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懸一線

九歌仙島,漫天飄雪。

這裡已經下了許多天的雪了,明明是陽春五月,卻一直風雪不斷,地上已經積了一層厚厚的冰雪,貪玩的小樹精們也不出來玩了,躲在樹洞裡瑟瑟發抖。

月華殿的門被打開,墨子離臉色蒼白地從裡面走出來,長髮不束,隨意垂散在身前身後,身上披了一件暖裘,卻是一副久病不愈的模樣。

安司儀剛剛上月華殿便看見他扶着門框咳血,暗自握緊了雙手,西王母的神力雖能與魔君抗衡,但他僅憑上仙之身如何承受得住那強大的神力,最終必將是兩敗俱傷的地步。

墨子離看見他微微吃驚了下,努力忍住想要咳血的衝動,面不改色地拭去脣角血跡,直起身子,“有事?”

安司儀舉起手中金光閃閃的帖子,“三日後衆仙齊聚崑崙山,共商屠魔大計,帖子已差人送了來。”

墨子離轉開目光,“讓他們先行商議,直接告訴我結果即可。”

安司儀默然,他如今的身體狀況,若是讓其他人知道,必然引起軒然大波,那時只怕人心不穩,先起內訌。

墨子離轉身欲進殿,又頓了腳步,有些遲疑道:“魔界那邊怎麼樣了?”

安司儀明白他心思,知他想問什麼,面色凝重起來,“宮千竹,登基了。”

墨子離如遭雷擊,不可置信地瞪向他,“你說什麼?”

“雖然沒有正式稱帝,但宮千竹已經以魔族君後的名義,登上了魔君之位。”安司儀嘆了一口氣,直直盯着他,“現在的宮千竹,已經不是你座下的那個小徒兒了。”

墨子離沉默不語,臉色一陣陣發白。

安司儀將帖子翻過來,背面赫然是驚心血書,“那個丫頭狠起來可一點不遜色於你,昨日登基,今日便向仙界下了戰書,天君這才坐不住,召集羣仙共議除魔大計。”

墨子離接過戰書,淋漓血字烙印在上面,觸目驚心,字字狠絕。他嘆了口氣,小竹終究還是恨了他,恨了天下。

風雪之中劃過一道透明水光,無痕輕聲落地,長袖一拂,“剛剛傳來的消息,太白滿門被擒。”

墨子離震驚不止地看着他,剛剛還抱有一絲幻想,現在……

安司儀上前兩步問道:“被屠滿門?”

無痕搖頭,“太白山上沒見到屍首,應該是被擒回了魔界。”

安司儀握緊雙拳,仙界剛剛收到戰書,太白立即滿門被擒,前後不過四個時辰的間隔,這是何等的速度?

墨子離震驚過後恢復冷靜,“我要親自去一趟魔界。”

小竹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她在逼他,逼他去見她,逼他爲虧欠了她的所有,付出代價。

徒弟做錯了事,師父理應承擔責任。

他剛往前走了兩步,胸口猛地一股腥甜翻涌上來,他眼前一黑,一口黑血猛地噴了出來,在安司儀和無痕的驚慌失措下失去知覺。

“師兄!”安司儀驚慌地撲了上來,手掌上不停涌動着從他口中流出的黑血,一片粘稠濃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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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痕連忙點了他身上幾處大穴,急着將他扶進殿中,忽然一聲清脆的碎響,從遠處直直撞進耳膜。

安司儀驚慌地回頭望去,漫天風雪之中,青蕪呆呆地站在遠處望着他們,她端上月華殿的藥碗已經碎了,空氣中摻雜了一股濃郁的藥香。

眼底迅速涌上潮水,淚珠大顆大顆地滾落臉頰,青蕪呆呆地後退了兩步,絕望地轉身跑掉。

“蕪兒!”安司儀立即將墨子離交給無痕,滿心焦急地追了上去。

冰涼刺骨的風刃割過臉頰,安司儀終於追上了青蕪,手剛剛握住她的胳膊,她忽然停住腳步,恨恨地轉身,反手就是一耳光甩上他的臉。

清脆的巴掌聲在風雪中格外刺耳,安司儀呆住了,五個紅指印在臉上清晰顯現出來。

青蕪滿臉是淚地朝他喊,“你滿意了是不是?把師父逼得垂死,把小竹逼上絕路,你滿意了嗎?這個世界上只剩下我和你兩個,你滿意了是不是!”

安司儀默然無言,滿眼痛心地看着她那雙浸滿了淚的銀紫色眼瞳。

“當年是我自己選擇自歿,和師父沒有關係,和小竹沒有關係!你爲什麼一定要遷怒到他們身上,如果你真的能保護我的話,怎麼會看着我被關入天牢,若真要論起來,當年害死了我的,明明就只有你不是嗎?!”

安司儀震驚地瞪大眼,看着她慢慢後退了一步。

“你永遠都長不大,永遠都只會在傷心後悔的時候把責任過錯推給別人,安司儀,如果我的重生要用如今的一切悲劇來交換的話,我寧願從來都沒有出現在這個世界上過!”

青蕪歇斯底里地朝他嘶喊,漫天狂風暴雪之中,纖薄的身影彷彿快要被生生撕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