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坐着兩個老人。一個頭發花白,五十多歲,坐在正位,便是李文旭;一個白髮蒼蒼,古稀之年,便是典當行的首席鑑定師徐文祥徐伯。
兩人剛滿上一杯熱茶,正要談一會天、說一會地,可話題還沒開始呢,柯釗已走到門口。
徐伯搖了搖頭,說道:“這孩子到底是個年輕人啊,那個題目出得太簡單了,二選一,稍微有點眼力的人都不至於選錯。既然這小胡是老周的得意高徒,即使只作爲進門的題目,也不該出得這麼簡單。倒是天琪的那個還有點意思。”
天琪便是徐經理徐天琪,也是徐伯的侄子。對待自家的人總是要當面提點背後誇,徐伯平日提點的好,背後誇得也很及時。此時當面提點了柯釗,又在背後誇了徐經理,一箭雙鵰。
李文旭點了兩下頭,一下是同意柯釗的題目簡單,一下是同意徐天琪的題目有意思。那個題目他也看了,不算特別難,但需要費點時間,心說,“這得等一會兒。”端起茶來喝上一小口,有點燙,便又放會在桌子上。就是這麼一小會兒,院子裡已有動靜。
柯釗兀自感嘆完後,轉頭通報道:“老闆,徐伯,他找着了,該進來了。”
“呦,挺快啊!”李文旭坐直了身子,“這麼快就找到,這小子有兩把刷子。”
徐伯也驚詫不已,稍微頓了頓腳,站起身來迎接。也是想第一時間認識一下胡途,畢竟這麼快就能回答那個題目,他自問做不到。這時,他忽然看見徐經理爲難對方,頓時不悅,說道:“這個天琪,人家過關了就是過關了,怎麼還爲難人家。這事做得不地道。”
“可能是不甘心這麼快吧?”李文旭笑了笑,“被秒殺了的話,即使是我,心裡也不痛快。不過這也說明,老周這個徒弟確實有兩把刷子,我還挺期待他接下來有什麼表現。”說着,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
胡途在第三件上花了點時間,對等着的幾人來說,也只是片刻。
徐伯耳朵沒年輕人那麼好使,聽不清院子裡的聲音,需要柯釗轉述。柯釗聽了那舉重若輕地論斷言語,簡直字字珠璣,讓他不由驚愕,以至於腦筋轉不過來,轉述時磕磕絆絆,漏七漏八,卻讓徐伯和李文旭窺斑見豹。
之後又聽到柯釗的驚歎:“原來徐經理是這麼想的。第三件便是要說明其它都不是,果然更困難了。不僅讓對方挑出真的,還讓人認出其它都是假的,這題目出得真好。”
徐伯先前看過這個題目,又瞥見徐經理手忙腳亂收拾東西的樣子,頓時心中有數,嚴肅地說道:“題目是不錯,但這個題目恐怕是剛想到的吧。不學無術,真丟人。”
李文旭站了起來,說道:“老兄,別太苛責了,小徐在他這個年齡中已經是翹楚了。不過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今天不光他見識了,我也見識了。”他放下茶杯,站了起來。
說話間,胡途已經走到了門口。兩位老人一起迎接,甚是熱情,倒讓胡途不好意思。胡途拱手說道:“不好意思,我一會兒確實有事要忙,實在是趕時間,得罪了!”
趕時間,這三個字說得兩位老人面面相覷,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這句話。柯釗插了一句話:“胡先生進門時便匆匆忙忙,一會可能真有急事,老闆,要不直接進入正題好了。”他此時看向胡途,有如粉絲看向明星,又對接下來的鑑定非常期待,便有了這一句。
胡途粲然一笑,暗道這哥們上道。李文旭卻本着臉訓斥道:“小柯,你怎麼說話呢。人家胡途本來想多待一會,被你這麼一說,本來沒事也說有事。你這不是要趕人走麼,趕緊道歉。”
柯釗立馬向胡途道歉,比他以前向其他人道歉都真誠得多,是因爲他想胡途多留一會,他也能多學一點。
宋波這時小聲對胡途說:“胡先生,十二點前咱們必須得離開,您最好還是抓緊點。”他用上了平時從來不用的敬語,說話的聲音小到在場的人剛好都能聽清楚,這話分明是說給其他人聽的。
聽到這話,李文旭才相信胡途說的“有事要忙”,不是託詞。便不再耽誤時間,開了三道鎖,請胡途進了裡屋。徐伯稍等了一會才進去,把正整理物品的徐天琪也叫上了,卻讓他站在最後面。
胡途進了門,一股靈氣便盤繞身邊,稱不上濃郁,只是絲絲點點,如細雨密佈。環視一週,瓶瓶罐罐,珠玉首飾,琳琅滿目,看得人眼花繚亂,不由自主地說道:“李師叔,你這個收藏,真讓人歎爲觀止。”
蓮臺空間裡,周瓊中見了這場景,同樣感慨萬千,“這世上的事真是不公平,富的在地上打滾,窮的卻在井裡挖井,屁都不敢放一個。這麼多寶貝拿出去賣了,能養活多少人吶!”
“那要看你怎麼養?”周強忽然生出感慨,“人啊,慾壑難填,想我以前見過的場面,比這大的多了去了,不過是肥了幾個頭頭,像我這樣奔波勞累的,過得依舊是苦日子。”
段宏軒曾經是周強的司機,他說道:“周先生,你那要是苦日子,那我算什麼呀!”
其他人則默不作聲,但他們看向段宏軒的眼神,分明和段宏軒看周強的眼神差不多,這一層一層下去,分別是小曼,王猛,島國人,一直到被當成苦力的沈鵬和孟鐵龍,纔有了盡頭。
周強搖搖頭說:“宏軒,一個階段有一個階段的苦,你啊,還不懂我的苦。”
周瓊中喝了一口酒,說道:“什麼苦啊,我看你們一個個,就是矯情。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人生本來就辛苦,但是看開點,辛苦中也有快樂。比如段宏軒,你雖身陷囹圄,但通過你的努力,卻給你家人帶去希望,你不開心嗎?所以啊,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段宏軒嘆了一口氣,自我安慰道:“周老爺子說得是,我確實沒什麼好不開心的,要是在古代啊,我們現在都算成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