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垂,星光滿天。昨夜後山小院發生的事,只是有限的幾個人知道。北寒大陣,光華依舊。
從虛空中俯視北寒諸山,羣山連綿,其中通天峰在中,落日、望南、天紫三峰在三方簇擁,唯有北面諸山,據說應該有七座山峰被大霧瀰漫,曾經的鎮北峰亦不見山容。
這便是傳承九千年的北寒宗!
此時,望南峰下一處僻靜之地。一個人負手而立,遙遙而望北寒護山大陣。
那人約莫五十來歲年紀,青袍短鬚,容貌清癯,臉上隱隱有一層青氣,目光中流露出一股說不盡肅殺之氣。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北寒宗望南峰首座至靈中階大圓滿修士梅望南,在其旁邊還有兩名老者。
其中一名老者,身材佝僂,一臉病容,但是雙眉之間卻是透着濃濃的嗜殺之意。
而另外一名老者瘦小枯乾,赫然便是通天峰李長老。
“梅首座,宗主閉死關!機不可失!”李長老道。
聽了李長老的話,梅望南目不轉睛地看着北寒大陣,沒有言語,而病態老者也不言不語。
過了足有一刻鐘,梅望南才緩緩道:“李長老,我北寒宗立派九千年,可有叛宗之人?”
李長老一聽,臉色驟變,忙道,“梅首座此言讓在下實爲惶恐!對付一個小小的修童阿木,何言叛宗?”
梅望南面上不見喜怒,道:“阿木乃是宗主記名弟子,日後說不定要繼承北寒道統,對付他與叛宗何異?”
李長老聽了此言,臉上浮起一抹冷笑,道:“小小阿木,連仙根都沒有,不是我妄加論斷,宗主收那樣一個弟子,實在是荒唐至極,視我北寒傳承如同兒戲!不說凌峰賢侄乃是天縱之姿,乃我北寒後輩第一人!便是我那慘死的徒兒楊雲,也勝阿木百倍!當日,如果不是宗主袒護,阿木又仗着乾坤如意鐲和手中那件異寶,豈有命在?不知讓多少北寒弟子寒心?梅首座,你修行高深,可聽聞沒有仙根,能證大道者?”
梅望南聽了李長老之言,不由淡淡笑道:“無根證道,倒是聞所未聞!”
“那就是了!所以還望梅首座助我一臂之力,給我兩名徒兒報仇血恨!”李長老道。
可是梅望南不言不語,不說答應,也不說不答應。
“梅首座!恕我李某魯莽,如果首座能助我除掉阿木,日後,我李某甘願奉首座爲北寒之主。”李長老眉毛一挑,說出此言。
此言一出,旁邊的病容老者,臉上不由浮起一抹詭異的冷笑,而梅望南則是不見喜怒。
“哦!李長老,你這豈不是鼓動我內亂北寒嗎?成爲北寒罪人嗎?”
“首座多慮!宗主之位,有能者居之。據我所知,三位閉關的師叔,其中楊師叔當年便是支持梅首座入主通天峰的。別看寒千里修爲已入靈聖之境,可是若論治理北寒宗,他相差太遠。不論它事,便是收阿木爲徒,便是明證。”
梅望南不置可否,淡淡道:“李長老之心,本座已經明白!你回山吧!此事重大,容我思量!”
李長老見梅望南沒有直接拒絕,看來頗有希望,便道:“多謝首座!李某靜候佳音!”
說完,李長老向梅望南及那病態老人一抱拳,然後御風而走,只剩梅望南及那病態老人。
“錢老,如何?”梅望南道。
“嘿嘿!一將功成萬骨枯,首座想做大事,不必顧忌!”那病態錢老冷笑道。
“以錢老看來,一切可有把握?”梅望南深吸了一口氣,目光不離那北寒大陣。
“雖然,我們派去的人,一死一瘋!大大超出我的預料,但以老夫看來,小小阿木,還是不足爲慮!如果不是我進不了那個院子,昨晚直接便要了他的性命,又何必那麼麻煩?”錢老道。
“錢老,你該知我志不在阿木!”梅望南緩緩道。
“嘿嘿!首座百年心願,老夫豈能不知!殺個阿木不過是投石問路,放放煙霧。首座放心,我門三大師祖,修爲最高的楊師叔足矣鎮住另外兩個老不死。寒千里閉死關,萬一一旦強行出關,必然修爲大損,也不足慮!殺阿木,得魂寶,內可拉攏李長老一脈,外可結交西方黑水之人!一箭三雕,可爲日後首座等位,鋪平道路!”
聽罷錢長老的話,梅望南神色微動,道:“錢老,你覺不覺得宗主這次閉關過於高調了嗎?以前他閉關最多知會個別人物,可是這一次似乎整個北寒宗都知道了!”
聽了此話,錢長老嘿然一笑道:“首座所言有理!不過,以那日落雲崖寒千里所爲,明顯是要有所震懾,爲閉關做準備。兵不厭詐,如此高調入關,便是要讓人生疑罷了!而且他安排白一峰決斷一切,怕是也對首座有所顧忌纔是!如果錯過這次,楊師叔壽元不多,再待寒千里修成出關,修爲大進,想要再成好事,勢必登天!百年準備,化爲烏有!”
梅望南眼中精光閃爍,青氣隱現,道:“錢老所言,亦是我心中所想!”
然後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梅望南像是想到了什麼,道:“那西方黑水之人,真得開出那樣的條件,而只要阿木的屍體?”
錢長老道:“不錯,一千銀級靈幣,外加一件初級魂寶!他們只要阿木的屍體,而且答應可助首座登上北寒宗主之位!”
“哼!好誘人的條件,一個小小修童值一千銀級靈幣和一件魂寶!只這些似乎比你我的命都要值錢!真不知一個死人有何大用?與虎謀皮,萬勿大意!”梅望南道。
錢長老道:“西方黑水,御魂驅鬼,秘法無端,怕不是我等所知。而那西方黑水來人乃是靈聖高階修士,一人足矣鎮壓我整個北寒宗,其所顧忌的無非是我北寒護山大陣及楊師叔一人而已。他若真對我北寒有所圖謀完全不必如此費盡周章!他主動找上咱們望南一脈,看來早已看清一切利害。”
梅望南點點頭道:“西方黑水,只要再來兩個,便是我北寒大陣及楊師叔也擋不住。不過他們要假我等之手,多半是因爲北國滅國之事,他們涉足北荒,怕驚動了寒原上的北極仙海。”
“嗯?”錢長老神色疑惑。
“北國滅國事情蹊蹺,像是涉及了傳說中什麼逆天寶物,如今很多勢力都介入其中了,西方黑水便是其一!”梅望南眯了一下眼睛,透出一股殺機。
“難道阿木和北國滅國之事有關?”錢長老聞言色變。
“有關亦如何?一個小小修童,還能左右天下大勢,我們斬了阿木,奪得寶物,然後交給黑水之人,便是有問題,也是西方黑水的事了。我北寒宗雖號稱北荒三大仙門,可是你我清楚這個所謂的三大仙門,到底有何分量?”梅望南冷笑道。
“不錯!說到底,我們不過是北荒的一個二流勢力!不該知道和不該參與的事情很多!”錢長老的病臉上閃過一絲苦笑。
梅望南深以爲然的點點頭,心中已有決斷。
“我們不惜暴露實力,打草驚蛇就是爲了攪動北寒,人人自危,尤其是通天峰一脈!如今可有效果?”
“今日上午,阿木去了落日峰!”錢長老道。
“嘿嘿!那阿木倒也聰明,直接找到正主!”梅望南冷笑一聲,“白一峰可有行動?”
“落日峰鐵板一塊,我不敢探查。不過,午後時分便有四名至靈境修士,秘密入住通天峰!”錢長老道。
“四名至靈脩士!白一峰好大的手筆!看來他還是懷疑通天峰一脈,尤其是李長老一脈!”梅望南道。
“不錯!可笑那李長老還矇在鼓裡!求着給我們做嫁衣!”錢長老邪笑道。
“李長老這張牌,我們要好好利用!他這一脈可以吸引白一峰的力量,關鍵時候還可直接除殺阿木。最後還可把一切事情嫁禍於他,助我成事!”梅望南道。
錢長老深以爲然,不住點頭。
“不過,要殺阿木,然後奪得宗主之位,北寒宗內,我還顧忌一人!”
“那黑水之人說了,如果需要,他可直接出手襲殺白一峰,一切定然做得天衣無縫!不會看出一點破綻,牽扯首座。”錢長老道。
“你錯了!我顧忌的不是白一峰,而是李千藏!”梅望南沉聲道。
“千藏真人?”錢長老一愣,“那樣一個人物有何顧忌?我都可以輕鬆對付他,況且他不是也一直閉關嗎?”
“嘿嘿!可不要小看了李千藏,其實沒有人知道他到底閉不閉關的。而且真對上白一峰我有八成勝算,可是要是對上李千藏我不知勝負!
這話讓錢長老大驚失色:“李千藏如此厲害?他也是至靈中階的修士不成?”
“沒人知道李千藏的深淺!”梅望南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對李千藏極爲顧忌,“而且他的先天演卦,號稱無所不算!還是小心爲好!如果驚動了他,一切怕是要有大麻煩的。”
“無妨!首宗,那李千藏不問世事,只要不動北寒根基,多半會不聞不問!”錢長老道。
“但願如此!錢老,你該明白,我坐不坐宗主之位無所謂,但是凌峰不同。所以要慎之又慎!”梅望南道。
錢長老點點頭道:“屬下明白,凌峰天資奇高,內斂深沉,正當我北寒日後之主!”
然後他又道:“暗中先殺阿木,交出阿木屍體,鎮心玉、乾坤如意鐲及那神秘法寶便都是我們的,加上黑水之人相助,再殺白一峰,最後殺李長老,首座登高一呼,各脈臣服,大事可定。否則既然牽動了黑水的人物,如果我們不交出阿木,怕是北寒宗都要被連根拔起!”
“不錯!一個靈聖高階,想必只是西方黑水的馬前卒!”梅望南冰冷的聲音裡包含着一絲無奈。
“沉寂謀劃百年,我們不該錯過這個機會!”梅望南再次看了看北寒大陣,“子夜時,秘密開啓大陣一角,我要親自見見那黑水之人!”
“好!屬下馬上佈置!”錢長老再次躬身,然後身形一動,直接消失。
此地,剩下梅望南一人,他目視北寒大陣,無悲無喜!
子夜時分,一顆流星,光華璀璨,劃過夜空,北寒大陣的望南峰一角開啓。
這開啓其實不是一角大陣,而是動搖北寒宗九千年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