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小溪，一路向前。
聽了水衣女子的話，阿木蹙眉看着那蜿蜒的小溪。可是，阿木根本看不見那小溪盡頭，甚至看不透其遠處的流向。
溪水緩流，靜寂無聲。
在阿木眼中，那溪水清澈無比卻看不見底。溪水裡，盡是一道道小小的漩渦，不停地旋轉。
每道漩渦內似乎都藏着什麼，只是阿木看不出來。
阿木俯身，用手指向溪水中輕輕一探。水衣女子本想要阻止阿木，但是卻打住了。那一指，定然是一場因果，一場生死。
可是，既然一切都已不是當初的軌跡，那就一切順其自然吧！
噗——
阿木一指，正好戳破了一道漩渦。可是，阿木並沒有覺出什麼，也沒有意識到這輕輕一指的影響。
但，那是煽動了的蝴蝶的翅膀。
水衣女子只是淡淡一笑。因爲，她早已看慣了那溪水中漩渦的生生滅滅。
那溪水竟然不過三四指深，手指所及便是柔軟的草地。
“好奇妙的小溪！”阿木笑道，“它叫什麼名字？”
“浮塵、忘川、黑水都是它的名字！這些，你都聽過。”
“哦？”阿木一愣。三界大河，無始無終。浮塵、忘川、黑水乃是各界大河之名。這裡是浮塵的源頭！
這裡真是三界的起點與盡頭？
“前輩，它真的能通往我需要到達的地方？”
“當然！它可通三界任何地方！”水衣女子一笑，“只不過，這不是界門。溪水裡可通一切，但是要你自己去走！”
水衣女子的話，頗含深意。
“沒有其它辦法離開這裡？”阿木道。
“九棺合一！”
水衣女子的話，讓阿木苦笑搖頭。因爲，這是一個悖論。若要九棺合一，阿木得先回去才行。
“你來早了！”水衣女子再次重複這句話。
“嗯！”阿木點點頭，然後緩緩站起身。看了看這個世界若有所思，“前輩，你可知九棺都在何處？”
“九棺？”水衣女子的目光循着那蜿蜒的溪水，淡淡一笑。“你的過往，我盡觀過。其實，所有的棺，都曾和你有過交集。只不過，你未看不清他們的本相。棺者。名也！九棺，藏於三界，可化萬物。你不要拘泥於眼中所見。”
“哦？請前輩指點！”阿木心中一動。
“這已經是指點！一切都需要你自己。”水衣女子微笑，“天地人三棺，神秘莫測。聚齊它們，怕是要有些坎坷。餘者六棺，各有歸處，對你來說得來不難！”
“謝謝前輩！”阿木沒有再問，“既然如此，阿木便就此別過！”
“也好！”水衣點點頭。“在這裡呆久了也沒有什麼意義，只是空耗歲月。阿木，九棺合一時，我在此地恭候你。”
“九棺合一！”阿木微微一笑，“前輩放心！”
水衣女子點頭，同時素手微擡，掌心處竟然現出一個小小的金色稻草人。
“阿木，我有事拜託你！”
“哦？前輩請講！”
“我曾有化身，前塵舊夢未醒！”水衣女子一揚手，那小小的金色稻草人已然落入阿木手中。“此物送你，若有一日有識得此物者，你便告訴他——一切是夢，不必再等！”
“哦？”阿木看着掌心。那小小的金色稻草人似在微笑，“若有機緣，阿木定然不負所托。”
“機緣，你定然是有的！”水衣女子含笑，然後略微遲疑了一下，“阿木。你此去前途未卜。只是，無論如何，你定然勿忘滄海初心！”
水衣女子的話，意有所指。只不過，很久以後阿木才明白罷了。
“前輩，告辭了！”阿木最後對着水衣女子躬身一禮。
“後會有期！”水衣女子點頭微笑，最後的目光竟是落在阿木的肩頭，“白金絲雀，不知多少光陰，你終於願望得成，難道不該謝謝我麼？”
“呀呀——咿呀——”
一直懶懶散散的鴉兒，聽了水衣女子的話，羽翅一展飛了起來。然後，直接落在了水衣女子的肩頭。
小腦袋在水衣女子的面頰上蹭了蹭，同時紅色小嘴輕啄水衣女子的耳朵，便似耳語一般。
“呵呵！”水衣女子似乎聽懂了什麼，點頭輕笑。
“好！快去吧！否則，你會嚇壞這裡的古鳥。他這一路，估計全要靠你。你終於可以永遠站在他的肩頭了！”
水衣女子輕輕撫摸了一下鴉兒的羽毛，眼中盡是欣慰之色。
呀呀——
鴉兒歡快地飛回，落在阿木肩頭。
這一切，讓阿木一頭霧水。
“踏進溪水，一路向前，便會到達你該到的地方！”水衣女子再沒有多說什麼。
“前輩保重！”阿木應了一聲，沒有再猶豫。
輕輕一擡步，直接踏進小溪。
譁——
水衣女子看着阿木步入小溪。
那一刻，小溪中漩渦蕩起。在水衣女子看來，阿木便似直接被那小溪的漩渦捲進去一般。
“光陰裡來，光陰裡去，豈能不是凡人？”水衣女子看着漸漸平息的溪流搖頭嘆息，“阿木，願你能渡過此劫。一切圓滿，想必不遠！”
阿木一去，這個世界恢復如初。
水衣女子愣愣地站在溪水旁一會兒，最後把目光落在了遠處的白山之上。
“山的那邊！滄海，你到底想要一個什麼世界？”說罷，水衣女人一聲長嘆，“我要接着沉睡了。”
再看，那水衣女子出現時的情形，正在逆向重演。水衣身影開始朦朧，然後漸漸化爲水霧，最後散在了稻草人之間。
這個世界，徹底如初。
阿木的腳尖，一觸及那溪水，他眼前的世界便瞬間一變。那種變化，讓阿木都是一驚。因爲，那是阿木從未有過的感覺。
修行以來。來往各界。阿木的經歷不可謂不多，但是踏入溪水的瞬間感覺阿木從未有過。
水衣女子的世界，早已消失。
首先，阿木感覺自己不是向前。而是一直下墜。同時，映入阿木眼簾的，竟是無盡白光，然後是無盡的黑光。
黑白交替，不知多少次轉換。
這是什麼？阿木心頭一緊。
因爲。隨着那黑與白的轉換，阿木竟然感覺自己丹海內的氣息開始不穩。
永之一重，阿木的丹海可謂浩瀚無邊。
要知道，放眼整個三界。永境修士的數量，都是可數的。永境，乃是三界修士修行的巔峰境界。
尊者，只不過是悟出了更多的超然於永境的存在。萬萬古，能有幾人？
可是，這一刻阿木的感覺極爲不好。
阿木感覺自己的丹海波動得非常厲害。那交替的黑白之光，最後讓阿木暫時閉上了雙目。
但。阿木的狀況沒有絲毫的好轉。
呼譁——譁——
丹海翻滾，驚濤拍岸。
可是，阿木突然感覺到丹海的每一次落潮後，再漲潮時便不能回到原來的位置。那不是無力，而是丹海在變。
丹海萎縮！
這個念頭，讓阿木心頭猛然一震。因爲，這意味着阿木的境界將會不斷地下降。
黑白無盡，這種感覺一直在繼續。對於修士來說，那絕對是一場惡夢。
多少年前，阿木身受八苦封印。一身修爲盡被玄天封住。可是，當時阿木墜入六道，處在七劫浮夢中。
夢醒時，他的一身修爲已被封印完畢。所以。阿木並沒有感覺到太多的痛苦。
可是，這一次不同。因爲，這一次不是封印，而是流逝。封印着，說明還存在。可是，流逝了便是消失。
此時。阿木甚至有些後悔聽了水衣女子的話。
這道小溪，到底是什麼？這是通往地獄的路嗎？
黑白交替，還在繼續。阿木的丹海，亦在萎縮。原本屬於阿木的力量，正在消失，境界急速跌落。
永之一重、原仙九重、原仙八重……
那種感覺真的讓人絕望，對於修士來說，那近乎是凡人的凌遲。一刀刀，把你的血肉割下。
阿木的境界修來，都是萬千機緣，九死一生。何其難也？可是，流逝得太過容易。
得之難，失之易。萬事如此。
原仙七重、原仙六重、原仙五重……
阿木想要阻止一切，可是無論他怎樣調動。不管是苦海佛燈，還是魔棺之根，都沒有任何的反應。
丹海的萎縮，不可阻擋。阿木的一切術法，都是無效。
而不知何時，黑白之光裡，開始出現奇奇怪怪的圖像。
雖然阿木閉着雙眼，但是他的神識還是能感知一切。
只不過，那些圖像變化得太快。阿木只能像看快進的電影一般，看見一幅幅不連貫的圖景。
那些圖景，預示着什麼？
混沌。
那不是簡單的黑與白，而是灰濛濛的一團。灰濛濛的一切之中，有一道模糊的圓盤之形。
可是，那只是一個輪廓，上面似有星點，若隱若現。
蠻荒。
整個世界，都是野蠻的氣息，無數的怪獸、異鳥，還有原始的火山，噴涌無盡的熱浪岩漿。
巨獸列陣，仰天咆哮。同時，無數遠古的巨人，高舉古樹巨石，相互地廝殺。那時，似乎沒有對錯是非，唯有生存。
突然，一道天光炸開，所有的一起都急速地毀滅。
一道輪盤，現在天地之間。於是，那個世界消失在黑白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