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蓬山下,三峰鎮酒館,諸多東嶺北域的人族修士憤憤不平。人妖之間,終是以異類相看,如今東嶺有變,這種種族矛盾直接上升。
阿木坐在角落裡,相對地冷靜。東嶺現在的局勢,定是人爲造成的,甚至包括剛纔那老者知道的消息,都有可能是有人刻意放出的。否則,散魂級強者隕落的事,一個靈境恐怕都不配知道。
攪亂整個東嶺,那麼對方的目的是什麼?
從阿木瞭解的情況來看,其實東嶺妖族應該沒有太多的和梵天寺對抗的理由。因爲,無數萬年,梵天寺對人妖兩族一視同仁,從來沒有視妖族爲異己,進行打壓。
太荒門,其實也沒有太多要對付梵天寺的理由。一萬年前的太荒之亂,幾乎沒有波及東嶺。太荒門和梵天寺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如今東嶺的局勢,恰恰是太荒門和東嶺妖族聯合的結果。
那麼,他們的背後,一定有一股極爲強大的力量在支撐着他們。無論是合作,還是利用,能動用太荒門和東嶺妖族的力量,絕對是蓋世的強者。
酒館內,大家喝酒縱論,其實無非都是嘴上快意,紙上談兵。整個酒館內,基本上都是靈境的修士,關鍵時刻根本排不上用場。
“修爲決定一切!”阿木苦笑一下,“想想自己目前也算是靈境。”然後把杯中的冷酒飲盡,丟下幾塊靈石,阿木信步出了酒店。
月色朦朧,遠處的雲蓬羣山遙遙可望。其中,一處山峰上,燈火最爲明亮,淡淡的金芒散出,如同羣山中的一盞佛燈。
“目海峰,梵天古寺!”
無盡的梵唱從虛空中傳來,據說目海峰上有五處梵天寺院,成蓮花狀。整個梵天古寺有十萬僧衆。此時,大概這些僧人都在晚修,無盡的佛音,迴盪在羣山之間。
無論東嶺現在的局勢如何,那老者所說的梵天寺已經有散魂級的強者是真是假,但是在雲蓬山下,卻絲毫感受不到一絲的戰意和殺氣。
這裡擁有的永遠都是佛光、梵音和安寧。
夜色下,還有諸多行人,三峰鎮的夜晚並不寂寞,似乎大家都在準備忙碌什麼,而有很多人已經奔目海峰的方向走了。
一打聽,阿木才知道,原來明日乃是梵天寺每月一次的小廟會。那些人一是趕廟會,二是爲了看目海峰的日出。
“廟會!日出!”阿木心中一笑,看來明日自己不必鄭重其事的拜山,而可以先逛一逛這東嶺的第一仙門。
想到這裡,阿木也沒有找店休息,沒有用術法,信步也向目海峰的方向走去。
從三峰鎮道目海峰有二十里山路,其實阿木一個瞬移便到了,但是阿木還是沒有動用術法,而是一步步走去。
阿木的心,有些焦躁不安。走一段朝聖之路,阿木希望能平靜一下。
越近目海峰,人流越大,無數的朝聖者。
次日凌晨,這雲蓬山下,居然下起了雨。這日出怕是看不成了,無數人嘆息不已。
天光未見,目海峰上,佛鐘陣陣,迴盪山間,似乎在警醒世人,撇下癡念,拋卻煩惱。西方的天色卻是鐵青,雲朵半天,晨雨淅瀝。
雖然下了雨,但是沒有阻止人們的信仰和熱情。阿木和很多人匯成人流,通往目海峰。
目海峰,直入雲端。從雲蓬山下起到目海峰梵天寺山門,一共一萬九千七百五十三道臺階,能到山上朝聖的人,都是大信仰者。
與西方黑水一樣,阿木到了目海峰下,便感覺到了一股股的信仰之力彙集。
不過,與仙鬼宗不同的是,那些信仰之力彙集到梵天寺上空,卻被鍍上金色的佛光。然後,隨着晨鐘和梵唱,那些信仰之力,全部化成慈願之心,散佈在整個目海峰和雲蓬山羣山之間。
所有來朝拜的人,都感覺到體內充滿了異樣的力量。取之信徒,用之信徒,而且加上佛法的加持,這是梵天寺和仙鬼宗的不同。
一萬九千七百五十三道臺階,無論是修士還是凡人,即使是身體羸弱的老弱婦孺走到梵天寺山門時,也是一派清爽,沒有太多的疲憊。
此時,阿木已然和大衆的人流分開。獨自站在,一處視野極佳的山崖上。
此處,離梵天山門,據說還有三千臺階,但在這裡可以望見茫茫東方苦海。
儘管朦朧着半天雲朵,不過還好苦海上雖煙波浩渺,但卻不是烏雲蔽空。
東邊日出西邊雨,倒是無情卻有情,東方微微有些白意。
“日出了!”遠處,有人歡叫。
阿木眺望東方,只見苦海之上,煙波滾滾,雲海翻騰,如奔馬,如走獸!
一輪紅日,噴薄欲出,映得雲海一片霞光,更有五彩相映。須臾,一日全出,光華萬道,下面紅光搖承,美不勝收。
阿木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奇異的美景,不由心下感嘆造化神奇。
日出東昇,天地燦爛。虛空中,東西兩半,如同兩個世界。不過,西方的烏雲,也漸漸散去。
冷雲散盡,彩光漫天,阿木的心情也豁然開朗。
此時,阿木剛要收回目光,丹海內的苦海佛燈卻是突然一震。
燈焰搖曳,青芒大展,驟然興奮起來。
“嗯?”阿木一皺眉,那種感覺和在雲海城東來客棧時一模一樣。
“共鳴!”丹海的內的苦海佛燈,歡呼跳躍,像是遇到了最最喜歡的東西,如同一個善舞的精靈。
再見,數十丈外的雲海之上,迷濛之中,正停立一人。
阿木眼中佛光聚攏,再見那人背對阿木,一身綠色衣裙,手持一柄古色淡雅的古傘。青白底色的油紙傘上,大海浩渺無邊,仙島位於其中,海鳥翱翔,雲煙環繞。
“苦海有涯,樂土無憂”,那八個仙氣飄逸的墨字依舊。
“樂土傳人!”
阿木心中微驚,自己從雲海城匆忙趕來梵天寺,沒想到這樂土傳人居然也和自己一樣到達。
似乎,只要這撐傘的綠衣女子一出現,阿木的苦海佛燈就會異動。阿木也不明白這是爲什麼。
苦海佛燈的那道佛影,似乎也微微地異動。一股股淡淡的佛氣,從苦海佛燈裡散出,充盈阿木的丹海。
那種感覺讓阿木極爲愜意,靈聖中階,可是此時阿木的體內的佛氣,似乎直指圓滿境界。
可是,不過片刻,苦海佛燈突然燈火一黯,瞬間恢復了正常。
再見那撐傘的綠衣女子,不知何時已然消失在雲海之中。
“嗯?”阿木眉頭一挑。
來無影去無蹤,這綠衣女子的境界,簡直不可想象。阿木半點人家的氣息都感覺不到,依舊沒有看見那樂土傳人的容貌。
樂土傳人消失,阿木的丹海恢復正常。靈聖中階大圓滿,阿木有些悵然若失。
日出已見,阿木轉身,再奔梵天寺山門。
梵天寺創立於十數萬年前,這對於凡人來說,怕是無盡的歲月。
傳說,原本從這裡到梵天寺山門,沒有山路,坎坷難行,普通百姓上山禮佛頗爲不易,甚至時有墜山而亡者。
後來梵天寺的一位大能祖師,悲天憫人,施大法力,劈山開路,力竭而死,纔有瞭如今的坦途山路。
爲了緬懷這大慈大善的梵天祖師,無論是人族妖族,還是各域散修,一般都不會御風御劍到梵天寺山門,而是如平常百姓一樣,一步步拾級而上,以示對梵天祖師的敬意。
三千級臺階,暗合三千大千世界,稱梵天之階。
臺階寬闊,崇嶺的原住土人,很多竟跪爬而行,三步一叩,五步一拜,虔誠之心,佛祖可見。
這種虔誠,阿木在黑水仙鬼宗時見過。七大仙門中兩個最接近凡俗的兩家,果然讓無數的凡人膜拜。
只不過,一人一鬼,相差太多太多。
阿木在人羣之間,看着那些都是爲了祈福而來人執著的眼神,不由微生異樣的情懷。
“衆生皆苦,何論你我?自己的劫難,也許都是無盡的歷練。”
一步一步,阿木拾階而上,遙遙已然望見梵天寺的山門。
而此時,阿木突然看見側前方,梵天寺的山門外,一個白袍男子卓然而立,正在擡頭仰望梵天寺那萬年古剎。
那白袍男子,神采飛揚,形容瀟灑,更奇處乃是看他年紀不過二十六七歲,卻是一頭銀色長髮,散落及腰,隨風飄動,根根閃亮,說不出的神姿飄逸。
“嗯!”阿木心中一動,那乃是一個絕世的人物。阿木感知不出那白衣銀髮男子的境界,但是那白袍男子給人的感覺太過特別。
那是一股睥睨天下,捨我其誰的自信和霸氣。
正在阿木愣神之時,突然一股熟悉的感覺傳來。
阿木不由回頭一望,心中頓時一震。
因爲,他看見一個衣衫破爛,赤腳邋遢的枯瘦和尚混在人羣之中,正一步一叩頭地行進,膝蓋上已經血肉模糊。
那和尚,滿眼的慈悲之色,但是眼底卻是無盡的愁容。
“瘋和尚,天休大師!”阿木臉色驟變,因爲他感知到昔日瘋和尚天休大師一身散魂級的修爲全無。
那是純粹的凡人之氣!海荒妖孽瘋和尚,一身散魂級的修爲,怎麼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