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洲,柳鎮。秋風瑟瑟。
兩輪白日,相對而行。沈煙、阿木如同往常一樣用早餐,有意無意地聊着閒話。而離水、梨若似乎不聲不響回了自家。
這一日的柳鎮,極靜。往日時而傳來的叫賣聲,甚至鄰里街坊大聲說話的聲音,再不入耳。
因爲,偌大一個柳鎮其實就剩下了他們四個人。可是,沈煙、阿木似乎都沒有留意這一點。
兩個人一切如舊,不見絲毫異樣。
烏鳥歸來,便再未離去,而且一直不離阿木左右。
只不過,這一日阿木的精神特別好。白髮裡似乎都透着不錯的精氣神,面頰上竟然也見了幾分紅潤。
甚至,阿木幫着沈煙收拾了碗筷,而且還說晚上要約離水、梨若喝酒。
“嗯!好!”沈煙笑着應道。
“好!我去做棺。”阿木轉身出去,佝僂着腰,一手提着做棺的工具。這個日子看着很普通。
但是,阿木明白這將是他的最後一天了。
沈煙看着阿木的背景,眼中一片黯然。
“迴光返照!”沈煙明白——這一天,定然是阿木的最後一天。
天洲,天南之南,白雲樓。
當年,滄海一脈滅了鬼家,青、白兩家便奉滄海古流爲主。此後,阿木前往天洲修羅處,一去不返。
近三百年前的封魔之戰,青白兩家均無力插手。
所以,白家安享了數百年的和平。
白子修,已然漸漸接管白家的核心事務。而白子舟爲了避嫌,常年遊弋於星海之上,探物尋寶。
兩兄弟以白家大局爲重,同心協力,相安無事。所以,白家在天洲的地位依舊無可撼動,甚至更勝當年。
白家老祖永之四重,此時盤膝在樓上。如今,他已然不求境界、永生,只願白家無事,三界安然。
可是,理想與現實永遠不會統一。
兩輪白日,漸漸合一,此時正午時分。天南之南,白雲山外,一道白光幻化出一道人影。
那乃是一個不速之客。
一襲白衣,身材瘦削,面帶一張小丑鬼臉。那不是別人,正是彼岸冥修白流蘇。
白流蘇站在白雲山外,負手而立,不言不語。可是,此時整個白雲山的一切可謂盡收眼底。
白家老祖已然睜開了雙目,眼中顯出一抹駭然。白流蘇身上有一抹似有似無的幽冥氣息。
永境六重!
白家老祖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是可以橫掃天洲白家的存在。如今白家境界最高者,不過自己的永境四重大圓滿。
“老奴,先去看看!”虛空中一個聲音傳來。
白家老祖微微頷首,同時卻是直接站起身來。今日之客,絕非一般。
白流蘇很有氣度地站在白雲山外,風吹衣動,凝而如山。白流蘇的鬼臉面具,嘴角一直微微上揚,看上去便似在嘲笑整個世界。
“來者何人?”虛空中,一道人影顯化。一個一身奴僕打扮的老者,花白的頭髮,彎着腰立在白流蘇身前不遠處。
“讓白家老祖,前來見我!”白流蘇的語氣平靜。
“有事先言,老朽自會傳達!”白家老奴回答得不卑不亢。白家人,在整個天洲一向都是傲岸非常。
“唉!”白流蘇卻輕輕一嘆,“天洲白家,竟然如此迂腐?明知不敵,又何必要找個排場?”
白流蘇語氣平靜,可是卻已經出手了,且一旦出手便不留情。只見他左手一擡,瞬間便是萬千玄光。
永之六重的冥修,豈同一般?
白家老祖的貼身老奴,其在白家的地位,自然也是非比尋常。永之三重大圓滿,勘稱白家的頂級高手。
其實,他先出來,便是來試探一下白流蘇的虛實。這樣白家人也好有個考量。可是,這個試探的代價,便是一道魂滅。
呼——
永境六重的威壓,根本不是這白家老奴所能抵擋的。
萬千玄光,如同千絲萬帶,直接鎖住那白家老奴。原本,那白家老奴尚有法寶未出,可是白流蘇壓根就沒有給他機會。
滅!
白流蘇輕喝一聲,左手輕輕一握。
噗——呼——
萬千玄光歸攏,那白家老奴在其中瞬間化爲一團血霧。不過,一道虛影卻直接脫逃而去。
“第三魂!呵呵。”白流蘇一陣冷笑。這白家老奴,若不是還有一魂,這一次便是永恆地死亡了。
白流蘇沒有追襲,只是從容地站在白雲山外。似乎,對於他來說,踏入白雲山都有失自己的身份。
他知道,滅了永之三重的一道魂,應該很快就會有白家真正的人物出現。
果然,此時整個白雲山的白家人,幾乎都知道發生了的情況。
虛空中,人影幢幢,仙氣縱橫。同時,整個白雲山的東西南北四方,亮起無數的玄光。四件奇異地如同大鼎的法寶,直接懸空而起。
每件懸鼎,都散着五色霞光。
白家,有星河船隊,富家天洲。若論法寶,無人可敵。
那四件懸鼎,號稱鎮天軒鼎。雖然不敵九棺,但是亦都是尊者級的神兵。四鼎一出,便可封住整個白雲山。
白流蘇帶着小丑面具,可是從其姿態和氣息來看,根本沒有把白家的法寶放在眼裡。
白家爲首的正是白子修,不過白子修的境界只是原仙三重而已。倒是,他的身後有兩名永境的老者。
可是,亦不過永境二重境。
永境六重!白家人擁有天洲最毒的眼。此時,只要是原仙之上者,都可以一眼看穿白流蘇的修爲。
“你是什麼人?”白子修境界不高,但是沉着冷靜,完全不失大家風範。
“讓白家老祖,前來見我!”白流蘇還是那句話。
白子修一挑眉,卻是沒有言語。因爲,他們方纔都看見了白流蘇的手段。一言不合,便滅永之三重大圓滿。
“老朽在此!”此時,那白雲樓上的白家老祖已然下來,身形顯化,站在白家人最前面。
“白家老祖,永之四重大圓滿?”白流蘇的語氣似乎有些質疑。這似乎和他想象得不太一樣。
“怎麼?”白家老祖冷笑一聲,“白雲山上,哪個人還敢冒充白家的老祖不成?”
“呵呵!”白流蘇亦冷笑,“或許,白家老祖的確無人可以假冒,但是你竟然不是我要找的人!”
“哦?”白家老祖微微一愣,“閣下乃是彼岸冥修。幽冥世界與天洲無量,乃是井水不犯河水。方纔你滅我奴僕一道魂,總要有個交代?否則,縱使你是永境六重,恐怕也不好走出這白雲山!”
“白雲山?”白流蘇輕笑一聲,“只要我願意,這白雲山我可以把它夷爲平地。白家,也可以在天洲除名。”
白流蘇語氣自然,完全不似吹噓。所有白家人都是心中怒氣沖天,可又絕對不敢輕舉妄動。
“我要藏在白家的一道天魂!”白流蘇不願廢話,直接點名來意。
“天魂?”白家老祖微微一愣,神色有些茫然。
“天魂,便是天棺之魂!”白流蘇道,“你身爲白家現任老祖,莫非不知道嗎?”
“呃?”白家老祖微微一挑眉。因爲,他真的不知道什麼天魂。其它所有白家人更是一臉未知。
白家,什麼時候有天魂?
看諸多白家人,不似作僞。白流蘇不由輕輕一嘆。
“我本不欲造殺孽。只是,如今看來,白家若是拿不出天魂,那麼我只要殺了所有白家人,一一找尋!”
“白家滅,天魂自然出!”
白流蘇聲音依舊平靜,但是若是瞭解白流蘇的人就該知道:白流蘇幾乎是一個永遠平靜地人。
彼岸七兄妹中,白流蘇爲長,所以極少出手。但是,只要是白流蘇出手,便絕無生還者。
很多人,都認爲白小七境界最高半步踏尊,白夜影、白疏影乃是彼岸中的最佳殺手。可是,很少有人知道白流蘇的凌厲無情。
冥尊有令,不得有失。彼岸七兄妹如今在分別行動,否則白流蘇恐怕不會親自來天洲白雲山。
“白家無天魂!”白家老祖道。
“也罷!”白流蘇根本不願多說,浪費時間。白袍微動,其身上瞬間便散出無盡玄光,那一刻便似虛空中又多了一輪白日。
刺目光華,讓白子修等原仙人物均不敢直視。
白流蘇雙手結印,其頭頂顯出一朵巨碩無比的彼岸花。晶瑩潔白,觀之忘憂。
“彼岸,華蓋!”白流蘇輕吐真言。再看,那彼岸花瞬間化爲千千萬,遮天蔽日。那白家四口鎮天軒鼎,直接被無數彼岸花簇擁。
所有白家人,都感覺到無形的威壓。天,似乎正變成一個牢籠,讓其不得脫身。
永之六重的無差別攻擊!縱是鎮天軒鼎能夠擋住一時半刻,但是這一次白家也是在劫難逃。
“子修,快走!”白家老祖臉色驟變,一擡手便是一道法寶。
迎風而漲,那竟是一道小舟。銀白閃亮,熠熠生輝。那是白家特有的法寶,其速度堪比域門。
今日,白雲山遭劫。但是,白家的船隊,還在星海遊弋。白子修只要一入星海,便是尊者想要殺他也難。
此時此刻,白子修沒有任何猶豫,直接縱入飛舟。而其他的永境則全力,擋住白流蘇。
呼——嗚——
白流蘇不爲殺人而來,他只爲天魂。但是,他不會讓任何一個白雲山的人走脫。那些永境雖然全力,但是沒有逆天法寶,怎麼能夠越級擋住永境六重?
“散!”白流蘇一聲輕喝。
轟——咔——轟——
再看,那漫天的彼岸花,竟然瞬間完全炸開。那一刻,虛空動搖,白雲亂散。白子修的飛舟,直接被大力牽制,根本不能穿行。
白流蘇如同神靈一般,站在白雲山外。
彼岸花炸開後,竟然化作萬千黑色地火焰,直落白雲山上。
呼——嗚——
萬千火焰,騰騰而燃,整個白雲山如似地獄火海,黑焰千重。白家,不乏永境修士,但是亦有成千上萬的低等修士,甚至凡人。
那是白家的末日。擁有第三道魂的白家人,尚能殘存。而已經是第三魂的修士,則道消魂滅。
那是一場屠殺,便似步妙天滅牧雲山莊一般。
此時,白雲山深處,一處極不起眼的洞府內。
一個白衣白衣的女子,不由輕輕一嘆。
白流蘇,竟然是你!白家,末日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