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礁石,大海!清風徐來,海浪輕拍石岸。
海邊,一塊灰白色的巨石上,盤膝而坐一位青衣少年。那少年棱角分明,面色卻不似常在海邊的人那樣黝黑。
此時,那青衣少年,雙目微合,雙手歸攏于丹海處,樣子極像修士打坐。
那樣子貌似修行,可實際上,只有那青衣少年知道,他坐在這裡只不過是吹吹海風。那樣的端坐姿勢,純屬於幾十年的本能和習慣。此時,他想修行已然不能。
海風,涼爽愜意,鹹鹹的大海特有的腥味,讓那青衣少年能感到心神的清爽。
所以,他微合着雙目,雖然眉宇之間,略有一絲愁緒,但還是微笑着感受陽光、海風,感覺自然的氣息。
也許,這真的也是一種修行。青衣少年,腦中閃過一絲靈光。
“阿木哥!阿木哥——”孩子的聲音打斷了青衣少年的思緒。
“村裡又抓到大魚了,大夥弄着費勁,讓你去幫忙!”
不遠處,兩個十來歲面色黝黑的男孩,赤裸着上身,下身穿着土布的短褲,露着大半截小腿,赤腳,高聲呼喚着那青衣少年。
“好嘞!知道了,馬上去!”那青衣少年聽着呼喚,笑着站起身形,又望了望那煙波浩渺的大海,苦笑搖了搖頭。
他正是阿木,依舊十八九歲的樣貌,和當年幾乎沒有變化。
有時候,如果不是孟家村所有的人都說,在一個清晨,他漂浮來自於大海,而且是一隻烏鳥喚起村裡人救了他,然後昏睡了整整十年,阿木真的有些不相信。
當日,黑水鬼城一戰,阿木最後的記憶,便是那高天之上,天光大開,形似輪盤,飛來的匕首和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王寒。
然後是無盡的水紋,那像是六道輪迴之光。再然後,阿木醒來,便已經身處這個海邊的小漁村——孟家村。
那一刻,阿木有一種再次穿越,再世爲人的恍惚。
陌生的人,陌生的村落,還好阿木沒有陌生的身份,阿木還是阿木。他只是這個寧靜的海邊小村的不速之客,或者說天外來客。
阿木該慶幸,自己還是自己,沒有改變,沒有爛俗靈魂的穿越附體。
不過,很快阿木便發現了異樣,很多事情似乎也發生了變化。最重要的不同,便是阿木一身修魂初階的魔修之力,蕩然無存。
阿木幾乎從一名魂階大能,變成了普通人。阿木的丹海內,空空如也。
魔修之力,棺之殘木,戰神王血都消失不見了,魔棺也完全感應不到。阿木甚至想,是不是自己因那滴戰神王血,再次重生了。
可是阿木細想應該不是,如果是戰神王血復生,那麼應該一切都在。如同,當初荒魂秘境中一樣。
除了丹海內,黑藤條——滄海鎮龍鞭——阿木的本命法寶,也無影無蹤。
乾坤如意鐲,化成一道紫色的印記在左臂上,如同胎記一般。脖頸上,那九顆魔珠已然不在。眉心處的諸多寶物,戰魂古燈、荒魂之精等絲毫感覺不到。
剛剛醒來的時候,阿木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做夢,或者自己的東西是不是被像千花的婆婆那樣的人物妙手空空了。可是,阿木知道那絕對不可能,他的諸寶都能靈性,不可能被別人盜取。
留在阿木身邊的,唯有右手腕上的那一串古木念珠,可是它如普通的念珠一樣帶在手腕上,而不是隱入手臂下,絲毫看不出什麼佛家至寶的奇處。
另外一件,阿木身邊的東西,便是一把極爲精巧的匕首。這把匕首,阿木倒是知道,這是他前世殺人的利器。
這把匕首似乎和他有不知道多少世的情緣,生生世世相伴。
其它的,阿木那可以橫掃三界的法寶、一身絕對不低的修爲,都不見了。阿木就像一個被洗劫一空的人,所有的財富都被拿走了,只剩一座空空的房子。
除此之外,阿木還有一種感覺,他的記憶似乎出現了一些問題。有些記憶是跳躍式的,似乎有些人,有些事,完全記不得。有些記憶,也不是十分連貫,不過具體是那些記憶,阿木則不知道。
腦海中的上古荒魔經文,戰之神王封印在他腦海中的萬神大殺術及那副神秘星圖,阿木雖然記得,但是都已經完全不存在。
從魂境大修幾乎變成凡人,阿木開始不能接受,更是百思不解,爲什麼會這樣?
不過,漸漸地阿木釋然了。師父王絕不知在何界何地,羽兒似乎被什麼施術斷了三生三世的情緣,人已非人。
對於原來的一切,阿木留戀的東西不多。當日,他讓青魔子和千花婆婆離開仙鬼宗的一刻,便有一種茫然無措的感覺。
天高地迥,阿木不知路在何方?此時,阿木失去了部分的記憶,似乎更是有些心灰意冷。
這海邊的小漁村不錯,正可養性修身。昏迷十年不算,阿木在這小鎮一晃便是七年。
孟家村的村民,極爲良善,他們居然視阿木爲海神賜予他們的禮物,認爲阿木會給他們帶來吉祥。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阿木的修爲不在了,但是他無比強悍的肉身還在,仙骨魔身,在俗世人的眼中的確是神。
孟家村背山靠海,村民的生活,很平靜,很簡單,上山下海,生老病死。
能出海的時候,出海!不能出海的時候,上山。
可是,無論是上山,還是下海,總有些獵物是普通的村民對付不了,或者極費力氣的。這樣的局面,自從有了阿木,一切都不是問題。
阿木只上山,不出海!
上山!
無論是怎樣的兇禽猛獸,沒有阿木對付不了的。鷹隼熊羆,都可以是阿木的獵物。只有山中無,沒有捕不獲。孟家村的人,都奉阿木爲榜樣。阿木那把匕首之下,不知死了多少虎豹豺狼。
不出海!
居然是因爲一個在阿木看來有些羞恥的狀況,一入海阿木就頭暈。看着船下散開的水紋,阿木總感覺像是六道之光,漸漸散開,頭疼得不能自抑。
孟家村的人見阿木如此,都以爲阿木是暈船,也都不勉強他。村裡人出海捕了大的海魚的時候,才讓阿木去幫忙。
唯有,阿木自己知道,自己一定是被封印了什麼,或者中了什麼奇異的術法。
不出海,不上山的日子。阿木倒是清閒,吹吹海風,想想不全的往事。
其實,隨着時間的流逝,倒了第三個年頭,阿木的想法就變了,不再消沉。
三年,對於修士來說,只是眨眼。阿木還是恢復了自己的本色,他要恢復自己的一切,可是在這樣的小村裡太難。
想要修行,可是丹海內空空如也。
阿木腦中倒是記得千般法術,可是無一能夠施展。阿木也曾想過從新修行養根訣,可是隻要他一修煉北寒宗的養根訣,就如萬蟻噬心一般,根本不能修煉。
孟家村裡的人,都是土生土長,從沒有人走出過大山,更沒有人離開過大海。
整整三四年,阿木纔在這個極爲封閉的村落裡傳說,懂明白這到底是哪裡。
那一片大海,竟然便是海荒神州上,最爲遼闊的大海——苦海。而那一重重的望不見盡頭的大山,便是東方崇嶺的十萬大山。
關於海荒五域,阿木都記得清清楚楚,最東方便是萬萬裡的崇嶺。
其實,阿木以前也想過,這裡有山有海,可能是東嶺。但是自己從西方黑水,直接到了東方苦海,而是從海上來,有些太過匪夷所思,所以才需要印證。
東方崇嶺,茫茫苦海。
阿木想要恢復修爲,就要離開這個小村落。可是,阿木走了三次,都沒有走出那無盡的大山。
現在,阿木空有仙骨魔身,沒有一絲法力,不能御劍御風。
他想要靠雙腿走出大山,勢比登天。而且,最最關鍵的是,阿木每次都迷路。無論想什麼辦法,阿木最終都會走回這個村子。
所以,阿木只能等待,等待他記憶中那些飛天入地的修士們來搭救他,千花婆婆或者青魔子。
阿木相信,他們都能安然的躲開紫幽城。
可整整七年,一切杳無音訊。阿木知道東嶺太封閉了,海荒也太大,縱是千花婆婆和青魔子那樣的人物,找他都是大海撈針。
何況此時,自己沒有一絲魔氣,只是一個凡人。
唉!輕嘆了一聲,暫時也沒有辦法,等待時機吧!
阿木環視了一下,大海和羣山,縱下巨石,直奔村子的另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