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若關己,紛亂四起。
龍格連忙問道:“娘啊,你和仇家的仇怨定然是深得很嘍?對方的勢力是不是很強很大?讓你不得不和閃、光二族聯起手來?”
龍格道:“那仇家的確勢力很大,不是輕而易舉就可以對付得了的。但是,只要我和你說的那位高人不出面插手,這次準叫那死毛爛狗一般的小賤人死無葬身之地!”
顏正紅咬牙切齒,眉弓打突,秀面瞬間殺氣縱橫,叫人望而生畏。
俄而殺氣煙消,顏正紅移目深情地看着他的愛子,一字一句地說:“兒子,娘再給你重複一遍,如果遇到那個高人現身,你可決計不能和他動手啊!哪怕我們來這麼多人,嚴格地說都只是來碰運氣罷了。如果情報判斷出現偏差,湊巧那人依然隱藏於武蒙國內,我們就只是踏踏實實地做完買賣,規規矩矩地走人。怕只怕他在爭鬥的中途纔出來,那可就不好收場啦……”
顏正紅彷彿看到了屍橫遍野的時候,她的仇家已然喪失了鬥志,正待引頸就戮,突然出現了那個誅仙殺神、弒佛吞魔的絕世高手,仰天大吼一聲,風雲頓時變色!
龍格也被母親的語氣和神情弄得有些忐忑不安了,覺得一股無形的壓力大山巨巒似地當頂罩下,叫人魂定魄呆,幾乎窒息。
他輕輕問道:“世間竟有此種高手!娘啊,究竟是何方聖人,如此厲害?”
顏正紅腦子裡一下子發木了,神遷色移,彷彿從一個夢境墜入了另一個夢境,嘿嘿一聲冷笑,嗓音很低,卻給人一種觸耳動魂之感。
她說:“此人就是天下第一猛士,你的父親,夢俠黃公烈啊!”
龍格渾身一震,脫口便道:“我早該想到是他了!武林才共一石,葉孤舟獨得八斗,我得一斗,自古及今共用一斗——這不是他說的嗎?曾經黃炎說過這話,說的是諸天才共一擔。後來他解釋說過,他說的才,指的是文才,所以特意迴避一個武字。
“父親公然說的是武林,就不怕閃了舌頭?難道他已經是極道至尊聖人?”
顏正紅興致盎然起來,語出肺腑道:“‘一輪湘渚月,萬古獨醒人。’這句詩用在他身上最合適不過了。夢俠其人,真當世之屈平!若不理解他博大的胸懷、壯烈的氣魄、過人的膽色以及洞悉萬事萬物的如炬雙目,沒有人可以懂他。”
龍格聽孔梨說過,夢俠長期呆在武蒙國,爲的是充當太始聖人、女王孔蔚藍的護法,莫非母親的仇人竟是武聖女王嗎?
夢俠連太始聖人都能夠保護,修爲至少也是太始鴻蒙聖人了吧?
聽孔梨提起夢俠的時候,他心裡的感受比較平靜,這不過是因爲他一直以來始終覺得那人或許不是自己的父親。又因曾經被無恥的黃泰母子殘酷迫害,歷經過死裡逃生,導致他對黃氏一門怨望頗是深重。
所以,他早在下意識裡,早將父族的關係幾乎完全撇清了,除了記憶中的老奶奶。
而今聽母親顏正紅親自承認他是自己的父親,心裡就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嗟嘆無限,無限嗟嘆……
如果是普通人,也怕用不着浩浩蕩蕩地率領這麼龐大的船隊南征了吧?
他問道:“據娘所說,我父夢俠乃是一個頂天立地的英烈豪雄,怎麼會和您的仇家淪爲一丘之貉呢?”
顏正紅原本充滿活力的面龐忽然寒氣凜冽,恨恨地道:“夢俠誠爲俠中聖哲,可是他終究只是個人,是個地地道道的臭男人啊……
“你知道娘爲什麼會變成壞女人嗎?龍葫村那麼淳樸的地方,咋會養出一個天生的壞女人?
“一切都是拜他所賜,全是爲了這個不識好歹、不爭氣的蠢貨啊!
“我本來想和他……算了,娘不不合當着你說這些,反正是夢俠他寧願心甘情願地給那孔蔚藍爲奴爲僕、當牛做馬,也絕不領受我一番好意。
“我一輩子的傷痛仇恨,全是由他們兩個造成。
“本來,我愛的人如果快樂,娘也會快樂。但我永遠都想不通的是,夢俠黃公烈無私無己地愛着那個婊~子,可那婊~子只是把他完全當狗來使喚,讓那麼一個經天緯地、吞吐日月的千古英雄,淪落到了狗都不如的悲慘地步!
“這口氣,你叫我我怎麼咽得下去?怎麼咽得下去啊!”
龍格頭都大了,是是非非先擱下不論,自己的媽媽不是爲了自己父親以外的男人癡狂傷懷,總是一件開心的事情。可這筆糊塗賬該怎麼算?
真正令人噁心的,反而是自己父親?
男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啊!
顏正紅仇恨填胸,目中全是肅殺之氣,姣好的面容變得有些猙獰,腐心鋸齒,瞳漲眉搐,“娘不殺了這個娼~婦,死不瞑目矣!”
龍格大覺不妥,人家孔蔚藍並無罪責可言,一切苦果純由父親夢俠造繭自縛,咎由自取。
至於母親,更完全是自尋煩惱。
遷怒孔蔚藍,人家貴爲女王,手握重兵,不知要掀起多大的血浪腥波啊……
正欲出言婉轉相勸,聽得外面突然爆發起一陣怪嘯,響動很大,多少人一起驚呼起來,猶如海鬧山騰一般。
顏正紅面色大動,道:“你快出去看看怎麼了,娘不方便離開。”
龍格領命出外,聽到海面上傳來急劇猛烈的打鬥之聲,很多人巴在船舷邊扶着欄杆眺望,比手動足,議論風發。
到邊上向海上看去,一馬兩人在水面上團團亂轉,健馬揚蹄進攻兩人,那兩人則一邊防止鐵蹄激射,一邊互相爭鬥。
驚波巨浪之間,居然如在平地一樣的風姿勃發。
那匹穿梭區間通道來去自如的蓋世馬,自然就是不久前古蛇魔尊的大弟子、桑間濮上鄭之聲騎着追上船隊的那一匹神駒。
那兩人,一個是隨隊遠航而來的斗絕列英,另外一個,赫然正是情絕揚酷!
龍格迷惑納罕不已,三個月之前在龍頭山鐵龍城之時,情絕被牧龍會挾持,修爲全廢。
短短三個月,他的功力就全部恢復了嗎?就算恢復了功力,怎麼又追上了離開這麼久的船隊了呢?
莫非他不受通道環境的限制不成?
東方不紅和孔梨早就已經不在這條船上了,龍格用天意瞧了半天,纔在很遠的一條船頭上看見了二人,心想,“莫不是怕他們聽見我和孃的對話,我一進轎子,就把他們請到別艘船去了吧……”
本想找他二人問問揚酷和列英爭鬥的根由,又怕母親懷疑自己通敵——那孔梨畢竟是武蒙國人士,他很可能還不知道這次遠洋貿易所隱藏着的無限殺機呢。
站了少時,聽見幾個操普通話的武士嘰嘰喳喳的爭論不休,從中他捕捉到了一個訊息。
原來,那情絕揚酷竟然是從波浪之上飛馳而來的,目的是搶馬。列英見狀,大叫“好對手來了!”追上去就大動拳腳。
龍格遠觀二人之神乎其技,直似鷹翻鳳騰,恰如雷轟電鬥,不由五內慄然!
本待飛撲前往解勸,但兩人邊戰邊走,已出數千裡開外,踏浪神駒窺空乘隙,向遠處逃遁,鬥情二絕索性罷手解鬥,踩波踏浪追逐神駒而去,倏忽之間,徹底逝於衆人眼簾!
各條船上到處是嘆息、驚呼、尖叫、七七八八,鬧成一團。
尤其是來自光族的一神教弟子,無不大覺顏面掃地,在別路人馬跟前,弄得擡不起頭來!
鎮族之寶馬,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別人強取豪奪而去,真的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可誰叫光族有得起踏浪神駒,卻出不了踏浪高手呢?
爲防止海盜襲擊,雖然再強大的海盜也不敢襲擊如此龐大的艦隊,每條船上還是秘密配備着各式各樣的精緻雷炮。
鄭之聲氣得哇哇大叫的時候,本欲擡出大炮來轟擊二絕,卻給教尊耶穆勸住了。
龍格回到轎內向母親稟報了事件梗概,顏正紅愕然變色,“哦”了一聲,呆了好半晌,方纔喃喃嘆道:“天啊,情絕引走了斗絕,萬一夢俠不幸現身,將以何人牽制喲……”
龍格心中一亮,他此時方纔隱約明白了創天教請列英等人來做轎伕的真正用意。
他們是怕在武蒙國不幸遇到夢俠黃公烈出來強行攪局,到時候,天性好鬥的列英定然見獵心喜,不用別人慫恿唆使,他必然一馬當先,奮力與夢俠一爭長短,從而保證他們的復仇大計得以實施。
只是,他很疑惑,莫非列英等人都已經是武聖了?天界的規矩,豈非都是一紙空文?
還是說,他們和自己一樣,具備宙體或是本體,掌握龍級武技,戰力能夠巨幅暴增?
直覺告訴他,所謂復仇,很可能也不是真正的目的。
其中一定還有其他不爲人知的險惡意圖,復仇不過是挑水帶菜洗,一打狗二拜年罷了。
這船隊表面上的這几几萬人,盡皆並非等閒兵將,俱是從各邦各國精挑細選而來的煉家會士。
隱藏在空間容器裡的高手又有多少呢?
肯定是無其萬藏啊!
各方勢力或許本就各懷鬼胎,幾場穀子並作一場打,畢數功於一役呢。
只怕武蒙國以舉國之力,也是螳臂擋車,挑沙填河。
約可預見的結局,將是魚兒盡死,鐵網難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