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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相衣是個鄉野大夫,平時給村民看病,有錢收錢、沒錢收物,實在窮的叮噹響的,就只能自掏腰包免費看病了。好在平時的藥材都是自己到山上採的,只是費了點人力。

今日像往常一樣,白相衣一大早就上山採藥。可今日,註定是個不尋常的日子。這不,剛到山上沒多久,白相衣就撿到了個血linlin的人,準確的說是個血linlin的活人。只見那人黑衣、蒙面,趴在草叢裡一動不動,後背大大小小不知有多少傷口,最致命的傷自右肩橫跨整個背部,直直斜下落於左腰處,這腰一看就是個好腰,破碎的衣服下可見腰身勁瘦有力。咳,扯遠了。白相衣遠遠看着黑衣人,糾結着到底要不要上前去,看這樣子像個江湖人。對於白相衣來說,最不願的便是招惹麻煩,可是那人微弱起伏的呼吸又讓白相衣狠不下來心。最後,終究是作爲醫者的同情心佔了上風。

白相衣蹲在黑衣人的旁邊小心探查了下那人的傷口,心裡默默加了一句,果然是個大麻煩。看見那人佈滿塵土的黑巾,白相衣略帶嫌棄的伸出一根手指,慢慢將那蒙面巾挑了下去。那人露出真面目的瞬間,白相衣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這…這也太好看了吧,說是驚爲天人也不爲過”,白相衣緩慢搜索了下腦袋裡貧瘠的詞彙,最後也只能得出一句, ‘這樣貌,必然是個禍害’。

白相衣是個大夫,且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夫,憑他一人顯然是不能將小黑帶下山的。哦,白相衣已經自動給那人起好了名字,這名字霸氣側漏非常符合那人的身份,白相衣細品了兩下,深以爲然。

白相衣給小黑大致處理了下傷口,又在周圍佈置了點防野獸的陷阱便下山找人幫忙去了。好在白相衣平時在村裡名聲不錯,村民們一聽說要幫忙,呼啦啦的來了幾十號人,不一會便將小黑安置在了白相衣的家裡。

給小黑處理傷口加清洗換衣耗了白相衣不少力氣,爲此白相衣在給小黑擦洗的時候摸了不少地方,權當是收利息了。白相衣坐在小黑的旁邊,看着已經清洗乾淨的人,果然俊美又上了好幾個高度。白相衣託着下巴,默默思索,要怎樣才能讓這人以身相許。

小黑一看就是很厲害的人,自己肯定打不過,要不然下個藥吧?不行,不行,這樣會不討小黑喜歡的,那不然,色誘?也不行,小黑這樣貌,他色誘自己還差不多。白相衣想了一個又一個招,最後又都被自己一一否定。白相衣還沉浸在怎麼推倒小黑才合適,沒有發現牀上的人早已睜開了雙眼,銳利的眼神在白相衣身上來回掃了好幾遍,要不是白相衣看着過於無害了,估計小黑的暗器早已割斷了白相衣的喉嚨。

白相衣剛一回過神,就發現牀上的人定定的瞧着自己,一時被嚇得差點把推到兩個字脫口而出,頓時一陣心虛,耳尖慢慢泛起了紅。卻還故作鎮定問一句:“醒了?”

“你是誰?這是哪裡?”

“你一上來就這麼多問題,我要回答你哪一個呢?”

“………”

“我叫白相衣,是個大夫,今年20歲,未婚,無不良嗜好,無父無母無子,你是我在山上撿的,花了不少銀子救回來的,所以…你打算怎麼報答我?”白相衣眼巴巴的瞧着小黑。

“……我,給你銀子?”

“…談錢多俗啊!”

小黑默默無語,明明是你先提的啊,看在是救命恩人的份上,小黑決定先不計較。

“不然你給我幹活抵錢吧”白相衣一錘定音。

“……”前一秒說談錢俗的人下一秒就說幹活抵錢的事,畢竟吃人嘴軟,小黑默默接受了這個提議。

就這樣,小黑在白相衣的家裡住了下來。不過二人倒也奇怪,白相衣一直沒問過小黑身份問題,甚至連名字都沒問起過,而小黑也當作不知。

起初,看在小黑傷重的份上,白相衣並沒有支使小黑幹什麼,反倒是大把藥材不要錢的貼上去,甚至貢獻出了自己唯一柔軟的牀。不過倒也給了白相衣同牀共枕的藉口,畢竟誰也不好意思讓救命恩人打地鋪吧。

白相衣一邊忙着給小黑療養身體,一邊忙着想辦法推倒小黑。爲此,把街上順手買的話本翻了個遍,纔將將想出些辦法。

小黑畢竟身體健壯,沒多久就能如常人般行動自如。爲了多跟小黑相處,白相衣上山採藥也會帶着他。白相衣一會不是頭暈,就是腳痛,懶洋洋的靠在小黑身上,一個不小心就撲到了那人懷裡。看着面前這人拙劣的演技,小黑只能暗自嘆氣,卻也不好衝白相衣說什麼。畢竟最近白相衣發現了小黑的一個弱點,就是怕自己哭。這個還是白相衣不經意發現的呢,有次白相衣熬藥的時候不小心燙到了手,對於一個痛覺比較敏感的人來說,白相衣立馬便紅了眼睛。也得虧白相衣對小黑觀察入微,纔在他那面無表情的臉上看到了一絲龜裂。白相衣試探的落了兩滴淚,立馬發現小黑手足無措起來,連說話都不似平時那般冷冰冰的了。

這日,白相衣早早的便起牀了,因爲跟村民們約好了每月這一日便會到集市坐診。白相衣給小黑準備了一天的吃食後便出門去了,獨留小黑在家裡看門。其實白相衣倒也想過將小黑帶着,一來小黑這模樣太招眼了,白相衣可捨不得讓他出去拋頭露面,二來,小黑必然也是不喜人多的地方。

天色漸暗,早時還如碧波般的天空不一會便昏沉沉的了,一副風雨欲來的樣子。小黑像往常一樣在院子裡練劍,但今日顯然有些心不在焉,一次次的朝門口望去,但卻總也等不到那個揹着藥簍的人。

漸漸的起風了,不一會便呼聲大作,雨點噼裡啪啦的砸下來,路上的坑坑窪窪很快積滿了水,小黑站在屋檐下,看着空無一人的小道蹙起了眉頭。隨手拿了把門旁的雨傘,便運起輕功飛快的朝集市的方向掠去。

剛到城門口,遠遠的便望見茶舍裡站着一個人,身着白衣一塵不染,腳邊的藥簍任性的躺着。那人似有所覺,擡眼朝小黑這邊看了一眼,只一眼,便認出來了,接着揮揮手,喜色佈滿眉梢。

小黑行至茶舍,收了傘,將傘靠在門旁便朝白相衣走過去,不過卻是耷拉着臉,人未至,聲已到:“天黑了怎麼還不回?雨天路滑,若我不來接,你打算怎麼回?”

看見小黑眼裡的關心,白相衣抿了抿脣,幾步迎上去:“是我不好,今日病人多了些,牛嬸回去的時候我該讓她帶個話的。”

小黑哼了一聲,扭頭不語。

看着小黑這彆扭的樣子,白相衣竟有些想笑,轉眼又看見小黑半邊身子已經溼了,因着黑衣,夜色下不仔細看竟差點忽略了去,急忙從懷中拿出帕子,細細將那人眉眼、鬚髮邊的雨水擦去,又撣了撣那人的衣服,嗔怪到:“下這麼大雨,你跑出來幹什麼,我又不是不認得路。”

“某人晴天白日都能摔跤,更何況這…”

“……”想到了自己前些日子作的妖,白相衣一時也有些尷尬,不過白相衣臉皮到底是厚,這個時候竟也不忘佔便宜,笑吟吟的湊過去:“小黑,你這是關心我嗎?”

看着昏暗燈光下,那人瑩白的臉頰、帶笑的眉眼,小黑一時沒有反駁,默默扭過頭去,聽着檐下雨聲滴答。

白相衣湊了過去,與小黑站在一處,靜靜的看着外面風雨交加。一黑一白,在這雨夜竟無比和諧。

雨勢漸漸轉小,小黑到屋外拿起了傘,示意白相衣可以回了。白相衣拿起腳邊藥簍,出了茶舍,與小黑兩人一傘,往回走去。

傘畢竟不大,裝下兩個成年男人略顯擁擠,二人不時摩肩擦踵,不知是誰先起了頭,兩隻手竟漸漸靠近,直至相攜。一路上,小黑將傘偏向白相衣那一邊,回到家裡,原本只是溼了半邊肩膀,這時竟像是整個人浸了水似的,反觀白相衣,除了衣襬濺上零星幾滴水,餘下竟是半點未溼。

白相衣趕緊燒了水給小黑梳洗。待一切平靜,二人躺在牀上,才後知後覺有點臉熱,緣是二人不約而同想到了歸時路上的那緊緊相握的手。

“你……”白相衣剛起了個頭便被打斷了。

“我要走了。”

“……”

二人一時無言,白相衣知道,他總歸是要走的,只不過這日竟然來得這樣快。“何時動身?”

“明日一早”

“睡吧,明日我送你。”說完,白相衣便轉了個身,將頭埋進被子裡。

小黑默默看了會白相衣的背影,終究沒忍住,湊了過去,一把將那人攬進懷裡,嘴脣若有似無擦過白相衣的耳邊。

一夜很快過去,許是小黑的懷抱太溫柔,白相衣竟睡了過去。睜開眼時,身邊早已沒了人影,只有枕頭上一塊玉環孤零零的躺着。白相衣拿起玉環,看了眼,玉環晶瑩剔透,瑩白一圈,邊上帶着泣血的紅,堪堪一指大小,圈內刻着小字‘懷’。白相衣將玉環掛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而脖子上原本掛着的東西卻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