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開始,蘇奕承拿出一支錄音筆,播放了一段錄音。錄音非常清晰,聲音也非常熟悉,是人資老大柳總和品質老大洪總的對話。大意是:有人向人資舉報了洪總受賄的事,柳總下了封口令,讓知情者都閉嘴,然後私下告知洪總儘快做好應對措施。柳總問過舉報人,還有誰知道這事?舉報人說,設計小李和黃昏也知道。於是柳總和洪總商量,找個藉口把設計小李幹掉。還有黃昏也要儘量清理,他們一致認爲黃昏總是發現各種問題向蘇總報告,就像個定時炸彈,留着對誰都不好。但她是蘇總身邊的人,要逼走她不容易,得設計一下,於是密謀了一些陷阱。
黃昏聽得冒出一身冷汗,她知道自己的雷厲風行會動了部分人的奶酪,肯定會有人心存不滿,但蘇總再三跟她說過:“有他在,沒問題。只要出發點是爲公司好就可以。”她沒想到,事情已經遠遠超出她的想象,別人竟然已經在設計要逼她走了。
其他人也是聽得面面相覷:這兩人膽子也太大了吧!
“唐總,你說說,你是怎麼拿到這個錄音的吧?”蘇奕承黑着臉問。
“我昨天下午在402會議室開會,放了支錄音筆在筆筒裡。開完會忘記關,也忘記拿走了。吃完飯回來纔想起,就去取回。晚上我想安排工作的時候,有一項安排了誰不太記得清楚了,就打開錄音筆來聽。我記得會議的遺留任務安排是散會前講的,就直接把音頻拉到最後,意外聽到這段對話。我覺得問題很嚴重,就趕快上來找蘇總報告了。”唐總是公司的老員工,向來老實憨厚,忠誠度非常高。
“事情已經很清楚了,各位委員,我們決策一下怎麼處理吧!”蘇奕承總。
“慢着——”辰董忽然轉向黃昏,老鷹似的目光盯着她的眼睛問:“黃昏,舉報人說你也知道這事,爲什麼知情不報?”
“昨天我和品質、設計一起去審廠。回程的路上,老慄說起這事,我就引導他自己主動報告。人非聖賢,難免有迷失的時候,我們本着治病救人的態度,總得給人家一個機會嘛!老慄是公司的老員工了,一直兢兢業業。這次收取的4條煙,不是他主動索取,而且後面也是洪總主動分配給他2條的。我是想着等他幾天,如果他自己主動報告了,我們就給他戴罪立功的機會,從輕處理;如果他還是執迷不悟,我們就把他和洪總一起公告,從重處罰。從時間上推算,老慄應該是昨天審廠回來不久就主動找人資報告了。”黃昏從容地說,她確實是這樣想的。
辰董不置可否,冷笑一聲。黃昏在他臉上看到滿滿的不信任,有點心塞但也能理解。於是拿出手機,點開昨天的日報,說:“這事我昨天已經寫在日報上了”。辰董看了發送時間,是昨晚凌晨提交的,確實有提及此事,於是擺擺手,表示已知悉。轉身又把炮火對準蘇奕承:下屬的日報你都不看的嗎?黃昏昨晚已經提交了日報,你怎麼不提?
蘇奕承暗暗叫苦,昨晚唐總提交錄音後,他就趕快安排對這兩個人手上關鍵信息的排查和處理風險,忙到半夜才睡。今天一上班就張羅開會,哪有空看?但他知道,在辰董面前是不接受解釋的,越解釋越糟糕,只能承認錯誤。
大家對於此事的性質定義高度一致,認爲嚴重違背公司的價值觀,必須從重處理。但對於處罰結果卻有異議。開除洪總是必須的,殺一儆百,要讓員工都看到,違背公司價值觀和規章制度,無論層級多高都是要被處理的。但對於柳總的處罰,就有兩種意見。一方認爲,應該把他一併開除,因爲他接到員工舉報沒有按章處理,私下通知被舉報人,並一起密謀陷害其他人,性質惡劣;另一方認爲,一次性開除兩位高管,影響不好。而且還處於謀劃階段,沒有造成實際損失。人資掌握着公司太多重要的信息,怕處理狠了,容易狗急跳牆,讓公司陷入被動局面。而且,柳總的職位是副總裁,如果發生人事變動,是要對對外披露公告的,股民怎麼解讀不得而知,可能會影響公司股價。
商量半天,最後決定:品質洪總立即開除;人資柳總調整爲品質部總經理,對外公告是崗位調整,這樣對外影響較小,也給柳總一點面子。把他調離公司核心崗位,減少對公司的傷害。他一直是做人資,跨界轉行必定不適應,最後肯定會自動離職。到時他已經不是公司副總裁,離職的時候就不需要公告了。在這段時間裡,公司還能有時間安排人接手人資的工作,不至少立刻斷了線。誰來管人資?一時也找不到合適的人,於是由蘇奕承兼任。
開完會,辰董把蘇奕承單獨留下,訓斥他說:這場戰役還沒打完,業績沒見提上去多少,倒是已經摺損了兩員大將,你怎麼想?你該怎麼承擔這個責任?
蘇奕承低着頭,不敢吭聲。辰董把他罵了一頓,表示對他很失望,然後才氣鼓鼓地離開。
黃昏正在收拾會議室,辰董也不怕她聽到,畢竟公司所有的核心信息她都有接觸,對她不必設防。
黃昏輕輕拍了兩下蘇奕承的肩膀以示安慰,蘇奕承擡頭看着她的眼睛,微微一笑,說:“沒事”。
“我感覺辰董動了換你的心思了”黃昏輕聲說。她心思細膩,善於從點滴細節中看出動向,這是她這麼多年以來在這個崗位訓練出來的。俗話說,伴君如伴虎,一直在高管身邊工作,不懂察言觀色,怎麼可能活下來?
“如果有更合適的人來做這個位置,能夠帶領公司做得更好,那也很不錯呀!我沒關係的,就算是讓我在公司做一個保安,我也會盡自己所能,做到最好!”蘇奕承真誠地說。
黃昏相信,他心裡確實是這樣想的。他完全沒有權力的慾望,一心爲公司着想。正是因爲他的思維格局在這,他才能當得起這個集團的總經理。但黃昏還是覺得心疼他,每天朝夕相處,蘇奕承揹負了多少壓力,承擔了多重的工作量,她比誰都清楚。她一直努力想要分擔一些,但還遠遠不夠。蘇奕承還是那個7*16小時的工作狂,他的身體已經一天不如一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
“你幫我看着人資唄”蘇奕承說,“我真的管不過來。”
“可是我沒做過人資呢,合適嗎?”黃昏有點不自信。
“你可以的。對外還是我在負責嘛,具體的事情,你幫我看着點。你善良、忠誠、公正,這些品質都很可貴,也是做人資必不可少的素質要求。再說了,其實你之前很多的工作內容,已經涉及到人資的範圍了。”蘇奕承一字一頓地說。
“好嘞”黃昏爽快地答應。只要能幫得上他的忙,讓她做什麼都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