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呼——嗷——桀桀——
鬼棺一震,萬千鬼叫,血氣奔涌。 無盡的陰氣,如似風暴。諸多符印,如血色的蝌蚪。此時,整個海荒之上,都能感覺到一股血腥之氣散開。
再看,那鬼棺散出無盡血光,便似血紅的流星一般,直接衝向那無量佛女陣。
鬼棺威壓,除九棺之外,無可阻擋。
嗤嗤——嗤嗤嗤——
青煙四起,團團如雲。無量佛女陣,不愧爲尊者級的陣法,但是它遇到九棺之一,而且是血氣最盛的鬼棺。
轟——咔——
此時,龍涎一催鬼棺。
那鬼棺直接下壓。無盡的萬古威壓,諸多萬年的血腥之氣,那根本不是那佛女陣能夠承受的。
轟——嘭——
無量佛女陣,搖搖欲墜,幻化迷離。金蓮散亂,殿宇離析。一道異象碎,兩道異象碎,三道異象碎……
佛女陣上,萬千異象,競相碎裂,化爲青光。唯有虛空那道綠影,還是凝而不散。
鬼棺無敵,其血氣直接淹沒了浩蕩的佛意。
那一刻,龍涎在鬼棺之上心中傲然而冰冷。
那是一種無情的碾壓,那亦是三界唯我獨尊的情懷。整個無憂島上,就在佛女陣開始碎裂的一刻,已然不知道有多少仙凡死去。
鬼棺威壓,龍涎催動。無憂島上的一切,真的堪稱螻蟻。
方纔升空的十幾位原仙,瞬間被打落在地。苦海之上,或許他們是真正的主宰。但是,鬼棺在天,何人敢稱大能?
原仙之下,甚至天仙高階有的被破了佛女陣的鬼棺之氣擊中,便直接道消魂滅。
龍涎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樂土一脈,不過爾爾。
而此時,無憂島主已然立在虛空。一身白衣,泛着淡淡的佛光。除了佛女,那是最接近佛的人。
無憂島主面色從容鎮定,甚至嘴角掛着一抹淡淡的冷笑。
因爲,很多人一旦參透了生死,便真的是無憂了。無憂島主在離開密室的瞬間,便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
無憂島主身側,漁童腳踏蓮臺,肩掛紅菱,則是一臉殺氣。
三界小屠夫,本性不改。除非他死在你的手下,否則他絕不會屈服。
龍涎冷冷一笑。
樂土上,真正的強者出現了。收了那道綠影,殺了無憂島主、漁童,那麼定能匯成一道佛光。
苦海異動。海荒大陸。
三界聖山上東皇微微一挑眉,然後遙望苦海的方向輕輕地搖了搖頭。雲海洞府內,冷玉則是擡眼看了看九幽鎮魂燈。
離恨的肉身,在天池中安然仰臥,不見異常。可是,雲散總感覺,九幽鎮魂燈的燈焰似乎微微搖晃得有些異常。
此時,三界聖山外,一個白衣女子悄然站立在虛空,目視雲山之巔,卻靜如處子。
天洲,柳鎮。
午後,靜謐安然。風停,秋日微暖。
天地大禁內的柳鎮,時間上已然和天洲不同。此時,柳鎮兩輪太陽,已經漸漸下沉。一青一紫兩口棺,並列排放,各有兩道影子。
青棺平凡,紫棺古雅。那是兩口材質完全不同的棺,但是他們放在一起卻是相得益彰,無比和諧。
阿木手裡提着漆桶,微微佝僂着身子,臉上卻是掛着淡淡滿足的微笑。
最後一抹亮漆刷完。阿木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這兩口棺終於做完。看着這兩口棺,阿木心頭微暖。
上輩子殺人,這輩子做棺!阿木心中嘆息,這兩口棺乃是純碎的凡棺,恐怕也是阿木最後親手做的兩口棺。
這棺木之中,有阿木的汗與淚,有阿木的神與血,還有阿木五十年的凡心凡意,但是絕對沒有一絲一毫的仙氣。
這是兩口純碎的凡棺!凡意上,甚至勝過當年阿木未修仙時在北國柳鎮做的那些棺。青紫棺上,連一道符印都沒有。
阿木明白,以後他再也做不出這樣的棺了。
“呀呀——呀——”
烏鳥鴉兒一直圍着阿木飛轉,不捨分離。此時,它落在阿木的肩頭,歪着頭似乎很認真地看着那兩口棺。
可是,鴉兒絕對看不懂這些。這樣的棺,只要它的口一張,金烏聖火下瞬間便可將其化爲灰燼。
鴉兒不懂,阿木何必做這兩口毫無價值的棺。
鴉兒不懂,沈煙其實也不太明白。她只能認爲,這是阿木凡心中的一道執念。那樣的兩口棺,對於他們來說實際的意義不大。
“老頭子,完工了!”不過,沈煙還是笑着問道。
“大功告成!”阿木的臉上顯過一抹紅潤,絲毫不像有病的樣子。從今天起牀開始,阿木的臉色一直不都錯,甚至沒怎麼咳嗽。
“歇一會吧!我準備晚飯,不是要約離水、梨若喝酒嗎?”沈煙道。
“嗯!好!”阿木的興致很高。
隨後,阿木便開始收攏工具。這些日子,似乎也沒好好地收拾小院。今天完工,阿木正好拾掇拾掇。
一件件做棺的工具,阿木都精心地擦拭,整理,然後收好。
這一天,兩輪太陽落得似乎比平時快很多。
不知不覺,兩輪白日落下,星河漸漸亮起。不知爲什麼,這一夜,整個王家小院便如春夏一般溫暖。
此時,阿木把整個小院都拾掇了一遍,看上去頗爲整潔有序。做棺的工具,更是收拾得整整齊齊。
西廂內飯菜飄香。沈煙的手藝似乎大進。
呀呀——呀呀——
鴉兒在院中低飛,輕輕鳴叫,似乎也嗅到珍饈味美。
“老伴兒,今晚我們在小院中吃吧!”阿木在院中喊道,“我看今天夜色正好,星河應該不錯!”
“嗯!好。”沈煙應道。
兩個人把酒菜都搬到院中的石桌石凳上。色味俱佳,引人垂涎。
微風習習,可是盡是暖意。阿木在院中挑起兩盞燈,王家小院內靜謐安然。這一夜註定與平日不同。
吱嘎——
院門開了,正是離水、梨若。兩個人都穿着平日的衣衫,乾淨整潔,而且看上去兩個人的精神不錯,臉上都帶着笑容。
昨夜,聖蓮封魔之事,便似沒有發生過一般。這似乎便是一個平常的日子裡,離水、梨若來王家串門。
離水捧着一個瓷壇,梨若挎着一個竹籃。
“就等你們了!”沈煙招呼道。
“我們帶了酒,還有家裡養着的兩位鮮魚。”離水、梨若放好酒菜,圍着石桌坐下。
“你們還有存貨,真不錯!”沈煙笑道。要知道,柳鎮外的善生湖早已不存在。
“當然!有備無患。”梨若笑着說。
“阿木,我看你的精神不錯!莫不是病好了些?”離水看着阿木道,“一會兒,可以多喝兩杯!”
“今天感覺很好。沒問題!”阿木亦笑道。但是,阿木的眼眸深處有一抹不易覺察的隱憂。
因爲,這一夜的情景,在他的記憶之中有過深深地烙印。
三生石上的一切,阿木感覺似乎就會發生在這一夜。
阿木擡頭望了望天空。星河燦爛,所幸不見當初三生石鏡像中的三輪皓月。因爲,天洲本就無月。
“倒酒!”離水拿起瓷壇,給四個人各滿了一杯。四個人似乎心有靈犀,心情暢快。什麼都沒有說,一起酒杯,傾情而盡。
“嘶——好酒!”阿木和離水品着酒,同時讚道。
呀呀——呀——
烏鳥在阿木肩頭鳴叫。
“哦?呵呵!”阿木一笑,“差點忘了你!”
阿木隨手拿過一個空碗,倒滿了酒,就放在自己旁邊。烏鳥輕落,頭埋在酒碗當中,輕啄細飲。
“哈哈!”阿木大笑。
因爲,一切亦如當年。七劫浮夢裡,無數夜晚鴉兒陪着阿木喝酒。
此時,離水微微一愣,然後看了沈煙一眼。因爲,在修羅柳鎮外,離水曾經親眼見過鴉兒陪着木飲酒。
沈煙卻只是淡淡一笑,什麼都沒有說。
“離水師兄,喝酒!我敬你一杯!”阿木舉杯道。
“好!”離水沒有猶豫。
兄弟二人,一飲而盡。
“梨若,我再敬你一杯!”阿木衝梨若道。
“呃?”梨若感覺阿木有些反常,但還是痛快地舉起酒杯。
“柳鎮五十年,辛苦梨若師妹!”阿木不待梨若說什麼,再一次一飲而盡。若不是那蒼蒼白髮,佝僂之身。,眼前的阿木,似乎完全回到了當初。
柳鎮五十年,似乎沒有什麼問題,但是一句“梨若師妹”,卻是讓梨若心中一震。因爲,這是阿木未入凡劫前對她稱呼。
柳鎮上,梨若根本不是阿木的師妹。
可是,四個人似乎都沒有點破什麼。
聊聊家常,說說閒話。看上去,一切與往日沒有什麼不同。
星河璀璨,萬星閃亮。王家小院內,和諧安寧。
可是,此時如果有人站在柳鎮長街之上,一定會驚駭莫名。因爲,整個柳鎮正在漸漸消失。
小院內,觥籌交錯,笑語歡聲。
小院外,淡淡紫氣,繚繞整個柳鎮。柳鎮的屋宅,正在一間間地化爲紫霧。燦爛星河下,它們開始悄無聲息地向王家後院彙集。
天洲柳鎮在消亡。
而王家後院內,紫潭裡光波陣陣。那近乎圓滿的人棺,黑白之光已然被淡淡的紫霧包裹。
它,只差最後一道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