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謀遠慮

點蒼山上,雲霧繚繞,涼意如絲,斷崖峭壁,萬籟俱寂。

一身月白色長衫的司馬長淵站在一座峰頂上吹簫,迎風而立,長衫飛揚,仙姿颯然,簫聲時高亢時低迷,如歌如泣,清越柔和,執着中帶着一絲灑脫,大有笑傲萬物之風。

身後天邊飛來兩道彩光,化作兩道人形,執扇夫人在他身後恭手而立,恭敬道:“主上,一切都按照你的計劃進行。”

簫聲戛然而止,卻仍有縷縷迴音在山間隱約迴盪,司馬長淵放下簫,並不轉身,只是淡漠看着眼下的萬里羣山,淡淡問道:“九歌那邊收到消息了嗎?”

“回主上,我們離開天宮的時候天君已經發出了詔書,此刻應該已經到了墨子離手裡。”她頓了頓,接着道,“幸虧主上早有先見之明,讓千竹姑娘易容後隨我上天,否則這件事我也脫不了干係,他們都以爲千竹姑娘是自己悄悄潛進去的。”

婉兒站在執扇夫人身後,聽到她這話心裡陡然一驚,莫非千竹姑娘被抓都是在他們的安排之中?可爲什麼要這麼做?

“好,你馬上派人去聯繫九歌上與她熟識的朋友,最好能全部把他們叫上一起去救竹子,動靜鬧得越大越好,只要有人劫獄這件事傳了出去,必定會引起軒然大波,墨子離身爲九歌掌門也不會坐視不理,先讓他在天宮拖上幾日,九歌無人把守,要盜取九璃盞就是輕而易舉之事。”

“主上英明。”執扇夫人敬佩道。

“不過,就那麼幾個人去劫獄恐怕翻不起什麼大浪,要是能加上魔界之力則是更好,竹子是至善之人,楚摧城不可能眼睜睜看着她被仙界處置,你再派人送信去魔界。”司馬長淵忽然想起了什麼一般,偏頭眯了眯眼,“不,不用了,有那個人在九歌給他通風報信,楚摧城應該已經知道此事了。”

執扇夫人有些驚愕地擡起頭,看到他欣長灑脫的背影連忙又低下頭去,“原來主上已經知道了。”

也是,這個世界上有什麼事情,是他所不知道的?

“對了,執扇。”司馬長淵又想起什麼一樣,“秉燭是不是馬上又要到了涅槃之時?”

“是,秉燭已經閉關了,過兩個月就又要經歷一次浴火重生之劫。”執扇夫人恭敬答道,“鳳凰鳥每百年便要涅槃一次,更何況秉燭還是開天闢地第一隻凰鳥,這次涅槃之後,修爲應該又會增進不少。”

司馬長淵微微一嘆,拿着長簫的手負於身後,轉身緩步離開,只留下似是嘆息的一句:“等了那麼多年,終於等到了這一天,我每步棋都已經安排妥當,唯一害怕的就是這時機不當……”

執扇夫人不可置信地擡眼看向已經遠去的他,害怕?他剛剛是說害怕嗎?無所不能的他,竟然也會有害怕的事情?

她和婉兒緩步走在蜿蜒小路上,雲霧在身邊若有若無地繚繞着,似夢似幻,婉兒沉默地跟着執扇夫人走了許久,終於忍不住問道:“夫人,婉兒始終不明白,那人究竟是誰,爲什麼連你都要稱他一聲主上?”

想想,她家夫人是何等尊貴的存在,莫說天君,就連尚存的上古衆神見了都要禮讓三分,可自從有一天那個男子謎一樣地忽然出現,夫人便對他畢恭畢敬言聽計從,叫人實在想不通徹,那人到底是何方神聖,連夫人都要稱一聲主上?

執扇夫人沉默了許久,正當婉兒以爲她不會回答她這個問題的時候,她忽然停下腳步,似是在看着遠方,聲音縹緲如霧,“他曾經是這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人物,只可惜……”

話說到一半又懸念收尾,執扇夫人望着他離去的那個方向,忽然沉靜了萬年的心中又涌起一絲悲傷,主上他,莫非是預料到了自己陪不了那個人到最後,所以纔會說出那樣近似絕望的話嗎?

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他無能爲力的事情嗎?

什麼時候,千萬年前開天闢地無所不能的他,當年笑傲六界狂放不羈的他,也有了力不從心的事情?苦等了那麼多年,換來的究竟是天長地久,還是一無所有?

她心中忽然就氾濫起了一絲可悲,爲了那個癡心不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