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之光,交相輝映。
荒漠上,有一種奇異的氣息。那一刻,整個天洲無量界似乎都籠罩在青白之光下。青魔子、刑飛,已然完全不見蹤影。
那真的是他們的本相嗎?
無量山巔,鬼尊之影原本托起的手驟然停在了半空,甚至遲遲沒有放下。封印在無量山下的那股血霧氣息,也就沒有真正的衝出。
鬼尊明白看見青白之光的瞬間,就知道沒有那個必要了。
鳳凰山上,鳳凰背後的兩道棺影亦是微微一滯。夫妻二人對視了一眼,彼此都看見了一抹駭然。
那青白之光散出的氣息,讓他們心中猛然一震。
那是?兩個人心中都倒吸了一口冷氣,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滄海一脈的秘密,似乎太多了。
一切,都是剎那之間。青白之光升起的瞬間,佛棺、魔棺似乎都被禁錮了瞬間,略微停滯。
而就在這時,王絕的三個分身同時手掐印訣。只不過,王絕、神郎、魔郎三個人的印法完全不同。
那便似三個半尊之體在同時施法結印。
神郎捲起一身青芒,魔郎身披萬千黑光。王絕腳下的禁圖更似長江大河,滔滔不絕波瀾壯闊。
滄海第九十九代傳人,那是最接近圓滿的一代。
“金絲雀,老夫借你的棺一用!”王絕略帶蒼老的聲音響起,同時面色肅然一聲斷喝,“破印!”
隨即,王絕右手在虛空中化出一抹半圓。一道奇異的禁圖隨即****而出,直奔白金絲雀的額頭。
譁——
那道禁圖,形似六棱冰花,其間暗藏無盡青色的文字。妖之禁!只不過,三界之內幾乎無人識得王絕的符印禁圖。
轟——
那禁圖一觸金絲雀的額頭,便似水流一般散開。無數的妖文,沐浴其身。
呀呀咿——呀——
金絲雀仰天長鳴,發出一聲烏鳥般的嘶叫。
再看,白金絲雀的羽毛如同雪花般零落。那一刻似白雪漫天卻烏光再起,小烏鳥的形態再次復現。
而最讓人震驚的,乃是在小烏鳥的眉心處,一道青光似乎被王絕的禁圖緩緩抽出。
那烏鳥的眉心正是當年雪影輕吻過的地方。
嗚呼——嗚——
虛空中,伴着一聲聲似有似無的狐鳴之音。然後,一口山青色的棺,橫在了虛空,妖氣滔天。
妖棺!——
那一刻,所有人都大驚失色。整個天洲的靈族,都是心魂一震。那是一種本能的反應。
三界九棺,沉浮萬萬載。
萬萬年以來,魔、佛、鬼、神諸棺都有曾在三界或多或少的出現過。可是妖棺一直渺然無蹤。
諸多萬年,三界內不知多少的妖靈族類爲了尋找傳說中的聖棺耗盡了一生。
誰也沒想到,今日大戰竟然引得妖棺歸來。萬萬年不見的妖棺,就這樣突兀地出現在天洲無量界。
吉光、東皇甚至雲散都沒有料到會出現如此的情況。方纔他們的注意力都在惡魔身上。
其實,當年鴉兒飛回到阿木身邊時,雪影便已經把妖棺傳給了鴉兒。
雪影,只是爲了離恨而等待。妖棺,對於她來說已經可有可無。
當初黑白魔域內,若不是最後時刻惡魔之力加上神、魔、妖三棺同時出現攪亂了時空,吉光恐怕沒有機會在光陰的漩渦中尋到阿木。
鴉兒身上那道護體青芒,一直都是妖棺之光。
否則,便是以白金絲雀之身它也不能在尊者級的力量風暴中安然無恙。唯有王絕早就發現了鴉兒身上那團青光的異常。
妖棺出世!
瞬間,烏鳥鴉兒身子急退出去,落在大漠之上,遠離了風暴的中心。烏鳥之身並沒有變化,但是虛空裡一個黑衣少女的影子頗爲清晰。
她的手,在胸前結着一道極爲特殊的印法。她的眼,一直盯着幾乎完全魔化的阿木,泫然欲淚。
鴉兒知道沒有自己的印法在,即便是王絕也不能完全發揮妖棺的威能。但是,她這個影化的狀態估計支撐不到阿木恢復一切看見她。
“公子——”
那個聲音,或許只有她自己能夠聽得見。一生爲僕,伴君左肩。那是萬萬年不變的信念。
轟——呼——
王絕手中印訣一變。那口妖棺,如同青山一般壓向魔棺。
原本因爲青白之光遮天,佛魔雙棺一頓。這一刻,妖棺的出現瞬間打破了一切的平衡。
此時,這天洲荒漠便似一個天洲無量界的力量黑洞,可以吞噬一切。無盡的力量,可以讓一切異變。不過,時空的扭曲的現象這一次並沒有出現。
三口棺,在空中成一個倒品字形。
魔棺在下,它的威芒難抵佛、妖兩棺。
“封!——”
雲散和王絕,同時大喝一聲,各自催動法訣。
佛棺、神葫、妖棺、禁圖,四種神物神力。那一刻,以青白之光爲底,以諸多術法爲本,雲散、王絕可謂竭盡全力。
終於,封印之下羽蚩神的咆哮聲漸漸變成了一種不甘的哀鳴。
嗚嗷——吼——嗚——
魔棺被迫,緩緩下降,黑霧聚攏。
血色薔薇裡紅光動搖,魔音漸歇。最先消散的乃是兩翼的黑白之影,它們還沒有機會成爲黑白魔君的模樣。
然後,血色花瓣收斂,最後黑衣老人的虛影也漸漸淡去。整個荒漠上的魔的氣息,開始減弱。
嗚嗚——嗚嗚——
碩大的血色薔薇紅光漸淡,模樣開始縮小。羽蚩神獸的形態開始退化。
啊——吼——
掙扎的嘶吼聲,其羽毛消散,後背收斂,那對羽翅漸漸縮回。
一切似乎是方纔的回放。
阿木的樣子終於開始出現,手腳復原,面目初露。可是,阿木的衣物早已不存,肉身上更是血肉模糊,甚至白骨外露,猙獰可怖。
阿木的面目,幾乎不甚清晰。
此時的阿木,似乎沒有一絲生機。
王絕、雲散的術一直未停。因爲,那朵血色薔薇還在阿木頭頂,魔棺雖然縮小,但是還在高懸。
此時一個不慎,極有可能功虧一簣,前功盡棄。王絕和雲散對視了一眼,王絕的眼中多了一絲詢問,雲散則是點了點頭。
“雙棺封印!”
隨即,雲散手中印訣猛然一變。王絕手中的禁圖亦再次推演。神郎、魔郎分身則瞬間消失。
轟——
佛棺、妖棺的形態都發生了變化。兩口棺不住地縮小。
嗤嗤——嗤嗤——
此時,血色薔薇花直入阿木的眉心。魔棺則化成一道黑光,退入阿木丹海。從來哪裡再回哪裡去。
而佛光化爲一道白光,妖棺化爲一道青芒。兩口棺化成的光,交錯成一個叉形,直接封在阿木的眉心。
啊——
一聲不甘的嘶嚎,漸漸消歇。
呼——
那一刻,似乎整個三界都送了一口氣。只不過,這個封印太過奢侈。佛、妖兩口棺,才能鎮住惡魔。
但不管怎樣,在惡魔沒有完全覺醒時將其封印,乃是萬幸。否則,惡魔之花開在三界,足以讓一切毀滅。
此時,封印完成。
雲散、王絕的臉色都是微微泛白,那樣封印卻不輕鬆。兩個人都消耗了極大的心神精力。
青魔子、刑飛則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地化爲人形。
烏鳥上空的鴉兒虛影把結的印法散去,身影也漸漸消失。看見惡魔封印,鴉兒或許可以放心了。
呀呀——呀呀——
小烏鳥輕叫幾聲,盤旋而起。
“阿木——”
此時,吉光第一個搶身過去,手現紅光托起慘無樣貌的阿木。可是,阿木的身上毫無生機。
“阿木——”
其它諸人也感覺到了異常。圍攏過來,可是紅光中的阿木沒有絲毫的反應。雲散、王絕同時眉頭一挑。
道消魂散!
此時的阿木似乎只是一具屍身。誰也感知不到阿木神魂。方纔,雖然惡魔之花被封印,但是阿木的生機也被方纔的惡魔甦醒之力抽乾。
要知道,之前的阿木已然丹海枯竭,完全是凡身。
阿木死了!
這一刻,似乎所有人的都是心頭一緊。雲散的雙眸一眯,一種從未有過的殺氣滾動在瞳孔深處。
那樣的眼神,即使在方纔封印惡魔時都沒有出現過。
佛女震怒!
王絕的臉色,也是驟然一變。這樣的結果,完全在他的預料之外。他也不知道阿木已是凡身。
那一刻,王絕感覺自己的一切被抽乾了。瞬間,一種從未有過的空虛感襲來。雲散、王絕他們絕對沒有讓道消魂散的人,起死回生的能力。
那樣的能力,似乎屬於冥尊。
“無妨!”說話的,乃是滄海東皇。
方纔大戰,東皇幾乎沒有出手。雲散和王絕的聯合封印已然足矣。這一刻的東皇,卻是神色不改,嘴角甚至浮起一抹淡笑。
“東皇?”雲散微微一愣。
“師伯!”王絕擡頭,眉頭一蹙。可是,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臉色一變,“師伯不可——”
“沒有什麼不可!”東皇揮了揮手打斷了王絕的話,“滄海一脈百代傳承,爲的便是打破一切的宿命。其實,做爲第九十八代,我的使命早已完成——”
“麻姑不是早已不在了嗎?”東皇淡淡一笑。那一刻,王絕卻是低下了頭。滄海麻姑,可算因其而死。
“數十萬年來,我只不過執念未了!不過,當年我從浮塵河畔的青峰下來,便是想通了一切。”東皇苦笑一聲,“終極一生,其實我也未必能看見浮塵的盡頭,等到那個再也不會回來的人——”
“師伯!”王絕身影一變,已是魔郎之身。一襲黑袍,單膝跪在東皇身前。所有人中,魔郎最瞭解東皇的過往。
沒有東皇,魔郎當年亦不可能縱橫天洲。東皇一生無徒,其視魔郎如子。魔郎,明白東皇話語中的一切含義。
“魔郎!”東皇欣慰的一笑,“你才能勝我千萬倍。你敢打破滄海禁忌,其實我想那只是滄海祖師故意留下的一道考驗。仙、魔、凡三生三世,你的選擇無悔,以心魔修煉,別開天地。我相信,你定能逆轉因果,甦醒天女!”
“師伯……”此時,桀驁不馴的魔郎,竟然哽咽不能語。
“我有一道術,可救阿木,讓其起死回生!”東皇不再多言,環顧諸人灑然一笑。
滄海一脈的每一個人,都是驚才絕豔之輩,無一例外。
魔郎之外,所有人都是一愣。
再看東皇麻衣輕蕩,雙手結印。驟然間,一道金光從東皇的眉心散出,金光內竟是一枚五寸高的金色稻草人。
那稻草人,栩栩如生。
此時,若是阿木看見定然無比震驚,因爲那和在三界盡頭流年讓他帶回來的稻草人一模一樣。
呀呀——咿呀——
烏鳥驚鳴!
只不過,那一刻已然無人注意小烏鳥。
那金色稻草人似乎在笑,那是一種讓人無比溫暖的笑容。滄海東皇似乎也在笑,只不過他的眼中有着欲落未落的淚。
稻草人!
那是東皇數十萬的等待與希冀。
生命中,有多少等待沒有結果?東皇祭出稻草人的一刻,是以一種絕望的姿態祭奠曾經的過往。
那是一件信物,亦是一種三界絕倫的術。那金色的稻草人內擁有三界世界裡不可思議的力量!
“稻草人,同生共死?謝謝你,不必了!”東皇看着金色稻草人,苦澀地微微一笑,“今日,便以我之命,換散魂歸來,換阿木重生!”
呼——
漫天的金光,蓋過驕陽。驟然間,那金色的稻草人的笑容漸漸斂逝,她眼角似乎也有淚。
麻衣鼓盪,長髮飛舞。東皇的術,已然開始。
那一刻,諸人木然。可是,不遠處一道白影從柳鎮的方向急速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