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灰袍老僧聽了文木然的喝問,不由悽苦自語。
而此時,文木然身側的四大劫修,都在逼視灰袍老僧。
這四大水劫修士,都是當年太荒門的精英,否則絕不會被文木然安排潛伏。一萬年忍辱負重,這些暗子的修爲都飛速晉升。
可是,他們任何一人都看不透那灰袍老僧,淡淡的佛芒,風劫上境的修爲遮掩了一切。
此時,不僅太荒門的人,便是東嶺妖族、海荒大能也對灰袍老僧的身份,感到驚奇。
天罰大師!除了梵天寺的人,便是東嶺妖族也從未聽過這名高僧的法號。梵天寺內,怎麼會有這樣一位,通曉太荒門過往一切的高僧?
“其實,我本是早就該死之人!”灰袍老僧看着文木然,同時手中緩緩結印,那是一道術法。
只見一股淡淡的混沌之氣,從灰袍老僧的袍袖間散出。
“太荒之氣!”文木然及那四名水劫修士都是一驚,那是極爲純正的太荒之氣。這灰袍老僧居然擁有太荒之氣。
“太荒七星,光照海荒。文有木然,武有傲天!”灰袍老者的語意滿是滄桑。這乃是當年太荒門廣爲流傳的四句話。
再見那灰袍老僧散出的混沌之氣,漸漸形成一幅鏡像。其中,一個高大威猛的黑衣男子,手持雙鉞,孔武有力,威風凜凜。
武曲星君,武傲天!海荒大能中的不少人,都記着這位太荒星君。
太荒門七大星君,文有文曲,武有武曲。文木然智慧如海,武傲天修爲蓋世。
據說,武傲天當年乃是太荒門除了太荒大帝之外的第一高手。武曲星君當年橫掃海荒,死在他手中的海荒大能,不知凡幾。
他和破軍、貪狼,號稱太荒三大殺神。武曲星君更是幾乎憑藉一己之力,雙鉞橫掃青原。
“你……你……”此時,即便在仙鬼宗仙級大戰的時候都能從容應對脫身,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文木然卻是臉色大變。
連說了兩個“你”子,文木然竟是沒有說出話來。當年萬荒谷大戰,文木然親眼看見武曲星君,浴血奮戰,最終死在幻花的仙術之下,道消魂散。
眼前的這個灰衣老僧,怎麼可能是武曲星君?而且這灰袍老僧和武傲天根本不是一個人。
可是,這怎麼解釋?
“星君?”文木然身旁的一名水劫修士,正是當年武曲星君的屬下。此時,那劫修一臉茫然,無論如何他也不會認爲眼前的灰衣老僧會是當年的武曲星君。
四大劫修,都看向了文木然。
而文木然終於漸漸鎮定了下來,看着灰衣老僧,突然想起了一種可能。
“殘魂輪迴訣?你修過殘天古捲上的仙術。”文木然眼中冷光爆射。
“不錯!”灰衣老僧點點頭,“當年,幻花仙術極爲霸道,我雖然保住一縷殘魂不滅,但是隨時可能散滅。於是,我逆天而行,利用殘魂輪迴,結果輪迴奪舍了一名東嶺梵天寺的僧人肉身。原本,我是想東山再起,所以隱瞞一切苦心修煉。可是,修行日久,日日聆聽佛法,對於過往我漸漸悔悟,一心向佛。七千年前,梵天知我一切,但不念前惡。太荒在東嶺所爲,我早有耳聞。今日,你與妖族圍山。如此逼迫,我才現身,只願文曲你回頭是岸,逃出苦海!”
武曲武傲天說完這一切,然後是沉默。
梵天寺內,唯有七佛殿內的高僧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此時也是心中震驚。海荒諸位大能更是無語,當年的太荒武曲居然成了梵天神僧。
文木然聽着武傲天的話,一直冷冷地看着他。等武傲天說完一切,文木然嘴角一彎,眼中的神色是極度痛苦和輕蔑。
“傲天!”文木然看着武傲天,喚了一聲。
武傲天沒有應聲。
“傲天!”文木然眼中血紅,厲聲喝道。
武傲天依舊沉默。
“傲天!”文木然幾乎是聲嘶力竭。
武傲天長嘆了一聲。
“我在,老衲天罰!”
“天罰?”文木然冷笑不已,“傲天也好,天罰也罷!我問你,你還記太荒七大星君的誓言嗎?”
“嗯?”武傲天眉頭一皺,不過還是緩緩道,“一入太荒,化爲七星,你我兄弟,生死與共!”
“哈哈哈!”文木然聽了武傲天的話,不由仰天大笑,只是這笑聲中全是悲痛。
“一入太荒,化爲七星,你我兄弟,生死與共!”文木然眼中已然帶淚。
“傲天,虧你還敢口出誓言!萬年前,妖女幻花,血洗萬荒谷,慘絕人寰。我太荒門數十萬弟子,幾乎全都灰飛煙滅。你此時居然穿着僧袍,滿口佛祖苦海?居然有臉勸我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你對得起,太荒死去的數十萬子弟嗎?你對得起廉貞,祿存,巨門,貪狼戰死的四大星君嗎?你對得起,那些爲了太荒,忍辱負重上萬年的兄弟和下屬嗎?”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傲天,告訴你,苦海無邊不假,但是回頭未必是岸!縱使有岸,我文木然也不會回頭。生爲太荒,死爲太荒。你,是太荒門的恥辱!”文木然含恨,睚眥欲裂。
說着,文木然單手一揮。
嗤——,半身青袍,隨風飄散。
割袍斷義!
“今日,我文某在無你這樣的兄弟,咱們恩斷義絕!你若阻我,我便親手殺你!”文木然面頰緊繃,眼中滴落的居然是含血的淚。
太荒門被滅,文木然帶着蕭落,歷經坎坷無數,一萬年苦心經營,殫精竭慮。文木然都未曾落下半滴淚水。
“阿彌陀佛——”聽着文木然的話,武傲天默然無語,面色痛苦,但還是艱難地顫抖着雙手合十在一處。
“老衲愧對太荒,也愧對我佛!”
“住口!”文木然厲聲喝道。
此時,文木然的青袍鼓盪,長髮飛揚,周身已然泛出淡淡的灰芒。
散魂中階大圓滿,這是文木然本身的修爲,可是此時文木然身上散出的氣息極爲詭異。那絕對不是散魂中階大圓滿能散出的氣息。
“太荒已非太荒吧!”武傲天突然擡眼看着文木然。
“哼!”文木然身子一震,但卻是冷然道,“我文某活着,就是太荒!少主活着,就是太荒!大帝活着,就是太荒!海荒之上,還有無數爲太荒而戰的子弟活着,那麼就是太荒!”
“我不如你!”武傲天長嘆一聲。
“星君!回頭吧!”此時,四大劫修中那名曾經的武曲屬下轟然單膝跪倒在武傲天面前。
文木然眉頭挑了挑,終是忍住了,沒有馬上發作。
武傲天卻是搖了搖頭,什麼都沒有說。
“起來!他已不是太荒星君!”文木然淡淡地道,但是言語之中,已然有了殺機。那名劫修,如果敢有半點遲疑,估計文木然就會痛下殺手。
可是,那名水劫一見武傲天搖頭,瞬間便彈起身子。
一柄長劍,化作流光,直奔武傲天殺去。
那名水劫乃是身出東方世家,手中長劍乃是高階仙寶,含恨出手,沒有絲毫留情。水劫之力,快似閃電,幾乎直接刺穿虛空。
“好!”文木然的聲音有些顫抖。
水劫修士,自然是高手。可是,武傲天的修爲乃是風劫下境,兩個人相差得太多。
曾經的屬下對自己痛下殺手,此時此刻沒有人知道武傲天是一種怎麼樣的心情。只能看見武傲天的雙目微合,雙手合十,沒有其它的動作。
那名水劫修士,幾乎人劍合一,可是衝到武傲天身前三丈卻驟然止住。
“嗯!”那名水劫眉頭一皺,因爲他已然被完全地禁錮。
武傲天緩緩睜開雙眼。
“十三郎,收手吧!你殺不了我!也不要再造殺孽。萬年的苦不夠嗎?”武傲天看着那名水劫,頗爲痛心。
當初文木然的計劃,唯有文木然和太荒之帝知曉,便是武曲也不知道有這樣安排,但是武傲天記得這位如今的水劫修士,名爲十三郎。
當年這十三郎,還只是一個至靈,但是意氣風發,極爲聰慧,勤奮。如今的十三郎已然是水劫,但是雙鬢全白。
十三郎大概沒有想到武傲天還會記得他,不由身子一震。
“星君!一切爲了太荒!”
“一切爲了太荒!”武傲天無奈地點了點頭,“你退回去吧!”
武傲天單手一揮,直接解了十三郎的禁錮。
十三郎看着武傲天,卻是苦笑一下,慘然道:“星君,你是太荒的恥辱!你讓屬下蒙羞,愧見太荒死去的門人!”
說着,不待任何人的反應。
“噗——”十三郎,竟然絲毫不退,反手仙劍一橫,一道血光衝起三尺。
自刎而死!
在場所有人都是心中一震,劫修之士,本不會自刎而死,但是在自刎的一瞬間,那十三郎早已自碎劫心。
太荒門人,居然悍氣如斯!
十三郎自刎,武傲天完全沒有想到,不由愣在那裡。
“天罰,你讓太荒蒙羞!”文木然冷冷地看着武傲天,“十三郎,纔是我太荒兒郎!誰也不要出手!我文木然要親自清理門口。”
長風獵獵,太荒文曲劍眉微立,曾經孤單落寞的背影,驟然間散出磅礴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