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質子?”童濯心當然知道“質子”的意思,也早聽說如今江河日下的飛雁國爲了能依附他們金碧繼續生存卻不被吞併,有送質子來金碧,以做示好的意思。但是沒想到他們真的會送質子來啊。
此時,她母親在招呼她:“濯心,快來嚐嚐這飛雁國廚娘做的點心,果然不同呢。”
她走進暖屋,桌上已經擺着十幾樣的小點心,看上去一個個就秀色可餐的樣子,果然讓人胃口大開。她揀了一塊距離自己最近的綠豆酥,內中竟然是紅豆餡兒的。紅豆餡兒料做的軟糯滑潤,外面的綠豆酥皮鬆脆,二者相配,中間還似有花生夾雜其中,說不出的松香甜軟,讓她吃了一口之後就停不下口,禁不住又去拿了一塊兒。
丞相夫人笑道:“濯心,不要光吃那一種,這些點心都是很好吃的。你挨個兒嚐嚐。”
“都嘗一遍我的肚子就要撐破了,我先緊着這一種吃,把這味道牢牢記住,回家還要再回味些日子,下次才能全心全意去享受第二種味道。”
童夫人笑道:“表姐,你不要聽這丫頭胡言亂語,她的歪理可多着呢,吃東西就是吃東西,還分什麼時候,緊着誰吃。”
丞相夫人卻讚許道:“我倒覺得這是濯心爲人不貪心,縱然是享受,也不會窮奢極欲的,爲人過日子最難得的就是‘知足’二字,我就喜歡這丫頭的這個脾氣。回頭我讓他們廚房再多做點綠豆酥,給你帶回去,你就慢慢吃。”
“多謝夫人。”童濯心偏着身坐在窗邊,外面雖有寒意,但是屋內更熱,這窗戶被人開了一條縫隙,可以透進來一絲涼風,屋內不至於太過悶熱。
透過這道窗縫,她正巧看到那坐在院子角落裡的飛雁國質子裘千夜……那個人一直是一動不動地趴在那裡,四周無論是什麼人走過他身邊,他都恍若未聞。
空中再度飄落雪花,那雪花雖然輕薄,也已經落了他一身,他竟不覺得冷,連姿勢都不曾變過。
童濯心不禁心中納罕:那個人,該不會是凍死了吧?
見左右沒有人來理睬他,更沒個服侍的人在旁邊,那人到底是不是飛雁國的二皇子啊?還是劉蟬兒從一開始就搞錯了?
她見屋內的貴婦們都聊得熱絡,就自己拿出手絹,託了兩塊點心悄悄走出門,繞到他趴着的石桌旁,小聲說道:“喂,這裡這麼冷,你都不怕凍病嗎?”
那漆黑的一團方纔蠕動了一下,從深埋的臂彎處,一張雪白的面孔緩緩擡起。那張臉上除了黑白二色,似是再沒有多餘的血色。發如烏木,面若白雪,一雙眼冷得像冰,脣形微微上翹,似是這天下的所有人,所有事,都在他的嘲諷之中。
“你是誰?幹嘛打擾我睡覺?”他一出口,就是很不客氣的冷言冷語。
童濯心倒笑了:“還以爲你凍死了,原來還活着。那最好。”她將手帕放在桌上,“給你拿了兩塊點心,聽說你是飛雁國的人,吃點家鄉的東西應該可以暖暖心。”
“我沒有心。”他的語氣很是不善,似是反感自己的寧靜被她打攪了,然後順手將她的手絹連同點心都扒拉到了地上。
童濯心不禁瞪起眼:“你這人怎麼這樣?別人好心給你拿吃的,你就都不知道道個謝?倒把我的手絹都丟在地上?”
他冷笑一聲:“你是誰?知道在和誰說話嗎?別說你拿來的東西我不想吃,就算是皇帝御賜之物,我說不要,也要將它摔個粉碎,看誰敢把我怎樣?”
童濯心咬着牙根兒,彎下身撿起自己的手絹,嘀咕一聲:“便是因爲你這脾氣,你父皇才把你送到這裡來的。”
“你說什麼?”他倏然躍起身,直勾勾地盯着她,那冷冰冰的眸子中彷彿有火光燃起。“你若立刻認罪!我或許還可放你一馬,否則……”
“否則什麼?”童濯心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子,梗着脖子,“否則你還要吃了我不成?這裡是金碧國,又不是飛雁國。你要耍威風,等你回飛雁國當了太子、皇帝,再耍也不遲!”
他一步邁上,抓住她的肩膀,聲音中噙着一絲殺氣:“你是在嘲諷我嗎?嘲諷我被放逐到這種異國之地,被人當做質子,任意擺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