛局的人約去談話了,具體什麼情況現在還不知道”
周聲聲點點頭“估計晚上就會出來了”她說:“我找人查過紀士凱那邊,他背後有靠山,只是這次事發突然,加上政府環保政策傾向,估計他出來就會給你打電話。”
果不其然,紀士凱從環保局出來後,直接殺到了鎮衛生所,打着來看望周聲聲的名義,委婉的表達了出手的決心。
他沒提降價的事兒,張承柏也沒提,只說周聲聲還在生病,這事兒晚些再說。
紀士凱雖然心裡着急,但也沒辦法,坐了一會兒就走了。
周聲聲這病在衛生所觀察了一天多,回到住的地方時已經是第二天晚上了。
隔壁陳戈家院子大門敞開着,她下車時看了一眼,正看到他夾着根菸,從陽臺上站起身來也在看她。
夜色朦朧,他的臉龐融在鋥亮的燈光裡,反而有些模糊着。
周聲聲頭還疼着,低頭先收回了目光,跟着張承柏進門,上了樓。
“好點沒?”陳戈隔着陽臺問她
“嗯,就是感冒發燒,沒什麼大問題”
“嗯,還是多注意,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周聲聲不由呵笑一聲。
陳戈擡頭看她,問:“怎麼?”
周聲聲說:“我笑你有時候說話也老氣橫秋的”
陳戈輕笑了下:“老祖宗留下的老話,都是至理名言”
“是”周聲聲點點頭:“所以我得睡了,晚安”
陳戈說“晚安”,等她進去了,又喃喃補了句“好夢”。
第三天一早,紀士凱就走了,他的特助又來找了張承柏一趟,兩個人在院子裡談了很久。
再後來,環保局的批文下來了,要求度假村承租者對山林環境進行修復還原,期限是1年,如後續複審不合格,將處於300萬罰款,並取消土地承租權。
張承柏最終以3000萬取得了度假村的承租權。
事情暫時告一段落,周聲聲便把自己這段時間的規劃都攤開說給了張承柏。
“其實那晚接到你電話決定趕過來的路上,我都沒想過這事兒真的能成”她笑:“不過我這個人你也知道,護短,所以到這兒之後我就一直在通過各種渠道搜索關於度假村和紀士凱這個人的信息。”
“去跟他第一次吃飯時,我當時正在微信上跟之前認識的一個做投行的朋友聊紀士凱的事兒。紀氏在生意中心南遷之前,曾經在H城跟朋友合夥跟銀行貸款買了不小一塊兒地,據說是因爲得到了內部消息說政府很快會修高鐵路過那邊,準備等遷拆補償。結果後來因爲一些原因,高鐵改道了,那塊兒地也就砸到了手裡。所以,他着急轉租度假村,一來確實是因爲他之前沒做過這個行業,完全憑着自己的喜好自然做不好,二來是那塊兒地虧損的錢需要補齊,這也是我拖住你不要開口迴應他開價的原因。”
“再後來,我託做網絡安全的朋友,從網上找到了之前一個匿名記者寫的關於度假村生態破壞的報道,跟你去度假村轉過後,確實如此,那個紀士凱本就不是個好好做事的,我就託人給環保局那邊吹了個小風,環保局正要應和國家相應,大力抓環保,所以就順水推舟給了他們個案例”
“以紀士凱的性格,以及他現在面臨的狀況,我們就是最好的接盤俠,自然一切便水到渠成”
原來如此。
張承柏長長舒了口氣,神情卻有些愧色:“對不起聲姐,你籌劃了這麼多,我卻沒能達到你的期望”
周聲聲笑他:“傻小子,我一開始的底線跟你一樣,之前那麼說是想給你些心理暗示,萬一成了呢”
“不過這纔是開始” 她說:“後面的困難還很多,但機會更多,所以”她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眼睛裡笑意更深:“我家承柏得長大了”。
這話的語氣很平淡,但卻讓張承柏心頭一酸。
收購度假村這事兒,其實開端不過是他自己心血來潮的衝動,這事兒成不成並不在他把控範圍,所以才拖着周聲聲幫他費盡了心思。
他老爹曾不止一次說過他要是能有一半周聲聲的腦子,他就阿彌陀佛了。
他原來知道周聲聲有能力,哪些商場上的事蹟他也聽過,但從沒有這麼近的共事過。
周聲聲在張承柏心中,是個很多變、灑脫,又有魄力的姐姐。
他是跟在周聲聲屁股後面長大的,經歷過她所有的變化和成長,17歲之前的周聲聲,乖巧的像個洋娃娃,聰明、懂事。17歲之後突然變性,喝酒,飆車,紋身,泡吧,追宋安禮,然後結婚,離婚,像是要把前17年來所有的乖巧都打碎一般。
他曾問她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或者有不開心的事?
她說:“如果別人怎麼都不喜歡你,那還不如隨心所欲的爲自己活着,人生嘛,最重要的就是開心”
所以,張承柏覺得周聲聲很厲害,無論別人說什麼,做什麼,好像都傷不到她。
連她曾經的婆婆,宋安禮的媽都說:“周聲聲這個兒媳,可不是誰家都能消受的起的,一旦她自己有了主意,別人再說什麼都是無用的。她可以對你掏心掏肺,也可以對你沒心沒肺!”
但張承柏始終堅信,周聲聲一直都是那個周聲聲,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她如果認你,她可以把心掏出來給你。
比如她曾對宋安禮,比如他,比如柯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