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這不可能,大哥一準是在胡謅,皇阿瑪,兒臣以爲大哥這就是在信口開河,以矇蔽視聽,其心叵測!”
面對着弘晴的凌厲攻勢,弘曦明顯是吃不住勁了,再一看誠德帝臉上所露出的瞭然之神色,心當即便已是沉到了谷底,然則他卻是不想就此認輸,概因他輸不起,一急之下,額頭上已是沁滿了冷汗,不管不顧地便尖聲叫嚷了起來。
“就是嘛,編一個故事出來哄誰啊,爺也不信!”
十爺性子糙,膽子也肥,壓根兒不管此乃御前,搖晃着大腦袋,滿不在乎地也跟着咋呼了一嗓子。
“皇阿瑪,兒臣也以爲此事未必便爲真!”
十爺這麼一瞎嚷嚷,七阿哥立馬也跟着鬧騰了一把。
“是啊,那都是化外之事,我等皆不曾聞也!”
“確然如此,誰能知曉那些蠻夷之事真僞如何哉。”
“杜撰之言豈可爲真!”
……
弘晴的闡述從邏輯上來說,壓根兒就難以找到可攻擊的點,唯一能翻盤處只有一個,那便是否認有這麼些事實的存在,很顯然,早先跳出來高唱反調的諸般人等都意識到了這一點,當即便又鬧騰開了。
“嗯,晴兒所言可有憑證否?”
誠德帝內心裡雖是相信弘晴所言斷然不會是信口開河,不過麼,他既是要做個仲裁,自然不能有甚偏袒的行爲,但見誠德帝一壓手,輕吭了一聲,止住了羣臣們的鬧騰,而後眉頭微皺地望着弘晴,聲線平和地追問了一句道。
“回皇阿瑪的話,兒臣所言句句是實,此事要證明也不難,‘八旗商號’所存之檔案裡便有兒臣所言之諸般事實,此乃我‘八旗商號’多方打探而來之可靠消息,早在數年前便已摸清了霸佔南洋之諸蠻夷底細,皇阿瑪若是不信,可令十五叔着人將所有檔案提來,一看便可知真僞。”
弘晴敢在廷議之際將此事當衆提出,自然不會是無所憑證,實際上,早在當初“八旗商號”第一次遠航南洋之際,弘晴便已下過了密令,要求安插在商號裡的“尖刀”人等對南洋進行滲透並收集各種情報信息,更爲此建立了兩座檔案館,一者爲商號所有,保密級別較低,但凡商號中的中高層職員都能查驗,另一座則是“尖刀”的機密檔案館,只有“尖刀”高層方可查閱,似西班牙等國的諸般骯髒行徑麼,保密級別其實並不高,在“八旗商號”所屬檔案館裡便有着明確的記載,旁人對此或許不會在意,縱使知曉其事,也不見得會去查驗上一番,尤其是在場這些極品大員們更是不可能會去關心商號檔案館的記錄,可弘晴卻是不然,經歷過後世那等信息爆炸時代的洗禮,弘晴比誰都清楚信息收集與整理的重要性,不單是機密檔案館的信息,就連商號檔案館裡的那些繁瑣記錄,弘晴都曾翻閱過,以其強大的記憶力而言,要記住這麼些信息,不過尋常事而已,此際說將起來,自是信手拈來便一語中的。
“十五弟。”
這一聽弘晴所言如此之鑿鑿,誠德帝自是更信了幾分,不過麼,還是沒急着下個判決,而是將目光投向了默然立於人羣中的老十五,語調平和地點了其之名。
“臣弟在!”
聽得誠德帝點了名,老十五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趕忙從旁閃了出來,高聲應了諾。
“十五弟,晴兒先前所言可屬實否?”
誠德帝對老十五還是很客氣的,問話的語調也相當之和煦,絲毫未擺其帝王之架子。
“回陛下的話,仁親王先前所言皆屬實,西班牙、葡萄牙、荷蘭乃至大不列顛王國強佔南洋諸國時所採用之策略與步驟,皆一如仁親王所言一般無二,對此,我‘八旗商號’早在八年前,便已多方驗明過了的,商號檔案館中的‘丁、丙’兩檔案編號裡皆有明確記載,陛下若是要驗,臣弟可即刻派人去取了來。”
老十五一向對當官沒啥興趣,也不怎麼樂意跟諸位兄弟們瞎折騰,獨獨對管理商號興趣極大,早年是掌總“麒麟商號”,後又執掌“八旗商號”這麼個巨無霸,無論大小事都一一在心,對商號收集來的各種信息盡皆瞭若指掌,就熟悉程度,甚至比弘晴還要更強上幾分,就連相關檔案號都能信口便道將出來,足可見其平日裡做事之認真。
“嗯,十五弟說有,那就一準是有的,此一條,朕信得過,回頭再將檔案呈上便是了。”
老十五歲志不在朝堂,可其卻是掌握着“八旗商號”這麼個八旗子弟的核心命脈之所在,在八旗子弟中的影響力可謂是無以倫比,誠德帝對此可是心知肚明得很,往日裡對老十五便恩寵得很,一直期盼着能將老十五引爲己用,此際自是更不會對老十五的話提出甚異議的,反倒是好言撫慰了老十五一番。
“臣弟遵旨。”
老十五雖不善言辭,可本質上卻是個精明人,自是能體悟得到誠德帝的刻意討好之心,不過麼,他卻是不打算接受的,此無他,概因老十五一生中就只服膺弘晴一人而已,至於其他人麼,哪怕誠德帝貴爲帝王,老十五也一樣不怎麼放在心上,當然了,就老十五謹慎的性子,卻是不可能將心思掛在臉上的,對於誠德帝的撫慰之言,他也就只是公事公辦地應了一聲,便即退到了一旁去了。
“朕意已決,與大不列顛王國談判事宜由仁親王全權負責,他人不得插手其間,若有違者,一體按抗旨不遵之罪論處!”
誠德帝不愧是長袖善舞之輩,一開始還打算藉此事好生打壓一下弘晴,可後頭見情形不對,立馬便改弦更張了,打算當一把不偏不倚的仲裁人,此際見勝負已明,誠德帝也就沒半點的含糊,直截了當地便下了判詞。
“謝皇阿瑪隆恩,兒臣定當竭力而爲之,自不敢有負皇阿瑪之重託。”
誠德帝既是這麼說了,弘晴自是須得趕緊表忠上一番,卻絕口不提早先與三阿哥之間對賭一事,此無他,當庭讓三阿哥出上回大丑,已然是達到了教訓其一番的目的,再要咄咄逼人地要求弘曦反坐,那就未免有些失了仁慈之意,對爭取朝臣之心有大不利,這等蠢事,弘晴自是不會去做的。
“皇阿瑪,兒臣先前可是聽聞三哥強要與大哥對賭,自言若是輸了,自當反坐,此言尤在耳,怕是不能不算罷?”
三阿哥自打與八爺混在一起之後,在朝野間行事頗爲的高調,得罪的人可是不老少,此番倒了黴,自是不缺落井下石之人,這不,弘晴謝恩之聲未消,就見四阿哥弘景已是大步從旁閃了出來,朝着誠德帝便是一躬,亢聲提問了一句道。
“嗡……”
四阿哥這麼番話一出,滿殿人等頓時又哄亂了起來,聲音噪雜得有若菜市場一般。
我勒個去的,這廝還真是能攪事,這是在爲咱拉仇恨啊,嘿,當真是個不省心的主兒!
弘晴多精明的個人,只一聽,便已明瞭了弘景此際強出頭的用意之所在,這可不是要幫着弘晴說話,而是要將弘晴與弘曦之間的仇恨公開化,爲的便是想讓弘曦去與弘晴死磕到底,以便其能亂中取勢,此等用心當真是陰險得很。
“晴兒對此可有甚要說的麼?”
被四阿哥這麼一鬧,誠德帝也不免爲之頭疼不已,沒旁的,誠德帝雖是對三阿哥與八爺攪在一起頗爲的不滿,可對三阿哥本人卻還是很欣賞的,原準備揭過了此節之後,要找個時間好生點醒三阿哥一番的,自不願在此際對三阿哥加以重處,奈何四阿哥既是將事情挑破,誠德帝也自不能無動於衷,無奈之下,也只好玩了一把太極推手,將這燙手的山芋往弘晴身上推了去。
“回皇阿瑪的話,兒臣以爲三弟關心時政,本意是好的,只是處事稍顯偏激了些,說了些過頭之言,卻也是年輕氣盛所致,實不宜重處,還請皇阿瑪寬仁以待。”
誠德帝這麼點小心機是如此之明顯,弘晴又豈會看不出來,不過麼,卻也並不甚在意,這便軟中帶硬地回了一句,看似在爲弘曦求情,實則麼,卻是要誠德帝對弘曦的莽撞行爲做一處罰——所謂不宜重處的意思麼,那便是不能不處罰,至於該如何處罰,那就請誠德帝自己去想好了。
“嗯,晴兒一向寬以待人,朕很是取你這一條,然,此事既是曦兒有錯在先,若不加以懲戒,朝綱律法豈不虛設了去,這樣好了,朕就着宗人府議之,該處何等懲罰,且由宗人府定了去便是了。”
誠德帝雖是有心迴護弘曦,奈何弘晴都已是如此表態了,誠德帝自不好做得太過明顯,略一沉吟之下,也就給出了個不輕不重的處置結果。
“皇阿瑪聖明,兒臣別無異議。”
贏下了這麼場御前官司,教訓弘曦的目的便已算是達到了,至於後頭追加的處罰麼,不過都是些添頭而已,有最好,沒有也無妨,對此,弘晴可是看得很開的,自是不會對誠德帝之言有甚異議的,緊趕着便稱頌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