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孟家村的人依舊睡得安穩,阿木還是無眠。
晨曦微露,烏鳥已然飛走。
這是孟家村七年裡,極爲普通的一個早晨。阿木洗漱了一番,直接向海邊走去,享受海風,沐浴陽光。
不遠處,大山腳下,古樹旁邊。那黑裙少女輕輕咬着嘴脣,看着阿木的背影。
月色下,阿木的影子拖得很長很長。在黑裙少女的眼中,那是無盡的孤寂和哀傷。
“兩個莫名的修士,闖進了村子。阿木殺了一個,跑掉了一個!”黑裙少女想着阿木說的每一句話,心中微微有些害怕。
平靜的孟家村,怎麼會突然出現修士?儘管按照阿木所說,只有初修九階,但是這足以觸動黑裙少女敏感的心。
四十七個人,都死掉了,只差兩人便已經圓滿。莫非在最後的時候,要起什麼波瀾嗎?
黑裙少女的眼中閃過深深地憂慮,孟家村不該成爲戰鬥的地方!哪裡可以有生與死,有幸福和哀傷,但是絕不該有爭鬥。
心中想着,黑裙少女手中已然結了一道印法。一片黑色的羽毛,從其手中飛出,劃破夜色,直奔遠方。
黑裙少女又看了看阿木,只見阿木安然坐在那青石上,面色平靜。月光灑下一片青輝,黑裙少女才漸漸散去自己的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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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家村這一天,似乎格外的晴朗。碧空如洗,一片湛藍,偶有白色的海鳥飛過,在遠天劃出美麗的弧線,時隱時沒。
不知,是不是因爲昨日殺了那兩名修士的緣故,阿木總感覺自己有些心神不寧。
其實,殺人對阿木來說,本來就是家常便飯。可是從昨夜開始,阿木就微微有些頭疼。這樣頭疼的感覺,在阿木以前想如何做棺材的時候也有過。
不過,吹了吹海風,阿木感覺好了一些。
不遠處,水娃帶着幾個更小的孩子,正在玩耍。落潮後,留在石頭縫裡的各種海物是孩子們的最愛。
各種貝殼,是最愛。而很多小螃蟹、海星之類的,則會被淘氣的男孩子直接分屍或者燒烤,女孩則會氣得大哭。
歡笑聲,吵鬧聲,經常會迴盪着海岸,但是很快就會隨風飄散。
阿木喜歡看孟家村的孩子們,因爲他們代表着生機和活力。這樣的孩子們,總讓阿木想起曾經柳鎮村口,那些跑鬧的孩子,那些死去的不能安息的靈魂。
這裡的不少孩子都是在阿木甦醒後出生的,阿木略微算了一下,七年裡,孟家村一共出生了十六個孩子。
想到這裡,阿木笑了。因爲,聽說孟駝子的媳婦,可能就要生了,就在這一兩天。
“應該打點東西,然後去看看!”阿木站起身。
“阿木哥,幹什麼去?”說話的是水娃子。
其實,從孟二哥那裡論,水娃子應該叫阿木一聲“叔”纔是,不過他喜歡叫阿木哥,那樣感覺親切。阿木是無所謂,孟二哥也就由着他。
“打兩隻山雞去!然後去看看孟駝子,他媳婦不是要生了嗎?”阿木笑道。
“我也去!”水娃子嚷道。
水娃子這一要去,後面幾個小的也要去。水娃子知道,山裡路不好走,而且多少有些危險。他去已經扯了阿木的後腿,怎麼還能讓別人跟着?
於是,沒等阿木說什麼,水娃子忙回身安撫,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最後他答應給那些小弟小妹們帶最美的山雞羽毛,纔算搞定。
阿木笑看着水娃子,其實帶着這些孩子去,也沒什麼。但是,阿木不管孩子們的事情,他們有他們的世界。
水娃子搞定了那些小弟小妹,不由驕傲地看了看阿木。
阿木點了點頭,以示鼓勵,然後拍了一下水娃子的腦袋。
“走!”
兩個人回到了石屋,取了硬弓、獵叉,便奔了山裡。
水娃子主要就拿了很長的繩子,他知道和全村的偶像阿木哥,一起出來打獵,一定滿載而歸,自己就是一個跟班,負責拎東西就好。
兩個人辰時不到進的山,午時剛過就回來了,而且是滿載而歸。
阿木的身上扛着一頭野豬,水娃子費勁地連拖帶拽着五六隻山雞,他的頭上還帶着樹藤做的帽子,插滿了各色美麗的羽毛。
阿木看着水娃子直笑,因爲水娃子那樣子就像是前世的印第安土著,只差在臉上塗寫油彩。
兩個人說笑着,直奔孟駝子家去。
孟駝子家在村子最東邊。
孟駝子人醜有殘疾,駝背踮腳,但是人好,織得一手好漁網,還會補船。
男人嘛,醜點不要緊,重要的是有品有才,就會有女人喜歡!孟駝子就是這種。雖然人醜背駝,但是人家娶媳婦沒費勁。
十七歲那年,便娶了一個不錯的媳婦,可是一直沒孩子。兩個人過了三年,阿木醒來的第二年,那媳婦死了。
三年前,孟駝子又混了一個也不錯的媳婦,還是村裡的黃花閨女。
村裡的很多小夥子對孟駝子那是羨慕妒忌恨。孟駝子的日子過得紅火,就差孩子,這次老婆終於有了動靜,天天在家伺候,守着,那是寸步不離。
可是,阿木和水娃子到了孟駝子家的時候,卻發現孟駝子一個人在院子裡打轉轉。
“哦?”阿木一笑,“駝子,你幹什麼呢?丟錢了!”
“呃?”阿木和水娃子進了院子,把獵物都放下,孟駝子才擡起頭看見他們倆。
“阿木哥,水娃子,你們怎麼來了?”孟駝子有些不好意思。
“阿木哥說你媳婦要生了,來看看,這不給你打了獵物!”水娃子嘴快,一指地上那些東西。
“嘿嘿!”孟駝子撓撓頭,“讓阿木哥費心了!”
說着,孟駝子拿過兩個板凳,讓阿木和水娃子坐,那板凳還是阿木做的。
“哦?”阿木有些奇怪,往日來孟駝子這裡,可都是直接讓進屋裡的,今天怎麼待遇不一樣。
而且,那孟駝子心神不寧的樣子,連坐都沒坐,還不住地像屋裡張望,好像很焦急地等什麼。
可是,孟駝子家門窗捂得溜嚴,能看見啥?
“駝子,怎麼了?”阿木戲謔地看着孟駝子。他知道孟駝子面子矮,是不是伺候媳婦不周到,被踢出來了,等着媳婦聖旨呢?
“呃?”孟駝子臉一紅,可是卻笑道,“阿木哥,裡面忙着呢!你來的正好,嘿嘿!”
孟駝子傻笑。
“裡面忙着呢?”阿木一愣。
“俺要當爹了!嘿嘿!”孟駝子繼續傻笑。
“哈哈!駝子,恭喜呀!”阿木這才反應過來,大笑着一拍孟駝子的肩膀,“那你着急啥?坐!你也使不上勁!”
“就是!沒出息!”水娃子非常鄙夷地看了孟駝子一眼,一副我將來一定比你強的模樣。
“水娃子,去!回去告訴你爹,今晚在這裡喝喜酒!”阿木直接做主了。
“好嘞!”水娃子機靈着,一溜煙跑回家。
水娃子剛出門,就聽屋裡“哇”的一聲,傳來嬰兒的哭聲。
“生了!”孟駝子高興得差點沒把駝背弄直了,“生了!阿木哥!生了!”
雖然這話聽着彆扭,但是阿木也爲孟駝子高興!
房門開來,一個老嫂子走了出來,孟家村沒有專門的穩婆,一般都是這老嫂子幫忙接生。
“駝子,進去看看吧!千金!醜得很!”孟家村的風俗,出生的孩子說醜得很,都是反話,就是極漂亮的意思。因爲說醜的孩子,好養活。
孟駝子興奮地直搓手,雖然娶了兩個老婆,但是有孩子還是第一次。
“阿木哥!我進去不?”孟駝子看着阿木問道,居然有些猶豫發矇的樣子,幸福似乎有些太突然了。
“嘿!你不進去,還能我替你進去?”阿木笑罵道,然後一推孟駝子。
那孟駝子藉着阿木的推力,才進了門,還險些被門檻絆倒。
水娃子回去報信,村裡人很快就知道了孟駝子的媳婦生了。
這幾天,柱子死了,外來的修士鬧村,孟家村頗不太平寧靜。終於有了一件好事情,大家都非常開心,暫時把一切都拋在了腦後。
黃昏的時候,孟駝子在鄉親們的張羅下,擺上了酒席。阿木打的那頭野豬直接就給下鍋了,肉香四散。
月子中的女人嬌貴,怕水怕風的,男人們誰也沒進屋。孟二嫂子等人,卻是進去了,而且裹着小被,把孩子抱了出來,給大家看看。
那孩子,一點沒有剛出生孩子的胎醜和油膩,而是粉雕玉琢的。黑亮的眼睛像是星星,似乎也不認生,好奇地看着大家,讓人嘖嘖稱奇。
“駝子,這是你閨女嗎?怎麼沒一個地方像你?你是不是偷的?”有人玩笑道。
孟駝子知道,大家這是誇他閨女漂亮,也不知道說啥,就是傻笑,給大家倒酒。
阿木看着那孩子卻是腦袋一疼,這孩子怎麼那麼像小時候的羽兒?尤其是那對眼睛,深不見底。
“駝子,起名字了嗎?”有人問道。
“還沒呢!”孟駝子撓撓頭,然後衝着阿木道,“阿木哥,你今天第一個到的,要不你給起一個,沾沾的你的福氣,將來好養活!”
“對!阿木,給起一個!”大家附和道。
“羽兒!”阿木的頭疼得厲害,隨口就把這個名字說了出來。
“嘿!好名字,羽兒!”孟駝子和大傢伙其實是一個心裡,啥名字都一樣,關鍵是阿木起的。
“羽兒!”那小嬰兒似乎也非常喜歡,哼哼唧唧的。
羽兒!孟家村七年裡,生下的第十七個人,可是阿木的頭疼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