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玄武平日裡不怎麼顯山露水,可此番奉旨革新科舉卻是雷厲風行得很,這不,接旨方纔不過三天時間而已,便已從各部抽調齊了人手,組建好了科舉革新團隊,不僅如此,還與直隸方面聯手發佈了一份聲明,將科舉革新試點以及相關暫定細則公告了出來,不單以官府公告的形式通告天下,更在《京師時報》上以大篇幅文章介紹了科舉革新的內涵以及深遠意義之所在。
科舉革新小組以禮部的名義所發佈的聲明一出,朝野轟動之餘,原本就轟然的熱議自不免便更盛了幾分,只是熱議歸熱議,起而抗爭的卻是鮮少,沒旁的,此乃聖意,又豈是尋常人敢胡亂違逆的,再說了,革新事宜跨度達二十年之久,對眼下的秀才、舉子們的影響可謂是微乎其微,在自身利益不受太大影響的情形下,那幫子讀書人自是不會玩出甚鋌而走險的勾當,可亂議上一陣,卻也是難免之事了的。
旁人亂議不亂議的,弘晴壓根兒就懶得去理會,只要不鬧出公車上書之類的大事,那就在可接受之範圍內,畢竟似科舉革新這等千年以來未有的大動作,根本不可能指望所有人都認同,至少在效果顯現出來之前,絕大多數的儒家子弟怕都是心存疑慮的,對此,弘晴早有預料,卻也並不放在心上,他所關心的只有一個——進度!哪怕再忙,每日裡他也要抽出不少的時間,與蕭玄武就革新事宜交換一下意見,以確保此事能進展順遂。
科舉革新的首批試點雖只有直隸一地,可涉及的方方面面卻是極多,不止是科舉革新團隊忙得個不可開交,便是地方上也是一派的雞飛狗跳,旁的不說,光是各級學校的選址規劃與教職人員的配備方案,便不是件輕鬆的活計,科舉革新團隊諸般人等都已整整忙乎了三個月的時間了,可離最後定稿卻還差得尚遠,沒旁的,事情繁瑣固然是一個方面,可更多的則是弘晴對此事的嚴苛,壓根兒就不容許有半點的含糊之處,這不,天都已將午了,弘晴卻依舊在與蕭玄武就各級學校規劃一事商議個不休。
“啓奏陛下,信親王在宮門外求見。”
就在弘晴與蕭玄武傾談之際,卻見李德全匆匆從殿外行了進來,疾步搶到了御前,一躬身,小心翼翼地稟報了一句道。
“宣罷。”
這一聽是弘晟前來求見,弘晴的眉頭不由地便是一皺,沒旁的,對這位自幼頑劣的嫡親二弟,弘晴一向無甚好感可言,之所以不曾動其,反倒是在登基後晉封其爲親王,只不過是弘晴政務纏身之下,一時間抽不出手罷了,當然了,在沒拿下此獠前,應給的體面還是須得給的,正因爲此,儘管不甚情願,可弘晴還是準了其之求見。
“喳!”
弘晴既是有了吩咐,李德全自不敢大意了去,恭謹地應了一聲,急匆匆地便退出了大殿,自去傳喚弘晟前來覲見不提。
“洛山,今兒個就先談到此處好了,規劃一事還得加緊,若有甚解決不了的問題,且自來尋朕便是了,朕自當爲爾做主。”
雖說對弘晟很是不待見,可天家的體面卻是不能不講究,不管那廝此來究竟何事,身爲兄長,終歸須得體現一下重視才成,有鑑於此,儘管與蕭玄武的談話方纔進行到了半截子,弘晴也只能是先就此打住了去。
“陛下聖明,臣自當竭力而爲之。”
儘管意猶未盡,然則弘晴既是下了逐客之令,蕭玄武自不敢稍有遷延,也就只能是恭謹地稱頌了一聲,就此退出了大殿,自回禮部忙乎去了。
“臣弟叩見陛下。”
蕭玄武方纔剛退下不多會,胖乎乎的弘晟便在李德全的陪同下,疾步行進了大殿中,這一見到高坐在上首的弘晴,弘晟自不敢怠慢了去,忙不迭地便搶到了御前,恭恭敬敬地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二弟不必多禮,且自平身好了,來人,賜座。”
望着弘晟那張胖乎乎的臉龐,弘晴沒來由地便感到了一陣的噁心,不過麼,倒是沒表現出來,而是笑容滿面地虛擡了下手,很是和煦地賜了座。
“臣弟謝陛下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自打小了起,弘晟便對幾乎無所不能的弘晴怕得緊,後頭在四爺的全力支持下,倒是壯起膽子跟弘晴狠狠地扳了幾次手腕,可惜每一回都是大敗虧輸,待得弘晴登了基,弘晟已是徹底息了跟弘晴作對的心思,反倒是想着如何才能討弘晴的好,只可惜他能力有限,縱使千想萬想,也找不出啥好點子來,只能是空自着急罷了,然則弘晟卻並未因此而放棄與弘晴改善關係之努力,或許是皇天不負有心人之緣故,還真就讓弘晟尋到了個大好之機會,這纔會緊趕着跑來覲見,原本還擔心弘晴會給自己冷臉看,可眼下見弘晴的態度如此之和煦,弘晟緊繃着的心絃立馬便是一鬆,忙不迭地便謝了恩,而後方纔一撩衣袍的下襬,側坐在了一衆小太監們擡來的錦墩子上。
“二弟如此急地要見朕,可是有甚要事麼?”
雖說該給的體面要給,可弘晴實在懶得跟一無是處的弘晟多囉唣,也沒甚寒暄之言,直截了當地便奔了主題。
“好叫陛下得知,臣弟此來乃是有幾樁緊要公務要稟的。”
一聽弘晴這般直接的問法,弘晟不單不慌,臉上反倒是浮起了一層自得的紅光,自信滿滿地便回答了一句道。
“哦?二弟有甚事只管直說好了,朕聽着呢。”
弘晟這等言語一出,弘晴還真就不免爲之一愣,鬧不清這不學無術的傢伙到底想搞些甚名堂來着,不過麼,倒是沒拒絕,而是笑着出言鼓勵了其一把。
“啓奏陛下,臣弟數日前得到線報,說是有人私自在京師做甚股份交易的勾當,臣弟本不想理會,可後又聽說不少八旗子弟也捲入其中,還有人拿出了‘八旗商號’的股份到那兒去賣,臣弟既是管着中央銀行之事,自不敢輕忽了去,也就派了人去查看了一番,還真發現了諸多不法之徒嘯聚南橫街口子巷內,行那些暗中販賣之勾當,臣弟以爲此事斷不可姑息了去,又因事關重大,臣弟也不敢貿然行事,故,特擬了份章程,請陛下過目。”
這一見弘晴如此和顏悅色,弘晟臉上的紅光頓時便更亮堂了幾分,一邊從寬大的衣袖中取出一份黃絹蒙面的摺子,一邊絮絮叨叨地解說着,滿臉都是表功的自得之色。
“遞上來。”
弘晴原本對弘晟的稟報並無多少的期待,可這一聽居然有人在玩股票交易所的勾當,當即便來了精神,也沒多問,一擺手,已是緊趕着吩咐了一句道。
“喳!”
聽得弘晴有令,李德全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趕忙走下了前墀,伸手接過了弘晟高舉着的摺子,轉呈到了弘晴的面前。
“此事朕已知曉了,先不急着採取行動,朕回頭自有主張。”
弘晴將弘晟的摺子細細地看了幾遍,心中當即便滾過了一陣的興奮之情,此無他,股票交易所這等玩意兒只有在資本已然從萌芽狀態向成熟狀態轉化之際方纔會出現,原本弘晴還打算等對西方六國之戰後,再將此事搬上議事日程的,卻沒想到民間居然已開始自發行事了,很顯然,這標誌着大清的經濟已然從小農經濟開始向資本經濟轉化,這無疑是好事一樁來着,只是該如何引導這等股票交易所麼,卻還須得妥善斟酌了去才成。
“陛下聖明,臣弟自當遵旨行事。”
弘晟拿出這麼份章程來,本就是要邀功的,這一見弘晴似乎不甚關切此事,自不免有些失落不已,奈何弘晴已然有了指示,他自不敢亂做主張,也就只能是老老實實地稱頌了一聲了事。
“二弟辦事如此細心,朕心甚慰矣,此事關乎我大清之金融安危,實不可等閒視之,朕須得斟酌一二,回頭再給二弟旨意好了。”
弘晟從來都不是個善於掩飾之人,臉上那等濃濃的失落之色實在是太過明顯了些,弘晴自是一眼便看了出來,自不免擔心這廝會胡亂動作,這便好言好語地安撫了其一句道。
“陛下放心,臣弟知道該如何做了,啊,還有一事,今歲末已至,照例,開春後便須得對各銀行、錢莊進行查驗,臣弟擬了份名錄,還請陛下聖斷則個。”
聽得弘晴這般好言安慰,弘晟失落的心情當即便平復了不少,先是恭恭敬敬地表了態,而後麼,又抖手從寬大的衣袖裡取出了份摺子,高高地舉過了頭頂。
“哦?遞上來罷。”
對各銀行以及錢莊的查驗乃是中央銀行之權責,此一條乃是當初弘晴設立中央銀行時便已規定好的,對此,弘晴自是不覺得有甚奇怪可言,隨口便吩咐道。
“喳!”
弘晴金口既開,李德全哪敢有絲毫的耽擱,趕忙跑下了前墀,伸手取過摺子,轉呈到了弘晴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