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矇矇亮時,虛清神洲邊緣之地的江岸邊、碼頭處。
此時的這裡,已經正有着不少漁民、農家人,以及那船家,來到此地,或準備出港捕魚,或準備賣魚、賣菜,倒是頗有幾分熱鬧的前兆。
而在衆人來到此地,各自忙碌時,一道略顯單薄的身影,也是於此時,於那霧濛濛的遠處,緩緩踏步而來。
他走到那碼頭旁的岸邊,遙望着那大江天際,似眸中透着幾分複雜的希冀。
而就在此時,一道蒼悠的聲音,陡然於他的身旁,響了起來:“年輕人,大江遮眼,前路難行,還是回去吧。”
男子聞言下意識的轉頭看去,便是看到那不遠處,正有着一名身穿蓑衣,頭戴斗笠的老者,正端坐於江岸邊,幽靜垂釣着。
那於霧氣中,若隱若現的模樣,顯得孤雅不凡。
“老人家。”
男子看得老者,踏步上前,恭敬行禮。
此刻,若是老者熟識男子,然後擡眼一觀的話,那便會發現,此人不是旁人,正是那玄天閣閣主、葉涼。
只可惜,老者似乎並不識得葉涼,也沒有擡頭一觀的意思,而僅僅是自顧自垂釣着,悠悠道:“你是打算,隻身渡江吧。”
葉涼聞言不由一愣。
的確,他還真的是打算,一個人渡江。
昨夜,他想了很久,他知道,以己方現在的實力去搶親,其實勝算很低,倘若帶着衆人去的話,只能是多一些人送死。
葉涼不願這麼做!
所以,他終是做下決定,打算隻身前往天擎山,爲此,他還故意不走黑蘿他們早就造好的傳送陣,而是悄悄趕到這神洲邊緣,再行趕路。
只是,葉涼沒有料到老者,竟然一語便是將其揭穿了,這真不知道是碰巧,還是真的手眼通天。
“是的,在下,的確是想隻身渡江,不知前輩,有何指教?”葉涼收斂了心緒,略顯禮敬道。
“前輩,倒算不上...”老翁看着那茫茫江面,道:“只是老朽眼見今日的江面,霧氣漫天,江水又很急,所以,勸你一語罷了。”
原來如此。
葉涼溫和一笑:“多謝前輩。”
不知是他的恭敬有禮,動容了老翁的心,還是何,這老翁在聽得他此語後,忽然意蘊深長的看向那江面道:“你此去,是爲了很重要的事吧。”
葉涼再度一愣,然後點了點頭:“是的。”
老翁像是瞭然點了點頭,悠悠道:“那你可信命數?”
“略信。”葉涼道。
“嗯...老朽最近,看這江面,悟出了一套測算命數之法,不知你可想一試,以測一測,此行結果?”老翁悠悠道。
面對他這話語,葉涼想到了那當初的離老,因而直接神色肅然的躬身拱手道:“但請老人家指點。”
老翁點了點頭,然後對着那江面道:“你去這江岸邊,用老夫身旁這籃子,舀一籃水來。”
葉涼看着這有着許多空洞的籃子,微微一愣,道:“這籃子有些缺漏,可是需要用玄力包裹?”
“不用。”老翁道:“你便隨意的舀一籃,拿到我這裡,剩多少,便是多少。那所剩的水,也代表的,是你的命數。”
這一籃舀下去,再拿到你這,應當一點都不剩了吧。
葉涼心中這般想了想,但還是沒有多言,直接取過老翁身旁的籃子,朝着那江邊走去,然後,他蹲身而下,直接舀了一籃子水。
而和預料中一樣,那籃子一拿上來,原本滿滿的水,直接滲透而下,大有一副全部滲完的趨勢。
對此,葉涼倒也沒有太過着急,因爲,借用老者的話來說,這一切都有命數,不是他急、跑,就會變得的。
所以,他直接拿着那漏水的籃子,緩緩朝着老翁走去。
只不過,讓葉涼沒有想到的是,那籃子裡的水,在漏到一定的數量時,竟然神奇的不再下滲了。
好像,天意註定便是這個量,不能再少一般。
“老人家。”
葉涼略顯訝異的看了看,沒有半縷玄韻波盪,但是卻詭異的將剩餘之水,全部籠罩於籃內的奇景後,將籃子遞給了老翁。
老翁接過籃子,稍稍看了看,然後眉頭微微皺起:“高不至一寸,約爲八分,水滴共三千八百六十點...”
他呢喃着,手中下意識的掐指而起。
看得此景,葉涼也是不由眼眸微閃,因爲,似這僅一眼,便看出籃中水位、滴數的能耐,恐怕縱使是他父親,都無法做到。
當然,前提是,這老者不是在忽悠人。
而在葉涼心思微動間,老者也像是算好了一般,緩緩將籃子放下,道:“你此去,可是爲情?”
葉涼一愣,然後點了點頭。
“那便無錯了。”老翁皺着眉,悠悠道。
“老人家,可是已經有答案了?”葉涼問道。
“此籤,共有四句...”老翁將籃子裡的水,緩緩倒下,悠悠道:“這前兩句,乃是:潛藏百載一日開,猛龍過江染天河...”
“其意,也就是說,有一絕世之花,藏於世間百載,終是要在今天綻放,因而猛龍要過去採摘,只是這一採,或將是血染天河,風雨漫天!”
葉涼聞言點了點頭,道:“那後兩句呢?”
面對他這話語,老翁緩緩轉首,凝看向那悠悠江面,道:“此途歸期或無期,萬里迢迢終分離。”
“先生之意,是我此去必回不來?”葉涼問道。
“十之八九。”老翁道。
“也就是說,我此去無法回來,所以最終還是和她分隔了。”葉涼道:“陰陽兩隔。”
“不。”
老翁道:“以卦象言,你這一去,的確十之八九,可能回不來,但是,凡事不能說盡,所以,你這一去,還是有那麼一線生機...”
“不過,縱使你真的走出了這一縷生機,帶着她回來了。你們最終,還是得分離。”
於老者此語,葉涼倒是有些不以爲然了。
在他看來,如果按照第三句話,死在那裡了,那第四句話,終分離,倒還能成立。而如果他沒死在那裡,還帶白洛水回來了,那這第四句話,便不成立了。
畢竟,葉涼都已經將白洛水帶回來了,怎麼可能還會和她再分離。
“老人家,我明白了,謝謝你。”葉涼收斂了心緒,淡笑道。
“看來,你還是要執意前往了。”老翁道。
“嗯...”
“你便不怕,此去當真不復返?”
面對老翁此語,葉涼微微一笑,然後舉眸看向那江面,意蘊深長道:“莫問前路,但求本心。”
“好...好一句莫問前路,但求本心...”老翁似心有動容般點了點頭,道:“那你便去吧。”
葉涼淡笑着點了點頭,然後禮敬的拱了拱手,道:“那老人家,在下這便告辭了。”
話落,他直接一拂袖袍,以於那江岸上,裂開一條空間裂縫後,直接一個踏步,走入了那裂縫之中,穿梭而去。
此時,那碼頭上的凡俗之人,眼看着此地空間破碎,葉涼穿梭而離,不由激動道:“看...是仙人...是仙人...”
一時間,整個碼頭鬨然而起。
而對此,老翁倒是沒有太多波瀾,他僅是搖着頭,蒼悠而笑:“老夫,於江面枯坐三萬八千載,卻沒想到,竟是聽一小兒之語,通悟了半生之惑...”
“這當真是有趣...有趣...”
他說到這,蒼悠的眼眸,深深地看了眼葉涼離去的方向,便是收起了魚簍、魚竿,拿上了那籃子,朝着來路,歸去。
只留下那,悠悠之語,於此地傳蕩:“小兒,你是個‘有趣’人,應當長留萬古,所以,努力吧,努力活着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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