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荒,寒原之北萬萬裡,三界聖山如擎天之柱,直入雲霄。
對面的一座高峰,風雪悽迷,冷霧漫散。風雪之中,高峰之上,一個紫衣女子卻是冥然盤坐。她的前面不遠,便是萬丈深淵,白龍般的鐵索,迎風低吟。
淡淡的紫芒,在那紫衣女子身上泛起,那是一種極爲奇異的術法光芒。
紫衣女子方圓三丈之內,沒有絲毫的風雪。而在其身前三尺,居然安然放着一盆散着淡淡藍光的九葉仙草。
忘魂無憂草,寒冰依。
只是,不知寒冰依在這冰山之上,安坐了多少年。
突然,一片冷雪,居然穿透那紫芒屏障,打在寒冰依的眉心。
“嗯!”寒冰依秀眉一皺,緩緩睜開雙目。
一種不祥的感覺襲上心頭,那片冷雪能進入自己的紫芒之內,便說明自己的心魂有了一絲破綻。
那忘魂無憂草似乎通曉寒冰依的心思,輕輕搖曳,淡淡的藍芒擴散,一股安神的氣息散出。近三百年,這盆忘魂無憂草,不知幫助寒冰依抵擋過多少次心魔。
可是,這一次,它卻沒有鎮住寒冰依的心神。
“唔!”寒冰依眉頭一皺。猛然間,胸口一悶,一口鮮血上涌,寒冰依忙變換手中印訣,才強行壓制住。
可是一絲血跡,已然從嘴角溢出。
與此同時,一道白影,已然現在那鐵索之上。白色的大氅,冰肌玉膚,仙姿綽約。滄海傳人,三界聖山的守護者冷玉,她身爲真正的仙者,擁有不屬於凡塵的美麗。
再見,冷玉單手一抖,寒冰依周身的紫芒散盡,一道冷光,把寒冰依罩住。雖然看似冷光,但此時寒冰依身上卻是一片暖意,漸漸地心神完全平靜下來。
“多謝聖神!”寒冰依忙單膝跪地,恭敬地施禮。
“你心神不寧!”冷玉淡淡道。
“嗯!弟子心生不安,還望聖神指點。”寒冰依皺眉道。
“你在思念他?”冷玉立在白龍鐵索之上,似乎可以洞穿一切的雙目,看着寒冰依。
“無時無刻,不曾或忘!”寒冰依神色黯然。
“哦!”聽寒冰依如此說,冷玉卻是點點頭,溫柔的一笑。
八品仙根,雖然當年在北寒宗被視爲驚才絕豔,但其實根本不入滄海冷玉的法眼。
滄海古流的弟子,必然是三界絕世之才。無論是神秘體質的阿木,還是九陰之體的慕容海清,都遠不是八品仙根能夠比擬的。
如果說阿木、慕容海清是天才中的天才,那麼寒冰依只能算是平庸。
二百年前。
北寒宗千古聖蓮離水,以修魂高階出關,雖然遠勝北寒宗諸人,但還是遠遠不夠。
千古聖蓮,仙體!
三界大劫將至,冷玉心有所動。
通過北極仙海,冷玉召喚離水在三界聖山外修行,並加以指點,但是不能入三界聖山。沒想到,同來的卻還有這資質平庸的八品仙根寒冰依。
當時,寒冰依的修爲只是修魂初階。
以冷玉冷漠的性子,絕不會指點半分寒冰依的修行。可是,沒想到寒冰依居然在三界聖山外苦求,一跪百年。
即便如此,也沒有打動冷玉冷漠的仙心。
最終,打動冷玉的卻是寒冰依的一句話。
冷玉問:“你枯跪百年,到底爲何?”
“聖神,弟子今生今世修行,只爲那一人!”寒冰依的話迴盪三界聖山。
就是這一句話,冷玉驟然動容,唏噓良久。
萬年孤守聖山,說是滄海使命,其實冷玉又何嘗不是爲了那一人?
神郎也好,魔郎也罷!所有的悽風苦雨,冷玉只願一人獨擋,給他自由,讓他縱橫。三界重任,冷玉願意爲之擔當。
“萬萬年,悽風苦雨,冷玉一人獨擋!天佑神郎!天佑神郎!”冷玉的誓言,與寒冰依何其相似!
“聖神,弟子今生今世修行,只爲那一人!”
當寒冰依的回答,響徹三界時,寒冰依終於第一次看見了,那被北極仙海成爲北荒之神的仙者冷玉。
冷玉最終同意寒冰依同離水一樣,在三界聖山外修行,並加以指點。
光陰荏苒,倏忽便是百年。
三界聖山,三界之門。這裡的仙靈之氣,絕非海荒上任何一地,可以相比。
天時,地利,人和。
三界聖山靈氣相助,得冷玉指點,寒冰依縱是天資所限,但日夜苦修,絲毫不輟。修行速度提升百倍,如今已是水劫下境。
“你的刻苦勝清兒百倍!”冷玉曾經這樣評價寒冰依。
“但是她的天資亦勝我百倍!”寒冰依淡淡地笑。沒有欽羨,寒冰依有自己的驕傲。
可是,三天前,離水突然離去,沒有說爲什麼。
離水離去,寒冰依心思不寧,本能的感覺,要麼是北荒北寒宗出了大事,要麼是和阿木有關,否則離水絕不會輕易離開。
“聖神,離水去哪裡了?”寒冰依問。
“去該去的地方!”冷玉淡淡地道,“你修爲不夠,靜心修行,到該離開的時候,我自然讓你離去!”
寒冰依皺皺眉,深吸了一口氣,沒有說什麼。
“沒有我,你絕對離不開三界聖山萬里!滄海萬象大陣,便是尊者來了,也要思量。”冷玉突然笑了笑,看着寒冰依的眼中掠過一絲憐愛。
寒冰依太像自己了,所以冷玉通曉寒冰依的心思,她知道寒冰依動了什麼心思。
“是!冰依明白!”寒冰依臉上泛起一絲紅暈。
“聖神,你能忘穿一切。告訴我,他,還好嗎?”寒冰依道。
“就算我能忘穿一切,但是我卻看不穿阿木。曾經,我以爲我看清了他,甚至想殺他,逆轉輪盤,斷了因果。可是,我錯了。他,一定還好,但現在我都不知道他是誰?”冷玉的眼中有些茫然。
“萬萬載應劫之人?萬萬載應劫之人?”冷玉心中默唸自問。
神郎知道真相嗎?玄天知道真相嗎?三界之內,茫茫浩宇,誰知道真相?
聽了冷玉的話,寒冰依默然,額前的髮絲被風雪微微吹起,然後她緩緩閉上眼睛。
寒冰依不需要知道阿木是誰,對於她,阿木就是阿木而已!
“上輩子殺人,這輩子做棺!我不想殺人,但是我不殺人,天下豈能太平?我是魔,終歸踏血而修!”這是北寒宗大戰的時候阿木曾經對寒冰依說過的話。
“阿木,終有一日,我要站在你的身邊,再看你去殺人!”寒冰依心中道。她淡淡地笑,如冰山上盛開的花。
北荒,大慕容王朝,天之城。
深宮似海,殿宇如林。一處園林,桃李芬芳。
此時,桃花樹下,一個俊美的男子,盤膝而坐。那男子面色蒼白,神情冰冷,那是一種極度妖異的美。
一身鑲着金邊的黑袍,一半散落在草地之上。
大慕容王朝的殿下,慕容荒,凡人。
“殿下!此時,一個滿身黑色盔甲的威武將軍,單膝跪在慕容荒身前,“帝國三百萬鐵騎,集結完畢!請殿下旨意。”
“很好!”慕容荒淡淡地一笑,然後瞬間冷然。
“傳我旨意!三百萬鐵騎,三日內,渡過域門,分兵七路,直進東嶺!東嶺不降我慕容王朝者的子民,殺!”
“遵命!”那將軍一看便是平日訓練有素,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退下。
而此時,慕容荒身後又幻化出兩道人影。
“少主!”那兩個居然是散魂級別的修士,卻單膝跪倒在慕容荒身前。
“萬荒谷,準備如何?”慕容荒問道。
“回殿下!萬荒谷,一切就緒!只待少主下令!”
“傳令破軍,三日後,整頓人馬。進入黑水待命!”慕容荒道。
“遵命!”那兩名散魂強者,很明顯對慕容荒的命令感到詫異,但是卻不敢多問。慕容荒面前,如果說錯一句話,便有殺身之禍。
兩大散魂離去,但是一個青衣獨臂的文士,卻不知何時出現在慕容荒身側。
“文先生!”那慕容荒一見那獨臂文士,忙站起身形。
“少主智慧如海,屬下自嘆不如!”文木然看着四周的桃李,一派燦爛。
估計誰也想不到,就是在這桃園中安坐的凡人慕容荒,其實卻手中掌控着整個大慕容王朝乃至海荒之上,億萬萬人的生死。
“紫幽仙令,五域皆動,人人劍指東嶺,少主卻要兵發黑水!奇謀!奇謀!”文木然讚道。
“咳咳咳!”慕容荒輕咳了數聲,但是並不嚴重。
“我只不過,藉着當年先生所留力量,佈局而已!”
“可是,屬下有一點不明白。大慕容王朝,鐵騎可以橫掃海荒,但是那都是凡俗界。三百萬鐵騎,去了東嶺何用?東嶺地勢,不易縱橫馳騁不說,關鍵是三百萬鐵騎,就算血氣沖天,能對付些許修士,但也擋不住散魂級的強者一式術法。東嶺之戰,本就是修士之戰!凡兵何用?”文木然皺眉道。
“呵呵!”慕容荒眼中閃過濃重的殺氣。
“先生,整個大慕容王朝的億萬子民都是我豢養的日後亡魂。三百萬鐵騎,算什麼?派出去,就沒打算讓他們回來!”慕容荒嘴角一彎。
“不過,先生放心!這三百萬鐵騎,定然兵不血刃,直逼梵天寺。”
“何以見得?”文木然疑惑道。
“因爲,佛門慈悲,仙不殺凡!”慕容荒冷笑道,“我這三百萬鐵騎,在梵天寺眼中其實遠勝魂修劫修!”
“梵天一怒,或可讓成千上萬的修士隕落,但絕不會屠殺百萬凡人,哪怕他們是北荒人?哪怕他們殺了一些東嶺子民?”
“呃!”文木然已然明白了慕容荒的意思,不由暗吸了一口冷氣。以慈悲之心,逼梵天寺就犯!
“佛者的眼中,不問敵我,只問蒼生!何其愚蠢?”慕容荒詭異的笑着,“而我是魔,我要一將功成萬骨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