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茫茫,文木然和蕭落立在萬聖宮外。
梆——梆——梆——
此時,萬聖宮內,突然傳來打更的聲響,又是一次子夜時分。
如果此時,在萬聖宮內,必然能夠看見所有的神像都散出綠芒,然後霧氣氤氳,迷濛一片。這是萬聖宮內所有的弟子都安心靜修的時刻。
可是,文木然和蕭落心不在此,他們也不是爲了進萬聖宮而來。
只見,文木然單手掐了一個印訣,然後直接飛出一道灰光。那道灰光,在虛空中散開,瞬間便化爲無形。
文木然和蕭落都沒有說話,只是望着那萬聖宮的方向,一陣靜默。
當那灰光散開不久,只見那虛空中突然顯出一陣波動。
黑白兩道人影,顯現出來。
那兩道黑白人影,不是別人,正是仙鬼宗萬聖宮蒼梧樓上的一直盤坐的那兩位黑白祭司,兩位散魂高階大圓滿的大能。
黑白祭司在仙鬼宗內地位尊崇,輕易不下蒼梧樓。三天前,他們剛剛到地獄門前一行,可是無功而返。沒想到,如今又現身在此。
黑白祭司立在虛空,一見文木然及蕭落,神色瞬間一變,滿目驚訝。
蕭落的神色依舊,負手而立。
而文木然看了看二人,眼中神色複雜,然後淡淡一笑,道:“海荒七大仙門,仙鬼宗黑白祭司!九千多年未見,已是散魂高階大圓滿,兩位想必一切都好!不死人文木然,見過二位。”
文木然的語氣極爲平緩,但是用詞古怪,即像是老朋友的寒暄,又像是恭維客氣,尤其是“不死人”三字,雖然平常,但是似有萬千感慨。
而且,文木然在說着些話的時候,身子筆直,雙目一直逼視着那黑白祭司,淡淡的眼神下,卻似乎包含萬千的殺機。
而待文木然說完,黑白祭司臉上頓顯惶恐之色,幾乎不敢直視文木然的眼睛。
“屬下拜見星君!九千年未見,屬下一時惶恐無狀,星君勿怪!”那黑白祭司居然同時單膝跪倒,大禮參拜,不敢有絲毫不敬。
文木然傲然而立,沒有絲毫阻攔之意,甘受兩人之拜,只是嘴角微揚,淡淡一笑。
這一幕,如果被海荒上的修士看見,恐怕會直接掛掉。這簡直是爆炸性的信息。
論身份,那可是堂堂仙鬼宗的黑白祭司,他們就是見到仙鬼宗的宗主也絕不會單膝跪拜。論修爲,那是兩位散魂高階大圓滿的修士,放眼整個海荒神州都是絕頂的高手。三天前,即使面對劫境修士孟魂,他們還尚有一爭之力。
可就是這樣的地位崇高的強者大能,如今卻心甘情願的拜服在那只是散魂中階大圓滿的獨臂文木然的身前。
散魂高階大圓滿跪拜散魂中階大圓滿,這樣的事情聞所未聞。
可是現在的的確確發生了。只是現在的這一片空間,早已被他們封印起來,除了眼前的四人,任何人也看不見,聽不到。
文木然認真地看了看單膝跪在自己眼前的仙鬼宗黑白祭司,半晌才長嘆一聲,道:“起來吧!這九千年,你們辛苦了!”言語之中,竟有無盡的滄桑。
“謝星君!”得了文木然的應答,那黑白祭司才恭恭敬敬的站起。
其實,雖然他們這九千年一直在等待召喚,但是當真的被召喚的時候,他們多少還是有些恍惚。好在他們都是散魂高階大圓滿的修士,能夠迅速地調整自己。
“不錯!九千年,你們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文木然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
“九千年歲月,屬下二人,日夜不忘肩負的使命!日夜盼得太荒召喚。”這次開口說話的乃是黑衣祭司。
“黑狼!白狼!”文木然突然低喝一聲。
“屬下在!”這一次,黑白祭司沒有絲毫的遲疑,儘管這樣的稱呼對於他們來說非常的遙遠,但是他們真的沒有忘記自己真正的身份。同時,他們知道如果自己回答的略有遲疑,都會遭到這太荒第一智士的懷疑。
兩個人的眉心處,都顯出一道綠色的印記,那是兩隻對月長嘯的狼頭,栩栩如生。
這是他們的本命印記。黑狼、白狼乃是當年太荒門內最爲神秘的殺星。
“很好!”文木然似乎第一次露出了真心的笑容,“不愧是當年貪狼星君的親信,我和貪狼都沒有看錯!”
然後,文木然轉頭對蕭落道:“公子,這便是當年太荒門貪狼星君座下的黑狼、白狼。太荒門,七大星君,七大天部。貪狼一部,屬於暗之力量,不被人知。黑白雙狼,更是無人知曉。當年幻花之亂,無力迴天,我安排他們進入仙鬼宗。”
其實關於這些文木然曾經多次向蕭落說過。現在見到真人,尤其是親眼見到兩人跪拜文木然及狼部的本命印記時,蕭落再次意識到昔日的太荒門是何等的強大?也更加欽佩文木然的手段。
當年幻花掃蕩太荒門,血染海荒神州,無人可擋,三界爲之變色。
太荒門多少萬年的基業,幾乎被連根拔起,屍骨如山,血流成河。
可是在那樣的形勢下,文木然居然能偷天換日,瞞天過海,佈下無數的後手,保存了太荒門的一部分力量。
雖然這些力量不能和昔日的太荒門相提並論,但是這份心機智力,絕非常人可比。
蕭落心中想着,同時向前一步,對着那黑白兩位祭司躬身一禮,道:“蕭落拜見兩位前輩!”
方纔黑白祭司的注意力都在文木然身上,雖然也留意了蕭落,但當時只是想這位美得有些妖異的青年,大概是文木然的弟子。
可是方纔聽文木然對其的稱呼,如今又聽蕭落自報名姓,不由一起看向文木然,眼中的神色微微有些詫異。
蕭姓對於太荒門來說有極爲特殊的意義,因爲太荒門太荒之帝名曰蕭天庭。
蕭氏血脈乃是最正統的太荒血脈。可是當年,沒有聽說蕭家有人逃出生天。
文木然點頭笑了笑,道:“沒錯!他叫蕭落。天不亡我太荒,當年滅門之時,紫梅已是有孕之身,重傷後逃出萬荒谷,這才留下這點骨血。他便是太荒血脈,大帝之孫!”
“大帝之孫?”黑白祭司眼中驟然閃亮。
“拜見少主!”這兩位散魂高階大圓滿的修士,聲音異常激動,眼角居然見了淚痕。兩人豪不猶豫,再次單膝跪倒在地,那是發自內心的虔誠。
當年,文木然先知先覺,在幻花血洗萬荒谷之前,便佈置了一切。黑狼白狼,壓根就不在萬荒谷,可是他們後來聽說了那是何等慘烈的戰鬥。
萬荒谷數十萬弟子,能逃出來的聊聊無幾。蕭家人更是被幻花鎖定,一個不留。
原本黑狼白狼都沒有奢望能再見太荒之人,九千年的等待,他們幾乎絕望。可是,沒想到今日他們不僅見到昔日的星君,更是還能見到太荒血脈,如何不激動?
“兩位前輩快快請起!”蕭落忙扶住二人。對於這些太荒宗倖存下來的耆老名宿,蕭落是發自內心的尊敬。
“修魂高階大圓滿!”黑白祭司現在修爲比文木然還有高上一個境界,神識一轉便已經知道蕭落的修爲境界。
“魔修之體!”黑白祭司幾乎是同時高聲道。
“九千年裡,天佑太荒!他輪迴十世,終得魔身,我們才終有捲土的資本。”文木然長嘆一聲道。唯有他知道,這十世輪迴的痛苦和九千年來他和蕭落耗費的心機。
“輪迴十世!”黑白祭司雙眉微挑,可是沒有多說什麼。以他們的境界修爲,怎麼能不知道那絕非常人能承受的痛苦?
輪迴之痛,實難盡言。
微微的沉默,在場的四人似乎都在回顧那九千年的歲月。他們都是太荒殘餘,九千年,他們都在以不同的方式,做着復興太荒的努力。
半晌,文木然纔打破沉默。
“鬼棺的事情,可有進展?”文木然道。
黑白祭祀一聽此言,各自長嘆,臉上顯出太多無奈。
“回星君,九千年來,我們一直在找尋鬼棺。可是,實無太多進展。雖然我們貴爲仙鬼宗的黑白祭司,別說海荒浩大,便是仙鬼宗內,有兩處地域,我們都不能步入!”黑衣祭司道。
“哦?”文木然詫異道,“仙鬼宗黑白祭司,幾乎統領整個仙鬼宗,還有什麼地方是你們不能觸及的?”
“這兩處都在幽冥山上,一處是幽冥後山的地獄,一處是幽冥山頂!”白衣祭司道。
“哦?”文木然眉頭微皺。他心中明白,黑狼、白狼能夠隱藏真實身份九千年,成爲仙鬼宗的祭司,定然用盡了手段,可是還不能進入這兩處地域,足以說明它的難度。
“幽冥後山有劫境修士鎮守,幽冥山頂則是鬼聖……修行之地。”黑衣祭司道。
“鬼聖!”文木然眼神微眯,望了望那黑魆魆的幽冥山,“他還是那麼強大,同時也那麼無恥嗎?”
海荒之上,居然有人這樣評價傳說中的散魂以上高手鬼聖,也是一件奇事。文木然的狂士之性也顯露無疑。
昔日太荒門,門主太荒之帝座下有七大星君,取北斗七星之意。貪狼、巨門,祿存、文曲,廉貞、武曲、破軍七大星君,統領七大天部,各司其職。
文曲星君文木然,昔日乃是虛劫修士,只差一步渡劫,太荒第一智囊。只不過,天意弄人,如今的文木然修爲被打落至散魂中階,而且終身不能再進分毫。
修爲不在,可是絲毫沒有改變文木然的性情。
也許,這種性情,便是曾經敢和紫幽城一爭長短的太荒門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