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露,映照北寒諸峰。站在通天峰上遠眺,可見北寒雄奇俊秀的連綿羣山。
修行了一夜,阿木毫無倦意,反而倍感舒服,神清氣爽。舒展了一下筋骨,阿木用離水準備好的山泉洗漱。
剛剛洗漱完畢,阿木便看見瘦弱的離水背背一個包袱,手中提着一個籃子遠遠走來。
像是東西太沉了,離水走得居然不太穩當,有時有些晃盪。
漸漸近了,離水也看見阿木,進了院子笑道:“阿木師弟,昨晚睡得可好?”
“嗯!很好。”阿木應道,然後順手接過離水手中的籃子,打開一看裡面居然是四個精美的小菜,葷素皆有,色香俱美,另外還有兩大海碗的白飯。
“離水師兄,這是你做的?”阿木倒是吃了一驚。
聽阿木如此問,離水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培養不出仙根,只好做些雜務,這菜做得還湊合!”
“呵呵!”阿木笑了笑,也不客氣,直接把飯菜擺在院中的石桌上,招呼離水吃飯。
離水似乎愣了愣,沒想到阿木能叫自己一起吃飯。
“我……吃過了,這些都是你的!”離水囁嚅道。
阿木怎能看不出離水的神情不自然,看着這些精緻小菜,想必也是宗內囑咐特意給自己安排的。離水一個不能修出仙根的雜務多半吃不到這些。
“有福同享!”阿木笑道,然後拉離水一起坐下,推給離水一碗白飯。怕離水還推辭,阿木又夾了一塊牛肉送到離水碗裡,笑道:“離水師兄,當然以後也要有難同當!我們是兄弟。”
說完,阿木不再多說坐下夾起一塊牛肉便大嚼起來,還不忘向離水豎了豎大拇指。
“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們是兄弟。”
這句話重重地落在離水的心上,不由讓離水眼中一熱,拿着飯碗的手都有些顫抖。
入北寒宗十年,剛入山時離水也有些朋友,不過後來因爲他不能培養的仙根,大家漸漸疏遠。到了後幾年,同入山的有的修行有成,有的下山回家,只剩離水一人在山上做雜務,更是無一人看得起離水,甚至時常以欺負他爲樂。
不過,離水性子懦弱能忍,吃了虧便忍氣吞聲倒也相安無事。
雖與阿木認識不過一日,但是離水總感覺阿木爲人至誠,雖然受到宗內如此重視,但卻不倨傲,沒有半分歧視自己的意思,真把自己當做同門師兄看待。
“吃呀!”阿木見自己的飯都下了半碗,而離水還捧着飯不動。
“嗯!”離水收拾心情點了點頭,也吃了起來。
一是離水的手藝真的不錯,二來二人的心情都是極佳。風捲殘雲,這些飯菜被二人一掃而空。
這早餐吃得好不愜意。
收拾好碗筷之物,離水又把方纔背來的包袱打開,拿出一件白袍,這是北寒修童的衣服。
阿木成了北寒弟子,自然也要穿一件白袍。
這白袍正合適,阿木原本就面目俊朗,穿了這白袍則增了幾分飄逸。
一夜吐納,阿木神采熠熠,倒真有幾分修仙大門的弟子的氣質。相比之下,離水雖也是一身白袍,則顯得文弱太多,像個書生。
“阿木,你初到北寒便有了幾分仙氣了!日後必能修行大成。”離水笑道。
阿木聽了一笑,這話要是別人說多半便是恭維,而從離水口中說出來,便是句句真心。
阿木剛要和離水玩笑兩句,卻突然發現離水的膝蓋處浸着一塊血漬。
“嗯?離水師兄,你的腿怎麼了?”阿木皺眉道。
“呃?”原來方纔離水一直有意掩飾,阿木便未發覺,可是方纔精神放鬆了一些,望了遮掩便被阿木發現了腿上血漬。
“早上起來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沒事的!”離水臉色微紅,神色極不自然。
這樣蹩腳的謊言,阿木自然一眼看穿,怪不得方纔見離水來時有些腳步不自然。
想來離水雖然養育不出仙根,但畢竟會些吐納之法,身子看似柔弱,但也不至於如此不堪。
走了十來年的山路,又怎麼會不小心摔倒?
“離水師兄,是不是有人欺負你?”阿木立刻便猜到了原因。
“沒有、沒有……”離水生性樸實,哪裡會撒謊,連連擺手卻不敢正視阿木。
可是感覺阿木一直看着自己,擺了幾下,離水便默不作聲。
“他們只是和我開個玩笑……比試一下,我身子弱便被摔了……一個……跟頭。這是常事,哦,不……不是……”過了一會離水才支支吾吾地道。
可是看見阿木變了臉色,離水又想改口。
阿木面頰緊繃,他看見離水的白袍都被撕開了口子,過去一撩白袍,原來離水的兩條腿都受了傷,雖然都是皮肉傷,但是血淋淋的。雖然離水包紮過,但是繃帶早已被浸透了。
“是誰幹得?”阿木面色陰沉道,他最看不過的便是以強凌弱的事情。
“幾個師兄!”離水苦笑了一下,“阿木,我習慣了!誰讓我養育不出仙根?”
可是說完這話,離水的眼圈卻紅了。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十年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欺凌。
“養育不出仙根,便要受人凌辱嗎?”阿木握緊了拳頭,雖然相處不過一日,但是阿木真得把離水當做朋友,當做兄弟。
“沒有仙根,便是無用之人!本該如此。”離水黯然道。
“離水師兄!”阿木沒想到連離水自己都會這樣想。
“嘿嘿!對,沒錯!養育不出仙根,便是我北寒的廢物!”一個尖細刺耳的聲音傳來。
阿木猛地一回頭,不知何時,小院外站定了三個藍衣少年。
身穿藍衣,便是初修之士,可算真正的修士了。
三個藍衣少年裡爲首的一個也不到二十歲,面如刀削,額窄脣薄,一看便是薄情寡恩之人。而旁邊的兩個少年也年紀不大,但是趾高氣揚,滿臉的不屑,也絕非良善之輩。其中一個尖嘴少年正洋洋自得,看樣子方纔的話便是他說的。
阿木掃了一眼,便直視那爲首少年,而那爲首的少年則面帶冷笑看着阿木。
“鄧師兄!”離水見了忙向爲首的少年施禮。
“鄧師兄?離水,你沒看見我和李師弟嗎?”那尖嘴少年道。
“唉!趙師兄,人家離水來了北寒十年多,咱們才三年,雖然是初修一階,但是和離水怕是比不了!我們是不是該叫人家師兄呀?”另一個少年也陰陽怪氣地說。
這些話一出,離水的臉一陣發白,但是還是躬了身子,道:“李師兄說笑了!……離水拜見兩位師兄!”
“哈哈哈!”
三人見了離水的窘態,不由一陣猖狂大笑,平日裡他們就是常常以欺負離水爲樂。
“離水師兄,方纔就是他們打了你?”阿木冷聲道。
“不……不是打,是切磋……”離水低聲道。北寒門規是禁制弟子私鬥的,但正常的切磋則不在其內,所以欺負離水的人都打着切磋的幌子。離水則敢怒不敢言。
“切磋?”阿木眉毛一挑,三個初修之士和一個沒有仙根的修童切磋?
“離水師兄?哈哈!原來離水也當師兄了,怪不得今天早上跑得那麼快!想必多摔了幾個跟頭吧。”那趙姓少年道。
離水面色紅白不定,但卻不敢發一言。
“夠了!”阿木看了看那三個少年大喝一聲。
“怎麼?離水的師弟,你要爲你師兄打抱不平嗎?”還是那言語刻薄的趙姓少年滿臉的不屑看着阿木。
“一個連仙根都沒有養育出的修童,剛剛穿上我北寒白袍,怕是不知天高地厚!”這次說話的卻是那一直未言語的鄧姓少年。
這三個少年看來平日裡也是驕橫慣了,欺負離水更是他們平時的樂趣,故此完全沒有把阿木離水放在眼裡。
阿木冷哼一聲,向前邁了一步,卻被離水拉住。
“阿木,那鄧師兄乃是初修三階的修爲,其它兩位也是初修一階,凡人絕不是他們的對手!忍忍算了!我們相識僅僅一日,你更不要因爲我和他們結怨!”離水慌忙道。
阿木看了離水一眼,嘆了口氣道:“離水師兄,你忍了若干年,欺凌的人想必沒少反而更多了吧!你我相識一日,可是我阿木說過我們是兄弟!”
離水聽了此話,一時間,不由愣在當場,眼睛居然有些溼潤了。
阿木一笑,邁步出院,站在那三個少年面前,絲毫不懼,然後衝那鄧姓師兄冷笑道:“剛剛穿上北寒白袍不假,但若北寒宗均是爾等無恥之輩,這白袍不穿也罷。”
此言一出,包括離水在內所有人都是一驚,這話多少有些無視北寒宗的意味了。整個北寒宗弟子怕是也就阿木敢說出如此話來。
那鄧姓師兄本名鄧巖,則是冷笑不已,在他這個初修三階的修士看來,阿木不過是個凡人。
雖然他沒見過阿木,但從阿木的氣息來看,阿木最多修了一兩個月的養根訣之類的法訣而已,所謂的仙根連影子都沒有。
況且他從未見過阿木,這樣一個和離水混在一起的人,定是剛上山不久的修童,還不知道自己等人的厲害。
要知道,這鄧巖上山不過五年,但已是初修三階的修爲,乃是北寒弟子的佼佼者了。
他爲人陰狠,和他修爲相近的沒人願意惹他,修爲高於他的不屑與之爲伍,而且他的師父乃是一位定修大圓滿的修士,如今正閉關修行,馬上便要進入至靈之境,誰也不願和將來的至靈高手結怨,便漸漸養成了他飛揚跋扈的性子。
只不過如果他知道阿木只修了一夜的養根訣,還是宗主嫡傳弟子的人選及阿木在祖師堂的種種,不知該做何感想。
“小子,口氣不小,新上山的該知道尊重師兄!”鄧巖向那趙姓師兄遞了一個顏色。
那趙姓師兄本名趙顯,爲人最是陰損,不過養成仙根倒是沒費幾分力氣,平日便和鄧巖及那李通結爲一幫,除了修行,便四處遊蕩。
他的師父雖是一位定修中階的修士,但最是護犢子。這趙顯平日裡把師父哄得開心,倒是也沒犯什麼大毛病,大家也有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人理他。
見鄧巖使了眼色,趙顯最願做這欺凌弱小的事,面帶得色一步三搖的便奔阿木而來。
無論趙顯人品如何,但修行上卻是可圈可點,兩年養成仙根,而且是五品仙根,一年後便穩定在初修一階,這個速度絕不一般。
初修一階的修士,按常理絕不是一個凡人能對付的,別說一個凡人,便是北國那樣的禁軍來了幾十個,如果不使用破仙弓之類的特殊武器,也絕不是其對手。
修士和凡人的差距便是兩個世界。
不過,可惜,趙顯今天遇到的是阿木,便註定了他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