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還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這纔多久啊,老爹就知道了,嘿,看樣子,不消隔夜,這事兒指不定已傳得個滿城風雨了,回頭薩老兒怕不得跟咱再好生磕上幾番,接下來該是有得扯了!
三爺的問話的語氣雖是平靜如常,看不出有甚不對之處,可弘晴卻是瞬間便了悟出了不少的信息,不止是事情本身,更已猜到了三爺內心裡的隱秘思忖,然則弘晴卻並未說破,而是恭謹地行了個禮道:“回父王的話,確有其事。”
“唔,那薩穆哈雖是跋扈了些,可畢竟是多年的老工部了,經營日久,已是根深蒂固,讓着其一些也未爲不可,如此頂撞於其,你可想到後頭如何收場麼?”
若是旁的兒子犯下了這等“錯誤”,三爺早就拿家法出來使了,可面對着的是弘晴這個妖孽般的兒子,三爺還真不好直接叱責的,更不好說出自個兒內心的真實想法,也就只能是眉頭一皺,略帶一絲不悅意味地發問道。
“父王可是擔心有小人從中挑撥,以離間父王與太子之關係麼?”
弘晴實在是不想跟三爺多繞彎子,這便淡然一笑,將三爺擔心之處直接指了出來。
“嗯,是有此擔心,怎麼,晴兒可是已有了應對之策麼,且說來與阿瑪聽聽。”
三爺早知弘晴精明過人,自不會因被點破了心思而驚異,反倒是來了精神,目光炯然地看着弘晴,接着往下追問道。
“父王明鑑,皇瑪法既是讓孩兒去了工部,自不會任由孩兒在那兒自生自滅,關照之心必存,倘若旁人要敢胡亂伸手,倒黴的只會是自己,八叔又非蠢人,定不會算不到此點,想來是不敢有甚大動作的,至少在山東一案平息前,他是斷不敢如此的,若不然,父王只消手縫稍稍一漏,八叔怕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當然了,派手下奴才挑撥一下怕還是會的,而這,卻正是孩兒求之不得之事。”
弘晴原本就沒打算瞞着三爺行事,本來麼,就算三爺不聞不問,弘晴也會找個機會跟三爺交個底,概因真正要去奪嫡的人可是三爺來着,弘晴自然不能啥事兒都包辦到底,萬一要是三爺一時犯了渾,那樂子可就鬧大了去了,眼下三爺既然問了,弘晴自不會有所隱瞞,這便笑着分析了一番。
“哦?此話怎講?”
三爺就一不肯吃虧的主兒,這一聽弘晴如此說法,似乎有便宜可佔,精神頓時更盛了幾分,只是一時間還真就參不透弘晴打算如何做了去,這便眉頭一揚,狐疑地追問道。
“好叫父王得知,前日朝議之事,孩兒本也頗爲茫然,實不知皇瑪法之用心何在,後,經夫子一語點醒,這才明瞭箇中之蹊蹺,敢情皇瑪法這是將孩兒當成了探路石了,無論孩兒在部裡是成是敗,皇瑪法都能順理成章地將阿哥們盡皆往各部裡派了去,一者可斷太子之根基,二來也可賽馬選馬,既如此,孩兒便是如何鬧騰,皇瑪法都斷然不會真心見怪的,倘若能有成,甚或還另有嘉獎,此便是孩兒不懼事之根本,八叔既是要派人來送禮,孩兒便笑納了又何妨?”
既已知曉了聖意之所在,弘晴的底氣自是足得很,分析起來自也就頭頭是道得很,一番長篇大論下來,直聽得三爺頗有些頭暈目眩之感。
“嗯,晴兒言之雖是有理,只是眼下山東一案尚在審理中,若是節外生枝,怕有不妥罷?”
三爺乃是精明人,而今弘晴都已將道理分析得如此透徹了,他自是能明瞭箇中之蹊蹺,只是還記掛着山東一案,卻並不想看到工部在此際出亂子,沉吟了片刻之後,還是以疑問的口吻提出了反對的意見。
“父王說的是,然則孩兒以爲有人要送禮,孩兒只管接着就好,至於發揮與否,卻須得由孩兒說了算,旁人就算再急,那也是枉然。”
弘晴早就看透了三爺心底裡的野望,但並不打算再往深裡說了去,這便笑了笑,給出了個自信無比的答案。
“如此也好,時辰不早了,晴兒且道乏罷。”
弘晴都已將話說到了這個份上,三爺自是不好再喋喋不休個沒完,默默地尋思了片刻之後,略有些勉強地同意了弘晴的處置辦法。
“是,孩兒告退。”
一整天忙活下來,弘晴早已是又累又餓,自是不想再多逗留,這便緊趕着應了一聲,自行迴轉“翠山居”不提。
“唉,多事之秋啊!”
儘管已然不怎麼擔心弘晴會惹出甚禍端,可三爺卻依舊開心不起來,不爲別的,只因老爺子一旦將阿哥們都往各部裡派了去,他三爺眼下所握有的優勢也就基本消失殆盡了去,更令三爺鬱悶在心的是——他三爺都已爲朝廷立下了如此多的功勞,一直以來的表現也可以用“優越”一詞來加以形容,可顯然還是沒能完全打動老爺子的心,若不然,也就無須再來上賽馬這麼一手了,一念及此,三爺心中的感慨也就再也憋不住了……
“喲,小王爺,您來啦,小的們給您請安了。”
工部幫辦的差使雖已在手,然則弘晴卻並未因此而耽擱了學業,儘管對上書房侍講們所教的儒學經典不甚感冒,可該上的課,弘晴卻是不肯有缺,照老例又是下了課,方纔往工部衙門裡趕,這纔剛出天安門呢,大老遠就見樑萌贊領着幾名差役迎了上來,點頭哈腰地打着招呼。
“免了,薩大人可在衙內?”
儘管看樑萌贊不怎麼順眼,可以弘晴的身份,自然不會跟其一般見識,面對着樑萌贊等人的大禮,弘晴也就只是淡淡地虛擡了下手,隨口問了一句道。
“喲,小王爺您來得不巧,薩大人先前剛走,說是通惠河出了點事,得去看看,今兒個怕是不會回衙了。”
樑萌贊昨日可是見識過弘晴的狠辣了,這會兒自然不敢再有甚放肆之舉,一聽弘晴見問,趕忙陪着笑臉地應答道。
不回衙?呵,這老東西還真是不識趣,跟小爺玩躲貓貓,得,看你躲到何時!
弘晴昨日那一鬧騰雖說算是報過到了,也勉強可以算是跟薩穆哈談過了分工一事,然則沒有薩穆哈親自帶着去都水清使司露面,弘晴想要接管該司的業務顯然不合規矩,此際一聽薩穆哈早不去,晚不去,偏偏估算到自個兒要來之際,才跑去了工地,這豈不是明擺着要好生晾弘晴一回麼?以弘晴的智商,自是一眼便看穿了箇中之蹊蹺,心中不爽之意頓起,可也沒帶到臉上來,只是不動聲色地點了下頭,也沒管樑萌贊是何等表情,施施然地領着劉三兒等人便行進了衙門口。
“厄……”
樑萌贊本以爲弘晴聽聞薩穆哈不在,定會改日再來的,卻沒想到弘晴居然無事人一般地便進了衙,正笑得嫵媚的臉色瞬間便是一僵,嘴角抽搐着,似乎打算出言阻止弘晴的入內,可話到了嘴邊,卻愣是沒那個膽子,也就只是發出了一聲有若雞被勒斷了脖子般的怪音。
“喲,小王爺來啦,下官在此有禮了。”
弘晴方纔行進了二門處的照壁,入眼便見工部左侍郎赫申已從邊上踱了過來,笑容滿面地行了個拱手之禮。
喲呵,送禮的人來了,嘿,得,看看誰比誰傻多少!
弘晴跟赫申並無甚交情可言,也就只不過是上朝之際照過面,至於交談麼,那是半句都沒有的,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這會兒一見赫申做出如此熟絡狀,又怎會不知這位八爺門下之來意,心中暗自冷笑不已,可臉上卻堆滿了最誠摯的笑容,拱手還了個禮道:“赫大人客氣了,您這是要外出?”
“小王爺說笑了,下官可是聽得小王爺要來,正翹首以盼着呢,這不,您可可裡就到了,呵呵,小王爺這一來啊,咱工部可算是有了盼頭了。”
赫申這會兒官袍雖在身,可頂戴卻並未戴上,自然不是要外出,而是專程來等弘晴的,這一見弘晴明知故問,赫申的臉皮子不由地便是一抽,卻也沒膽子跟弘晴計較,也就只能是打了個哈哈,可着勁地吹捧了弘晴一把。
“赫大人過獎了,過獎了,在下初來乍到,還得赫大人多多提攜纔是。”
論起虛情假意,弘晴玩起來可是骨灰一級的能手,面對着赫申的吹捧,弘晴的小臉上難得地露出了赫然的神情,很是客氣地拱了拱手,套話便已是脫口而出了。
“小王爺客氣了,您可是奉旨幫辦工部,下官還須得小王爺多多指教啊。”
赫申本正尋思着如何才能交好弘晴,以備接下來的放魚餌之行動,這一見弘晴如此好說話,心中自是暗喜不已,臉上的笑容也就此更燦爛了幾分。
“赫大人萬不可如此說,指教啥的,本貝子可真當不起,能與赫大人攜手共進,實是人生之快事也。”
弘晴的忽悠功一發,當真演得真摯無比,一來二去地幾下寒暄,很快便將彼此間的距離拉近乎了起來。
“說得好,能與小王爺這等大才共事,下官也是三生有幸啊,自當竭力而爲。”
赫申能被八爺如此重用,自然也不是等閒之輩,說起套話來,那也是倍兒順溜的,這一大一小哥倆好起來,當真頗像那麼回事的。
“嗯,好,要的就是這話,本貝子今兒個正要去都水清使司露個臉,赫大人就當個介紹人好了,來來來,一道去罷。”
客套已畢,弘晴可就圖窮匕見了,一把拉着赫申的手,便要往後院的都水清使司裡去,此舉一出,赫申登時便有些笑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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