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房間左轉,胡途看到玻璃門裡有個六尺長的原木桌,桌子對面坐着一位男人,他是這裡的鑑定師,名叫孫強。他的左邊還有一張空椅子,空椅子前有半滿的水杯,顯然那裡還應該有一個人。這是一位前輩的座位,他叫李德厚,今年已經快到六十歲了。
兩張椅子的後面還有一扇門,胡途看到那扇門有些晃動,猜到有人從那出去過。
“請坐。”孫強伸出手指着前方的板凳,禮貌且直接地問,“東西帶來了嗎?”
“帶了。”胡途坐下,從包裡拿出一個新買的盒子,把裡面的首飾、金銀錠都拿出來,“就這些。”
孫強沒着急上手,掃了一眼先問道:“這是從哪來的?”
“從古玩街買來的,問過朋友,說是明朝的。”胡途胡謅了物品的來歷。
“有相關證件嗎?”孫強沒有任何猶豫地問。身爲鑑定師,他有自己的一套程序,所以才這麼熟悉。
“沒有。”胡途實話實說。他問過陳先生,知道這些沒有辦理證明的也能參拍,東西是真的,又不是特別金貴的國寶,這些證件都是走個過程,拍賣所就能解決好。不然很多平頭老闆姓拿着寶貝拍賣,都沒有證件,難道拍賣所要全都拒絕嗎?
“我先看看東西。”孫強拿着放大鏡,看了一會兒,笑着說道:“東西是老的,金錠銀錠我都可以確定是明朝的,至於這幾件首飾是不是明朝的,還要進一步查看。”他所說進一步查看,就是交給李德厚做最終的決定。
胡途早知道這個結果,故而點點頭,說道:“那我要在這等嗎?”
孫強自然不會讓顧客坐着乾等,那樣不僅浪費顧客時間,還浪費他自己的時間。他說道:“這幾件首飾可以先放着,咱們先給金銀錠估個價,定個底價。”接着他把這幾件物品的拍賣行情說了一遍,給了個推薦的底價,比他在市場上賣得還要低上一成,並問道:“不知道這個底價你能不能接受?”
“有點低了。”胡途略作盤算,要是這麼賣出去了確實有點虧。但考慮到拍賣還會加價的情況,就還算可以,關鍵是到拍賣所來得客人會不會擡價。不過既然來這裡,保持最起碼的信任還是有必要的,略作考慮,他說道,“就這樣吧,被人抄底價只是最壞的結果,也不是不能接受。”
“好,那就這麼定了。”孫強拿出一張紙,唰唰唰的寫了起來,胡途偷偷看着,基本都是剛纔商量的內容。
這時,李德厚從孫強身後的門裡走了進來,他頭髮花白,戴着老花鏡,穿着深色的唐裝。坐定後掃了一眼面前的幾件物品,問道:“都鑑定完了?”
孫強早已停下筆,恭敬地答道:“李老師,這幾個首飾我拿不準。”
李德厚仔細看了一會,說道:“首先這幾個首飾都是老的。而且它們工藝繁複,造型精美,應該是明清時期富貴人家的女子用的東西。不過因爲上面的部分裝飾部件已經腐壞,價值已經大大降低,很難斷定具體年代,拍賣也有一定難度。好在這幾件可以成套賣,初步估價在10到20萬之間,我建議底價定在10萬以下。”
胡途愣了一下,他沒有想到這麼專業的地方,竟然不能確定這幾件首飾具體年代。但他仔細考慮了他說得那些理由,還是挺有道理的。這幾件首飾上只剩下一點金子和星星點點的玉石,僅憑這些幾乎不太可能斷定這是明朝時期的東西。
“好吧,底價就10萬好了。”胡途沒有再計較,不過他還是補充一句,“不過,我這些首飾是和這些金錠銀錠一起買來的,不知道能不能根據這個把它確認爲明朝的?”
他提了個很業餘的問題。如果這樣也能斷代的話,那隨便找兩件東西說是一起挖出來的,一個是古董,另一個也是古董嗎?這樣的話,很容易就能衍生出諸多騙局。
“不行。”李德厚直接否定了,“不過可以把這幾句話加在物品介紹上,至於別人信不信,那就兩說了。”
他估摸着沒人會信這件事,但是當有人買下這些東西,又會把這句話作爲要點大肆傳揚,畢竟誰都想說自己買來的東西是有價值的。所以有了這句介紹,會讓這些東西好賣一些,價格也會適當高一些。
當然,他們拍賣所也不是所有拍品的介紹上都會加這種話,畢竟他們說出來的話都是要負責任的。他之所以同意加上,是因爲他認爲這種可能性很大,否則胡途說得再真,他也不會同意的。
接下來到樓上籤協議辦手續,接待的是位經理。他的辦公室很乾淨,顯然剛剛沒接待別人,之前那位“中舉的范進”應是由其它經理接待的。
因爲胡途手續不全,補全手續需要多交800元。交了這部分費用,經理說道:“我們拍賣所的規定您一定有所瞭解,拍賣不成交,我們是不收拍賣費用的。拍賣成功後,我們要收取8%的手續費,其中3%是交稅用的。”
即使是珍品古董,也很難保證不會出現流拍現象,身爲一家頗有實力的拍賣所,敢許諾這麼豐厚的條件,自然有他們的對策。
一旦有無人問津的藏品出現,他們看中了而底價又不太高的話,就會找人以非常划算的價格拍下來。這樣抄底價,再加上手續費的折扣,他們也能賺不少錢。
當然這種事情做得不多,要是手腳做得太明顯,會壞名聲的。能把他們許諾的豐厚條件賺回來就夠了,這樣別人知道了也不會說三道四。
胡途贊同了經理的話,然後說道:“不過我有一個要求,我要匿名。這些東西暫時在你們這保管,拍完後直接把錢打到我賬戶就行了。若是流拍,我再來取。”
拍賣所本身就有保密的義務,這個要求完全合理,經理直接答應下來。兩人就一些細節做了商討,簽了協議,經理親自把胡途送到門口,表現得十分熱情。
這原本是拍賣公司規定的程序,但這位經理表現得十分真誠,其中有他個人的敬業精神在,也有對剛剛簽訂的協議的滿意在。畢竟像胡途這麼好說話的,一兩個月也碰不到一個,之前那位抱着書包的先生不就還沒下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