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面對他,無論何時,都是淡漠無溫的表情,像是一層冷冰的面具。
而最真實的一面,只有在親近的人面前,纔會展露。
夏微瀾微微擡頭,見他目光幽深的注視着自己,那雙清冷的雙瞳,黑不見底,彷彿能映出自己的倒影,只聽見他冷淡的聲音響起,“傳膳!”
夏微瀾微感到詫異,他怎麼會突然來這裡用膳,一時心血來潮,還是爲了要羞辱她?
這段日子的反常,比起從前的冷厲對侍,更讓她心中不安,甚至害怕。
沒多久,數名身着粉衣的婢女,手端美味佳餚,足下輕微,徐徐而來,將菜餚放置桌上後,悄無聲息的退下。
夏微瀾察覺到頭頂傳來的炙熱視線,淡漠的問道:“王爺,您有什麼事嗎?”
冷唯墨盯着她孱弱的體態,倏地伸出手,一把攬過她纖細的腰肢,不悅的皺了皺眉,沉聲道:“太瘦了!”
夏微瀾微微蹙眉,他的目光,時不時的掃向她的腹部,眸中帶着一絲困惑,還有一絲不自覺顯露的溫柔,一切都讓她……
等到他全然鬆開對自己的禁錮,夏微瀾暗暗舒了一口氣,將目光轉移到桌上。
王府的廚師的手藝,與宮內御廚的相比,應是不相上下,膳食做得色香味俱全,可奇怪的事,今天的菜色,卻很是清淡,她很喜歡。
從中午醒來,到此刻還未進食,的確是有些餓了!
可是,身旁的人是他,就算是再喜歡,也提不起多大的興致,勉強自己吃了小半碗,便放下銀筷。
冷唯墨微眯眼眸,不悅的看她一眼,似乎對她吃的太少,表示不滿意,直接夾起一塊鮮嫩的魚肉,剔除肉中的長刺,隨後,送至她的脣邊。
夏微瀾微微一怔,很快反應過來,眸中閃過一絲驚懼之色,忙不迭的低聲道:“妾身自己來就好,不麻煩王爺了!”
擡眸間,他威脅的目光,冷洌的射向她,那眼神似乎在說,如果她敢不吃,他就要扒了她的皮,這個男人,似乎只習慣於命令別人。
而且,不喜歡,聽到任何的反抗,整個就一土霸王。
夏微瀾黛眉輕顰,帶着微微的不悅,張口吞下他送過來的魚肉,此刻的順從,只是怕他衝動之下,做出更過分的事情,畢竟他權勢驚天,要取她性命易如反掌。
她還想留着命,逃出府去過自由的日子呢!
冷唯墨很是滿意她的反應,深幽的眸子閃過一絲光亮,狀若無意的問道:“味道如何?”
大概是口中的食物,正在咀嚼中,還未來得及嚥下,她的聲音,顯得有些含糊不清,點頭淡淡道:“很好。”
冷唯墨面色平靜,脣角卻勾起一抹極淺的笑弧,這個舉措,似乎讓他心情變得不錯,並且產生出一股狂熱,手中的銀筷,在各種菜式中游走,將她的小碗堆積成山。
夏微瀾敢怒不敢言,緊皺着眉,盡力勉強自己埋頭苦吃。
突然,胃中涌上一種強烈的嘔意,她來不及反應,單手捂着胸口,倏地偏過頭,忍不住嘔吐起來,眼角不自覺地流出淚來,手着扶住一旁的桌靠。
剛入口的食物,就這樣,狂吐而出,泛起一絲酸腥的氣味。
啪的一聲!
冷唯墨扔下手中的銀筷,深邃的寒眸直盯着她,冷聲下令:“趕緊撤了!”
衆人聞言,不敢怠慢片刻,趕緊收拾起來。
夏微瀾低垂着頭,吐得頭暈暈的,接過不知誰遞來的杯子,把水一口飲進。
頓了頓,擡眸發現,對方臉上的神色陰沉如寒鐵,似乎正在醞釀着怒意,快要狂飆出來。
縱使臉上沒有透出慌亂,但從他僵硬的動作,不難看出他的不知所措,手輕拍着她的背部,低聲問道:“是不是很難受?”
剛問出口,臉上不禁浮現一抹尷尬之色,問的什麼白癡問題?
夏微瀾擡起頭,怔怔的望着他,盈盈若水的眸子裡,帶着一絲困惑的情緒,沉聲說道:“王爺,求你不要這樣待我!你的喜怒無常,真的讓我很恐懼,因爲,我不知道,這一刻的溫柔體貼,下一刻,你是不是要將我拖出去處死……”
冷唯墨的的臉龐,瞬間變得鐵青,手下無意識握住的酒杯,終於,承受不住他的怒意。
砰的一聲!碎裂開來,參差不齊的碎片,深深刺進肉裡,流出汩汩鮮血。
殷紅的血跡,順着掌心流下來,落到桌面上,一滴一滴,鮮紅妖治,彷彿冬日裡開放的紅梅。
自那日離開,他就陷入一股擺脫不了的痛苦之中。
他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情緒,患得患失。
當得知她可能愛上別的男人,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有多害怕失去她,那種空落落的恐懼,就像一隻只螞蟻,慢慢的啃噬着他的骨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寵她也好,愛她也好,恨她也罷!
到底,她還活生生的在他眼前,留在她身邊,他能感受到她身體的溫度,倘若有一天,她突然從他眼前消失,連一縷香氣,也不曾留下。
到那個時候,他可會後悔?
心禁不住猛然繃緊,目光倏地深邃起來,手中越握越緊,血越流越多,他卻毫無察覺,掌心的疼痛,似乎抵不了心痛分毫,胸口劇烈起伏着,喉間發出沙啞的嗓音,嘴角緩緩勾起的一抹冷笑,帶着一股沉痛悲傷的弧度,“本王就這麼可怕嗎?”
時間突然靜止了一般,兩人就那樣坐着,似乎在看着對方,又似乎不是,彷彿有一層冰冷而堅固的牆壁,將兩人的心,遠遠的隔絕開來。
沒人教他如何去愛一個人,他只會用最本能的方式,去索取,去掠奪。
現在他清楚的認知,驕傲也好,自尊也罷,原來,她的面前,是多麼的不堪一擊。
那些他所堅持的東西,在她眼裡,是那麼的可笑,那些他認爲理所當然的事情,在她眼裡,是那麼的可怕,他是殘忍血腥的魔鬼,是讓她萬劫不復的存在。
等他明白過來,才發覺,她已經離他越來越遠,甚至,到達他無法觸及的地方。
所以,他很痛苦,因爲得不到她,擁有不了她的憤怒,無法宣泄。
他像是想要汲取溫暖的刺蝟,不斷向溫暖的地方靠近,卻不知,自己身上所揹負的刺,只會刺傷別人,越是想靠近對方,卻將對方傷得越重。
等她學會了自我保護,遠遠的逃離他,才知道,傷害她的那根刺,已經扎進自己的心裡,拔不掉,觸不到,生生化作心中痛不欲生的煎熬。
冷唯墨深深看着她,幽深的眸底,浮現一抹望不見底的寒冷,胸口微微起伏,強自壓制莫名涌起的空洞與憐惜,瓷片再一次,扎進血肉模糊的掌心。
他的指節泛白,薄脣緊緊的抿着,啞聲低語:“夏微瀾,你認爲,本王唯獨對你展現的溫柔,全都是演戲嗎?你過去的所作所爲,想讓本王如何待你,那你告訴本王,我該如何對待一個,屢次背叛我的女人?”
夏微瀾怔怔的看着他,臉上迷惘的表情,僵硬的保持着,彷彿一放鬆下來,心中的某種堅持,就會瞬間崩潰,她艱難的開啓櫻脣,“王爺到底想要什麼?”
冷唯墨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緩緩鬆開手,拔出刺入手中的碎片,帶出一串血珠,拿起桌上一塊雪白乾淨的薄巾,覆在鮮血直流的手上,面無表情的說道:“你的心!”
夏微瀾面色漸漸發白,濃密的睫毛,微微顫抖了一下,緩緩鬆開握着桌沿的手,輕輕地動了動,早已僵直的指節,慢慢握起拳頭,冷聲說道:“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而王爺想要的,正是我給不了的東西!”
106
冷唯墨深幽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隨意擦掉手上的血跡,將那薄巾隨手扔到地上,冷冷的說道:“本王曾經說過,只要我想要的東西,就一定會得到,任何事物都一樣,你也不例外。”
夏微瀾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想到他一次一次,對她的糾纏傷害,只覺對他涌出深深的恐懼,還有一絲不自覺的失望。
刺骨的寒氣,直襲脊背,一種無望的感覺,又襲上來……
像是被人掐住了咽喉,呼吸變得困難,胸口堵得厲害,難受的,想要躲開他灼熱的視線。
她低垂着頭,將眸底洶涌的情緒掩住,忽然,淡淡的問道:“王爺總是用理所當然的態度,來傷害我,還有我最在乎的親人,憑什麼讓我傾心於你,王爺知不知道,想要得到,就必須先付出!王爺想要我的心,試問,你付出了什麼?”
冷唯墨失控的目光,落到一臉平靜的夏微瀾身上,眼眸中浮上一抹不易察覺的複雜,僵硬的別開眼,抓起整壺的酒,狂飲而盡。
灼燙帶着刺痛般的辛辣,一路下滑,穿過咽喉,燙傷了胃,也燙傷了心。
沒來由的一陣心痛,他說出連自己都覺得窘迫的話語:“我的心!”
夏微瀾震驚的無法動彈,這樣直接又霸道的態度,是他一慣的作風。
可是,他似乎不明白,並不是自己付出,就一定會得到!
並不是他付出了真心,她就要用真心回付。
傷害已成,再多的懺悔,都無法挽回,曾經失去的。
心靈的創傷悲痛,或許會隨着時間的流逝,會漸漸淡漠,甚至煙消雲散,可是,那份痛徹心扉的痛感,卻是刻在身體裡,伴隨人的靈魂,直至心跳停止。
恍惚中,眼前只覺茫然一片,彷彿置身濃霧之中,辨不出方向。
忽然,他冰冷的脣,落到她的眉心上,讓她,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他的吻,緩緩向下,撲面而來的酒香,讓她不適的蹙眉,推拒的動作,還未發生,手卻被他緊緊握住,詫異的擡頭,卻見他抿着脣,幽潭般的黑眸,深深的凝視着她,“回答本王,若是我用真心去愛你,你可願意,奉上你的真心。”
夏微瀾垂眸,淡漠的眼中,浮現出一絲寒冷之色,愛他,怎麼可能!
但是,正面拒絕是不智之舉,她緩緩擡眸,恢復了往日的淡然,低聲說道:“我不知道,因爲有時候,心,並不能自己控制……”
淡漠的語氣,夾雜着些許複雜的情緒,似迷霧般,一絲一縷的纏着她,讓她怔忡,讓她望着那雙眼睛,不知該如何抗拒。
冷唯墨皺眉深思,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消磨。
突然,洛兒走了進來,打破了一室的曖昧,她麻利的鋪好牀鋪。
而洗浴的用具,也已經準備妥當。
驚詫間,夏微瀾的身子被橫抱起,冷唯墨抱着她,大步流星的走向浴室。
心裡,打了個顫,完全失了平日的鎮靜,猛地擡起頭,頭頂直直地撞到冷唯墨的下巴,只聽見牙齒磕噔的撞擊聲,一陣細微的抽氣聲傳來。
冷唯墨冷峻的面容黑了大半,目光中夾雜着氣惱,又有些無可奈何,胸口微微起伏,半晌,才強自壓下火氣,隱忍的問道:“怕我吃了你不成?”
不安的心跳,在他戲謔的言語中,漸漸恢復了平時的頻率。
冷唯墨微微眯眸,眸底的情緒變幻莫測,倏地放下她,喚來洛兒,緩步走了出去。
沐浴過後,夏微瀾回到臥房內,微溼的浴袍,包裹着嬌小的身體,蓬鬆的下襬,行走之間,隱約露出修長勻稱的雙腿,緩緩行來,倒有種別樣的風情。
進入房中,本以爲,他已經離去,卻見一個高大的身影,穩坐在牀沿,黑髮長瀉,慵懶散落到浮雲錦袍上,像是宣紙上劃過的水墨,多了幾分隨意慵懶。
他的身影,在燃着昏黃燈光的屋子內,散發着柔和的光暈,只聽見一個霸道的聲音傳來,“過來,替我寬衣。”
突如其來的話,給夏微瀾帶來莫大的衝擊,完全楞在了當場,心臟不受控制的狂跳,看着不遠處的身影,她感到強烈的慌亂,張了張脣,卻又欲言又止。
她從未設想過這樣的情景,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等了許久,卻未見她過來,冷唯墨不悅的轉頭,見她站在遠處,躊躇不前,不由挑眉,狹長的眸子似幽潭一般,綴上了點點星光,彷彿夜晚投到湖中的月色。
她微顫的長睫,帶着絲絲不安,羞怯的模樣,卻讓他難得的心情大好,緩緩地勾起薄脣,戲謔道:“怎麼,還要我過去請你不成?”
夏微瀾見他如此,心裡卻更加感到不安,想來想去,拒絕他,不太可能!
她終究敵不過他,眼眸一閃,輕咬下脣,乖乖地走了過去。
低着頭,站到他的面前,卻沒有任何動作。
冷唯墨微微挑眉,在牀榻邊站定,張開雙臂,等着她服侍寬衣。
夏微瀾低着眼簾,心中不知是何種滋味,擡眸,見他動作有異。
這才發現,原來,他的手,受傷了,微微顰眉,手顫巍巍的要去扯他的腰帶,原本蒼白的小臉,漸漸不由自主的微醺。
冷唯墨微微眯眸,看着她窘迫的神情,脣角勾起一抹淡笑,只見她的臉,越垂越低,滿頭的青絲,被水氣薰染過,黑如墨、柔如絲……
一縷縷的糾纏,順着肩頭,一點點的滑下。
在燭光中,閃着幽幽的光澤,不時的,還散發出淡淡的茶花香氣。
嘴脣不自覺地,落向那一頭青絲,似嗅非嗅,似吻非吻……
被他輕輕的一碰觸,夏微瀾猛地一怔,本就緊張的身體,頓時變得僵硬,神經全都繃緊了,動也不敢動一下。
女子到底與男子不同,男子的身體和心,可以一分爲二!
他可以和不喜歡的女子纏綿,只顧發、泄、欲/望。
而女子卻不同,無論怎樣掩飾,只要她不願意,身體的一個微小細節,都可以出賣她的心。
冷唯墨突然感到一陣煩悶,像一塊大石壓在胸口,讓人難以呼吸,悶的都喘不過氣,驀地拉過她的手,冷冷地道:“行了行了,等你弄好,只怕天都要亮了!”
說罷,單手解開身上的盤扣,將外面罩着的衫子,脫了下來,扔到一邊,身上僅穿了一件褻衣,修長的身形,在淡淡光暈下,顯露無疑。
隨後,拿起一塊乾淨的布巾包在手上,回過身,卻見夏微瀾面容尷尬看着他。
從何時開始,面對她時,自己會變得如此小心翼翼,他還是那個唯我獨尊的冷唯墨嗎?
不由輕哼一聲,低聲道:“早些睡吧!”
夏微瀾躺在牀榻上,十指抓住被子,將身子蓋得嚴嚴實實,閉上眼眸,房內的紅燭被吹滅,只有清冷夜色,透過窗紗射了進來,爲黑暗的房間,增了幾分朦朧光暈。
閉着眼睛,聽覺和嗅覺,變得異常的靈敏。
牀幃裡,依稀聽到身旁的男子,傳來的淺淺呼吸聲,以及聞到他身上,若有似無的清爽香氣。
等待成了最爲煎熬的事情,以往兩人親密的夜晚,亦很少有睡在一起的經歷。
今夜,卻隱隱有什麼東西,變得不同了!
薄被的一角,被他掀開,頎長的身軀,帶着絲絲暖意,鑽了進來,微涼的指尖,劃過她的面頰,帶着些許戲謔的低沉嗓音,從頭上方傳了過來,“怎麼出汗了?”
被他這麼一說,夏微瀾真的感覺到,額際上滲出一層薄汗,柔軟舒適的薄被,似乎蒙上一層熱氣,身體也變得燥熱起來。
她抿了抿脣,依舊閉着眼睛,一聲不吭,而臉上,卻不自覺浮現紅暈。
冷唯墨半靠在牀頭,順滑的髮絲滑落,低頭看她,俯下身,伸手,把玩她散落一枕的發,手指輕柔的圈着她的髮絲,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觸感。
像是被柔軟的絲絨,搔弄着腳心,酥酥麻麻的癢,一波一波的從腳底,直達心間。
他低下頭,鼻尖幾乎碰到她的臉上,灼熱的鼻息,噴塗到肌膚上,在兩人之間狹隘的空間,愈加燥熱,他緩緩勾脣,眸子微眯,伏在耳畔啞聲低語,“我想要你……”
夏微瀾心頭一凜,心中的恐懼越來越大,猛地睜開雙眸,不期然的,對上他的雙眸,在黑暗的夜裡,那雙黑亮幽深的眸子,閃動着讓人窒息的光芒。
四目相對,皆是一怔!
冷唯墨勾着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修長有力的指尖,白皙潔淨,清涼的抵上她的下頷,深黑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緒,只有眼底,隱約滑過一絲極淡的笑意。
夏微瀾受了盅惑般,一動也不敢動,看着他俯下身,薄脣微啓,在她雪白耳垂上,輕輕吹了口氣,她的身體,情不自禁的微微一顫。
溫熱的氣息,輕拂過她的耳窩,有些癢,有些麻,還帶着說不清的奇怪感覺。
他輕笑起來,低低的聲音,磁性溫軟,傳入耳中,一雙手移上了她的領口,有意無意的碰觸她柔滑的肌膚,彷彿撒了一路火種,灼燒着她的神經。
夏微瀾目光一怔,忙着坐起身來,冷漠的望過去,淡淡的說道:“王爺,你若是想讓我奉上真心,那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冷唯墨微微一怔,眸中冷意乍顯,擡手捏起她的下巴,直視她的眼睛,眉頭緊皺,冰冷的神情,多了幾分無奈,沉聲問道:“什麼條件?”
夏微瀾眸光一閃,低聲道:“我們約法三章,如何?”
冷唯墨眯着眸,深深凝視着她,深邃的輪廓,在黑夜中若隱若現,他的眼底,倏的閃過幾絲複雜,像是幽深湖底閃過的瀲灩流光。
半晌,他才淡淡的輕笑出聲,手上微微用力,猛然將她攬入懷中,緊緊地禁錮,挑眉低問道:“哦,怎麼個約法三章?”
夏微瀾擡頭看着他,清澈的眸子閃動着柔和的光芒,輕聲道:“第一,你要學會尊重我!”
冷唯墨眸光一閃,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脣齒間,揣摩着這個詞語,“尊重?”
夏微瀾深吸一口氣,低聲道:“是,不能動不動就用權力壓人,如果想要別人對你有好臉色,那麼,你就必須,先和顏悅色對待別人,同樣的道理。”
冷唯墨點頭頷首,算是應諾了這個要求,然而,看她的目光,卻是愈加炙熱,淡淡笑道:“還有呢?”
夏微瀾忽地別開眼,臉上浮現一抹羞赧之色,低低地道:“第二,如果我不願意,你不能勉強我……和你……”
冷唯墨眉頭皺緊,面容越發高深莫測,倏地,緊抿的嘴脣,勾起一抹淡笑,沉聲道:“不行!”
夏微瀾翦水雙眸,秋波盈盈,卻泛着點點脆弱,半晌,才輕啓朱脣,淡淡問道:“王爺難道不想讓我心甘情願的接受你嗎?”
冷唯墨深吸一口氣,目光幽暗沉凝,眸中浮現一抹陰晦之色,緩聲妥協道:“好,只要你不願意,我就不碰你,但是,你也要答應,不能刻意排斥我對你的身體接觸。”
這個女人,似乎漸漸開始,不再懼怕他,甚至,懂得如何讓他心軟。
夏微瀾秋水般的眸子,盈盈而望,彷彿一汪沉靜得湖水,沉聲道:“好!”
冷唯墨凝視她的面容,深邃的眸子猶如大海一樣深沉,低聲問道:“第三呢?”
夏微瀾怔怔的望着他,眸中閃動着堅定的色彩,沉聲道:“第三,如果有一天,我絕意離開,那麼,請給我一紙休書,放我自由。”
冷唯墨目光一凜,想都沒想,一口否決道:“不行!”
夏微瀾迎上他的目光,她看見了他眸中升騰的怒氣,輕聲問道:“爲什麼?”
冷唯墨臉色深沉如晦,臉上已經沒有絲毫表情,幽深寒徹的眸子帶着憤怒,清晰的刻到她的心裡,他冷冷的說道:“唯獨這一點!”
這個要求,到底是超過了他的底限!
夏微瀾嘆了口氣,眸中漫過一絲複雜,低聲道:“好吧,最後一點,請王爺,試着對別人寬容一點,不要再那麼殘忍!”
冷唯墨幽深的目光帶着一絲漠然,低語道:“那不是殘忍,是保護自己……”
夏微瀾看他沉默不語,徑自的躺下,眸中不由閃過一絲困惑。
這個要求,他到底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呢?
冷唯墨微閉着眸,面色覆上一層清冷之色,淡淡開口:“你放心,本王向來,言而有信,答應的事,就一定會做到!”
墨色的月光,爲他的臉龐,灑下一片清冷的淡藍,薄薄的脣,呈現出冷漠的弧度。
聞言,夏微瀾這才鬆了口氣,緊繃的身體漸漸放鬆,躺到了牀榻的最裡側,儘量不與他的身體碰處,睏意來襲,沉沉睡去。
許久,萬物皆靜,僅有輕淺的呼吸不止。
冷唯墨緩緩睜開眼眸,藉着那微薄的月光,端詳眼前這張柔美的臉龐。
長長的睫羽,微微闔着,櫻桃小嘴,不點而赤,嬌豔若滴,頰邊幾縷髮絲,輕柔貼面,憑添幾分誘人的風情,柳腰不盈一握,雪膚無瑕,美得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手不由自主地撫上了她的臉龐,白皙細膩,乾淨柔滑。
修長的食指,輕輕地點上了她的紅脣,引來她的不滿,小臉微皺起來。
冷唯墨眸中閃動着點點流光,眸底深處,流露出一抹憐愛的神彩。
他的脣,放肆的在她濃密的睫羽上,小巧鼻尖上,粉潤的紅脣上輕吻,鼻息下,縈繞着清新的香氣,親吻緩緩向下,情不自禁的向着耳窩探去。
似乎是樂此不疲,滿心歡喜的逗弄,看着這麼沒有防備的睡容。
他突然有些後悔,答應那個該死的約法三章!
忽然之間,濃濃的睡意來襲,他覺得十分睏倦,手穿過她纖細的腰肢,緊緊地擁住了她,將頭欺近她的頸窩處,汲取她溫暖的氣息。
這是第一次,與一個女子同牀而眠,卻沒有任何的想法。
只是單純地,想要擁着她,汲取她的溫暖。
那是一種最簡單的幸福,可是,他卻從來沒有感受過,忽然發現,這一刻,竟是如此美好,心,得到了平靜。
這種感覺,他已經,多年不曾感受過了!
自從芸兒背叛自己,還選擇了,最絕決的方式離開,連挽回的機會都沒留給他!
心中滿腔的恨意與憤怒,讓他變得更加暴戾無情,冷酷殘忍……
可笑的事,那樣的打擊,沒有讓他消沉,反而成了一股強大的動力。
他不斷的壯大自己,誓要讓曾經背叛過他的人,付出生不如死的代價,可是,如今得來的一切,他卻感受不到一絲快樂。
直到她出現,他冷硬的心,纔有了改變。
低頭,看着懷中的女子,他究竟喜歡她什麼呢?
這個問題,困惑了他很久,因爲她美嗎?
不,比她美的女子,他豈會沒有見過,卻沒有一個女子,帶給他這樣的感受,欲罷不能!
敢反抗他的女人,敢拒絕他的女人,他還從未遇到過,開始源於征服。
卻不料,將自己的真心,賠了進去。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視線無法從她身上挪開,見不到面時,她微笑的模樣,總是不經易的鑽進他的腦海裡,讓他的內心,變得焦燥不安!
他抗拒過,矛盾過,還曾對她動過殺意,似乎不管用,他無法下手。
當他發覺,自己應該是愛上她了!
竟已經不再排斥這個想法,甚至爲此感到恐慌,因爲她的心,似乎不在他身上。
見她向着內側挪動,那種無意識的避開,讓他很是不悅。
一個用力,將她整個人圈入懷中,勾脣冷笑,在她耳畔魔魅低/吟:“夏微瀾,你逃不掉,被我冷唯墨看中的女人,即便是死,也別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沉睡中的她,似乎感覺到什麼,眉心微微一蹙,而後,不自覺地在他懷中蹭了蹭。
夢裡,一個看不清臉龐的男子,墨色的髮絲,順滑的散落胸前,深黑的眼眸,如同濃濃的夜色,不經意間,流露絲絲邪魅冷酷。
突然,體內感受到一股灼熱,漸漸化作心底無法融化的寒潭,彷彿突然置身前年寒冰,身下只如針氈,一根根刺向她的要害,全身冷得厲害。
猛然一驚,就這樣醒了,身旁已經無人,夏微瀾不由撫額,多久沒做過這個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