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迴三世,也不會忘!
“好!”千花婆婆聽了阿木的話,卻是苦笑了一下。
然後,千花婆婆擡頭望了一眼虛空,似乎要看破這夜色,緩緩道,“三界之內,據說有河忘川,滔滔連綿。不知其在何界何地,不知其起點終點!傳說飲了忘川河水,可忘三世三生往事,可斷今生來世情緣!”
千花婆婆的聲音極爲低沉,而此時全場寂然,似乎所有人都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都被吸引。
“仙鬼宗十數萬年傳承,曾有聖女,名曰鬼如煙,風華絕代!傳說其來自不可知的天洲無量界,擁有神秘莫測的力量。她有神術,名曰‘忘川之淚’,乃是三界之內絕頂法術,可改天換命,可阻斷輪迴。中此術者,眉心處有紅色印跡,形同淚痕,同樣可忘卻三生往事,斷今生來世的情緣。故中此術者,人已非人,心已非心!”
忘川之淚!忘卻三生往事,斷今生來世的情緣。故中此術者,人已非人,心已非心!千花婆婆的話,迴盪在每個人耳邊,在場所有人卻沒有聽過這一式術法。
鬼如煙,倒是有幾人知道,比如黑白祭司,比如東方紅天,比如文木然。
鬼女如煙,仙鬼宗有史以來最厲害的最神秘的聖女!
天女鬼女,海荒無敵。這是散魂以上的修士,才知道的海荒之語,能和天女幻花齊名,豈是俗輩?
只是因爲,鬼如煙太過低調。即使對於仙鬼宗內部的人來說,鬼如煙那也只是一個傳說。甚至很多仙鬼宗的修士都不相信,聖女鬼如煙真的存在過。
仙鬼宗歷代聖女都有畫像流傳於世,唯有聖女鬼如煙,只是一個名字。
鬼如煙?風華絕代!
其實,此刻阿木本該想起那個躺在地獄鬼域之內,萬年冰晶棺中的被無數的符文水流護衛着的那個奇美絕豔的黑衣女子!可是阿木沒有。
這一刻,阿木一直盯着羽兒在看,盯着羽兒眉心處的那枚紅色的淚痕在看。
“忘川之淚!可忘三世三生往事,可斷今生來世情緣!”阿木極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緒,雙手攥緊的拳頭,骨節已然慘白,顫聲道,“婆婆,此術……可解否?”
這纔是問題的關鍵!
阿木一問,千花婆婆卻陷入了沉默。
“婆婆,此術可解否?”阿木再問,他的指甲已經扣進肉裡,滲出血跡,自己卻渾然不絕。千花婆婆方纔沒有回答,阿木已然知道恐怕不是好事情。
千花婆婆依舊沉默,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阿木。
此刻,整個萬聖宮陷入了另外一種別樣的窒息。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待千花婆婆的回答,而其實這個回答,除了阿木之外,基本上和他們無關。
“婆婆,此術可解否?”阿木第三次發問,語氣卻驟然平靜,但是那種平靜卻是異常的可怕。
“據說——”這兩個字千花婆婆說得極重,用意便是想說明她的回答不一定準確,“此術……無解!”
此術無解!這四個字,便似重錘一般,猛地砸在阿木的心上。
便是在場衆人也是心中一震,可忘三世三生往事,可斷今生來世情緣。此術無解,豈不是和殺了此人無異?甚至可能被殺了這個人更痛苦。
千花婆婆的話,是真的嗎?
“哇——”急火攻心,阿木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阿木自然相信千花婆婆的話,但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在場衆人無不動容,儘管他們其實不明白,這仙鬼宗聖女到底和阿木是什麼關係,也不知道真假。但是,所有人都能感覺到了阿木彌散在虛空中的哀傷。
角落裡,蕭落微微一皺眉,文木然則是心思急轉。這樣的情景,絕對不在他的預料之中,但是萬般變化都要爲我所用,纔是文木然的境界。
文木然存在的意義,只爲太荒!他思量着,每一件事情,對於太荒的影響,利與弊。
場外,還有個特殊的人物,便是來自北荒北國白城的梅花之精五兒。
“忘川之淚!”梅花之精看着那紅衣羽兒,不由心中微微一嘆。整個萬聖宮內,除了阿木,唯一見過曾經的羽兒的其實便是這位梅花之精。
不管別人怎麼想,梅花之精是相信千花婆婆說的話的。梅花之精知道,仙鬼宗聖女羽兒,定是阿木的妹妹無疑。
四十年前,在那個北國的夜晚,她親自見過站在那神秘莫測的老人身側的那個紅衣的小姑娘。
那可望三界的幽冥之瞳,天生鬼體,梅花之精五兒怎會忘記?
而且,那個神秘的夜晚,太荒之帝等人唯一確定的便是那紅衣少女被黑水的劫境修士帶走了。
三年前,阿木則是一人來到了那白城小店,苦苦找尋師父和羽兒。如果不是有瘋和尚天休大師,太荒之帝已然滅殺阿木。
有的人,想忘記過去,因爲痛苦。可是有的人,沒有過去,又是何等的不幸?
羽兒被禁錮在虛空,不言不語,不過卻面帶冷笑和不屑。
人已非人,心已非心。她絕不會相信,千花婆婆的話,因爲所有關於她的往事,她歷歷在目。
生在黑水,長在黑水。
她去過這萬聖宮內每一個角落,她瞭解幽冥山上每一處洞府,她甚至熱愛這仙鬼宗內的一草一木。
她看過幽冥山巔的鬼聖,她見過那地獄門口的魔琴。
她生是黑水人,死是聖宗之鬼!她是黑水的絕世寵兒,她是仙鬼宗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聖女。
這一點,毋庸置疑!
看着阿木,羽兒的心,沒有融化,而是漸漸地冰冷。眼前的魔修,纔是她的敵人。
仙鬼宗內,自然也沒有人相信千花婆婆的話。黑白祭司,面色平靜,無悲無喜。
可是,唯有他們心中知道自己想些什麼,他們其實和文木然想的一樣。因爲,他們不是真正的黑白祭司,而是太荒雙狼。
仙鬼宗宗主,安然在座,只不過那黑色的大氅,似乎微有波動。沒有人知道,這傀儡似的宗主,爲何一直坐在這裡。
大家各想心事,仙鬼宗內,一片不祥的平靜。
如暴風雨前的一夜安謐、死寂。
“雪!”
不知何時,突然,天空佈滿了彤雲,讓原本沉沉的夜色,更加黯然。
“雪——”
更多人感受到了雪意!無不仰頭觀看。
雪、大雪!
洋洋灑灑,鵝毛大雪,從天而降,卷天漫揚。一股無盡的悲哀散開,充斥天地,那是一種怎樣的哀傷?。
此時,所有仙鬼宗的修士,都臉色大變。
黑白祭司,更是一臉愕然。
因爲,鬼城實際上,乃是一個絕大的結界。這裡的時空不同,四季氣象都不隨日月輪轉。鬼城,乃是獨立的王國。
可是,鬼城之內,怎麼會落雪?
黑白祭司,突然升起極爲不祥的預感。
雪,鵝毛大雪!九千年,黑白祭祀,從來沒見過鬼城落雪,也從未體驗過那樣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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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不知何地何方。
一個身穿水雲道袍的青年修士,站在茫茫的大雪之中。那青年修士的樣貌不算俊朗,但是一身的氣度,卻絕不一般,尤其是那一對眸子,波瀾不驚,深不見底。
當西方黑水仙鬼宗萬聖宮內大雪飛揚的一刻,那青年修士眼望黑水。
“魔之淚!”青年修士眼中閃過一抹異色,“這是魔對我的召喚嗎?”
北荒。三界聖山上。
冷玉俯視海荒,自然把目光投向黑水。一切歷歷在目,可是冷玉的仙心早已靜如止水,當日她收回法術,放阿木安然離去,便不會再去阻礙一切。
“魔?非魔?任因果的輪盤轉動吧!”冷玉長嘆一聲。
也任魔的眼淚橫飛!任那如席的雪花飛揚!
萬聖宮內落下茫茫大雪的一刻,海荒諸域震動。
北國白城的小酒店內。
一個衣衫衣衫破爛,赤腳邋遢的枯瘦和尚,面色有些蒼白,可是飲酒不輟。
一個白髮駝背的老者,在小櫃檯旁,正用一塊潔白的抹布慢慢地擦拭一個本就泛着熠熠青輝的銅酒壺。那白髮駝背老者擦得很輕,很慢。
一個海荒十三妖孽之一的瘋和尚。
一個昔日叱吒風雲的太荒之帝。
“快了!待這些冤魂都被……渡……而去,你便自由了!”瘋和尚醉眼朦朧,有些語焉不詳。
“多謝!”太荒之帝蕭天庭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還很輕很慢地擦拭着那盞銅壺。
他擡頭望,境界的差距,讓他能感知黑水鬼城內的大雪和哀傷。但是,受着白雪大陣的束縛,他不能瞭解太多。
但是,黑水有變,卻是他心中的結論。
五兒已經去了黑水,他相信很快便會有最新的消息。
“萬年的等待!七七四十九年的破陣!我太荒之帝但定要再臨海荒!”太荒之帝蕭天庭的眼中沒有狂熱,但是卻有淡定的決然。
“別忘了,你和我的約定!”瘋和尚突然帶着慘淡的笑容,猛地把眼前的一碗酒飲盡。也許這位海荒十三大妖孽,梵天寺的神僧,也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對是錯。
唯有光陰,能印證一切。
萬聖宮內落下茫茫大雪的一刻,海荒諸域震動。
天地三界,不知有多少雙,穿透雲層,穿透界面,穿透一切阻礙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