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改命

魔界,幽冥之境。

魔龍潭一片驚濤駭浪,千層巨浪捲起百丈,數十條魔龍張牙舞爪地纏扭在一起,巨大的影子遮天蔽日,一頂粉色蓮榻懸在巨浪之巔,任憑潭中巨浪滔天而絲毫不動,大有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從容之氣。

擡轎子的四名宮娥十分默契地分別拿出七絃琴、琵琶、玉簫和絲竹四種掌樂仙器,合奏樂起,聲波化作無數繡花針激射出去,魔龍受創後退數百尺,怒極仰天長嘯,召起千萬條水柱,掀起翻天巨浪。

蓮榻在海浪之間搖搖欲墜,陀螺一樣旋轉,最終直壓而下,蓮粉色光波激盪開去,將翻滾起的滔天巨浪壓了下去。

皚皚羣山之間劃過一條血紅透明的蜿蜒花路,一直到魔龍潭壁陡峭的山石上現身,華麗紅裙平整展開,整個人似乎都散發着淡淡紅月微光。

蓮榻直飛而起,緊緊插進山石之間,與宮玄月平視而望。

宮玄月長袖一拂將數十條魔龍封入潭中,一向冰冷的眉目間如今竟帶了微微笑意,“多年不見,仙子功力增進不少,我若再晚來一步,這魔龍潭怕是要被仙子毀了。”

蓮榻中沉默半晌,終於傳出一個微微嘆息着的聲音,“魔君陛下,見你一面不容易啊。”

千島湖上一處花塢,大片大片開滿了五顏六色斑斕的透明魔花,花間一棵古藤老樹之下,石桌上布兩盞清茶,半部殘局還擱在桌上。

嫦娥坐在石桌旁,安靜看宮玄月蹲在花叢間逗弄着玉兔,明明知道自己大劫將至,她不知道他如何還能如此淡定從容。

她忽然開口,“一個月後仙界出兵鎮魔。”

宮玄月面不改色,手中拿着一塊紫蘇糕餵給玉兔,“我知道。”

“這次仙界聯合了人冥二界,還有各方散居仙靈一同出戰。”

“我知道。”他們要找死,他又何以不成全。

嫦娥看着他不動聲色的樣子,微微皺起眉頭,握緊手中冒着熱氣的茶盞,“宮妹現在九歌做人質。”

宮玄月手一頓,轉頭定定地看着她,“你是來向我通風報信的嗎?”

“我只是不想十年前的悲劇再次上演,不想宮妹再失去你。”嫦娥站起身來,“你想要怎樣,要娶她還是守着她,我都沒有意見,只是希望你好好珍重自己,失去最重要的人,一次也就夠了。”

雖然長年閉關廣寒宮,外面的消息她還是一直關注着,眼睜睜看着曾經乾淨純粹的宮妹一步步被逼成那副半人半魔的樣子,她又何嘗不痛心,如今的宮妹就像一根繃緊了的弦,若是再來一次,只怕逼得她走上玉石俱焚的絕路。

她走到宮玄月面前蹲下,語重心長地勸解道:“玄月,聽我一次好嗎?和仙界化干戈爲玉帛,這樣一切都可以結束,你和宮妹好好在一起,只要你願意,幸福唾手可得。”

宮玄月看着她,眼中有着微微無奈,“嫦娥,你不懂。”

他說過,她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他不會阻攔,於是便默許了她的兩次延婚,他可以容忍她的一切,卻單單不會原諒世人對她的所做所爲。

他什麼都知道,知道她是爲了替他求玄武石纔去九歌坐留一個月,知道她爲了他可以做任何事包括和他成親,他更知道,如今的她,僅僅只剩下半年的壽命。

他自然也想和她默然相守到永恆,可老天不答應,但他絕不會讓她死,讓她活下去的辦法自然只有以殺止殺,只要六界死的人越多,他會把被強迫終結的壽命全都轉移到她的壽魂上,她會活到很久,會過得很好,只要她好好的,六界怎樣與他何干?

似乎感受到了強烈的戾氣殺意,正在乖乖吃點心的玉兔受驚一般地跳進嫦娥懷裡,兩隻耳朵警惕地豎起來。

嫦娥滿眼驚痛地望着他,“玄月,你可知道,逆天改命之罪,就算是你也難逃天譴?”

他微微一笑,“那就賭一把吧。”

他此生征戰無數,只輸過一次,卻是輸在了仙界的不折手段之上,這次與天命相博,是輸是贏,他不在乎,就算輸得一敗塗地,也沒有什麼能將他徹底毀滅,若要毀滅創世神,首先毀滅的會是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