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058章

唐唐正往門外運垃圾, 一眼看見趙振軒來了。

“你怎麼來了?”唐唐不禁冷冷地問。

“你這是要搬家?”由於門開着,土匪看見客廳的地上零散地放着一些紙箱,於是忍不住問道。

“對, 搬家!”唐唐沒好氣地說。

“往哪兒搬?”

“公司宿舍。”

“你不跟蔣曉奇合住了?”

“奇奇去杭州了, 要兩三年才能回來, 怎麼合住?”

“這麼說她真走了?”

“難道還是假的。”

“她走多久了?”

“快一個星期了。”

“她爲什麼不跟我說?”

“你是她什麼人她要跟你說?”唐唐愈發沒好氣了。

“是啊, 我的確不是她什麼人。”土匪不禁垂頭喪氣地說。

聽了這話, 唐唐的心立刻軟了下來,她忍不住看了看土匪,嘆息着說道:“她走了也好, 這樣你們兩個就不會再有交集了!”

“她是不是爲了躲着我纔去杭州的?”

“不然呢?”

“她就那麼討厭我?”

“她從來就沒討厭過你!”

“那你是不知道!”

“你怎麼會覺得她討厭你呢?”

“至少她很看不起我!”

“她說她看不起你了?”

“說了。”

“她什麼時候說的?在哪裡說的?”唐唐不禁頗感意外。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說的,在哪裡說的, 但我知道她是跟周雪松說的!”

“她跟周雪松說的?說她看不起你?”

“她沒有直接這麼說, 但就是這個意思, 她說她很欣賞周雪松,因爲周雪松有自己的事業, 凡事能自己做主,不像我,就是個扶不起來的阿斗!”

“奇奇這麼說的?我不信!”

“你不信我也沒辦法!”

“你是親耳聽見的還是誰告訴你的?周雪松嗎?”

“都不是,是我無意中聽到他們對話的錄音了!”

“誰們對話的錄音?”

“蔣曉奇和周雪松對話的錄音。”

“在哪裡聽到的?”

“在公司樓頂的天台,我差不多每天都會去那兒呆一會兒。有一天中午我去天台的時候發現周冰露和周霜露也在那兒, 不過她們沒看見我去了, 她們倆一直在說蔣曉奇和周雪松怎麼樣怎麼樣的, 我想聽聽她們都說些什麼, 所以沒驚動她們。後來周霜露就給周冰露放了一段錄音, 就是蔣曉奇和周雪松的對話。”

“那奇奇都和周雪松說了什麼?”

“反正都是誇獎周雪松貶低我的話,總之, 我在她心裡什麼都不是就對了。”

“我不信奇奇會說那些話!你知道嗎,錄音那種東西是可以合成的,如果有人成心想讓你和奇奇分開,合成一段足以引起你誤解的錄音根本不是什麼難事,我認爲這根本就是個圈套,那個樓頂天台周霜露和周冰露經常去嗎?”

“好像不常去,至少我沒碰到過她們!”

“這也太巧了吧?平時根本不去,要放錄音了就跑去天台放了。公司是她們家的,那麼大的公司難道她們找不到一個比天台更私密的地方放錄音嗎?她們根本就是成心放給你聽的,她們之所以選在天台放是因爲她們知道你天天去那兒!”

“會是這樣嗎?”聽了唐唐這話,趙振軒忽然兩眼放光地說。

“那個錄音十有八九是做了手腳的,我瞭解奇奇,我敢說奇奇不會說那種話。”唐唐十分肯定地說。

“你能不能打個電話給蔣曉奇,問問她有沒有說過?”趙振軒不禁巴巴地望着唐唐問道。

“根本不用問,奇奇不可能說那種話!你想啊,如果奇奇真的那麼欣賞周雪松,那麼不待見你,你們分手了她不正好能跟周雪松在一起了嗎?她那麼怕孤獨的人幹嘛要一個人跑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去?那兒既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她的腦袋是被驢踢了嗎?如果真被驢踢了也是被你這頭驢踢的!”

“聽你這麼說,我好像真的誤會她了!唐唐,你幫我打個電話問問她好嗎?”雖然被唐唐罵成了驢,土匪不但不生氣,反而心情大好。

“你幹嘛不自己打?”

“我怕她不接我電話!”

“我認爲根本沒有必要打電話,明擺着的事兒!不過你要是非讓我問,我就替你問問。只是現在不行,她白天很忙,等晚上吧!”唐唐迴應道。

“好,晚上就晚上!那個......我幫你搬家吧!”土匪不禁殷勤地說。

“我的東西我自己搬就行,你要是非要幫忙就去幫忙把奇奇的東西搬出來吧,她留了幾個箱子讓我幫她保管。不過她走得急,箱子沒來得及封,你得先幫她把箱子封好,膠帶就在桌上。”唐唐立刻給趙振軒派了一個活兒。

“好,交給我了,你忙你的吧!”土匪連忙說道,說完走進屋子拿起桌上的膠帶徑自進了蔣曉奇的房間。

走進蔣曉奇的房間,土匪看見原本很溫馨的女生臥室已經變得空空蕩蕩,冷冷清清,只在地上孤零零地放着幾個沒有封口的紙箱,一種說不出的悲涼忽然間涌上心頭。

趙振軒看了看地上的紙箱,忍不住想,它們恐怕是這座都市裡僅有的跟蔣曉奇還有聯繫的東西了。他走到紙箱旁邊,不可避免地對箱子裡的東西起了好奇心。他蹲下身子隨手打開一個紙箱,發現裡面裝的都是蔣曉奇所謂的寶貝,有很多都是他熟悉的。不但熟悉,並且還知道它們背後的故事,那些故事都是蔣曉奇講給他聽的。比如那支鵝毛筆,雖然不值什麼錢,但卻是開啓蔣曉奇對外婆家溫馨記憶的奇妙鑰匙。比如那把木頭小刀,那是上中學後第一次秋遊的時候杏花春雨送給她的,她一直珍藏着。還比如裝在一個小塑料盒裡的那具已經變成了木乃伊的蜻蜓的屍體,那是她和唐唐以及蠶豆友誼的見證,年少的他們曾經對着這具蜻蜓的屍體發誓要一輩子友好下去,直到像這隻蜻蜓一樣死去的時候友誼纔可以終止......當然這些東西在別人眼裡都是垃圾,但蔣曉奇當它們是寶貝。趙振軒一一翻看着這些所謂的寶貝,眼睛竟然一陣陣地泛着酸。

翻着翻着,土匪意外地發現了一個很像是日記的本子,趙振軒的心立刻怦怦地狂跳起來,他預感到那個本子裡有蔣曉奇的真心。

“趙振軒,你要不要喝點東西?”就在這時,唐唐從門外探進頭來問。

“謝謝,不用了,我不渴。”趙振軒哪還有心情喝東西,此刻他的全部心思都被一個小小的本子佔據了。

“好吧。”唐唐應道。

“那個......唐唐,我在蔣曉奇的箱子裡發現了一個本子,我能看看嗎?”趙振軒滿懷期待且緊張無比地問。

“你問我的話我肯定說不能,但如果你非要看的話,我也攔不住不是?我要去收拾東西了,你自便。”唐唐說道,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唐唐走後,土匪再次將目光轉向躺在紙箱底部的筆記本,那是一個很普通的硬皮筆記本,看上去有些陳舊,並不是現在市面上流行的那種精緻的筆記本。然而就是這樣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筆記本,在此刻的趙振軒眼裡,卻比任何本子都要特別和珍貴。

他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拿起筆記本翻開,只見扉頁上寫着這樣一行字——和土匪分別的日子,看到這行字,土匪的眼睛忽然一熱,眼淚瞬間打溼了眼眶。那行字的筆跡很是稚嫩,一看就不是現在寫的,他猜一定是當年他們剛分別的時候她寫的。

趙振軒輕輕地將筆記翻到下一頁,只見下一頁上密密麻麻寫了很多字,字跡跟扉頁上的字跡同樣的稚嫩,一看就是同一時期寫的。趙振軒於是迫不及待地開始讀那些文字:

與土匪分別的第一天:望着土匪離開的背影,我的眼窩熱熱的直想流眼淚,不過我終於沒讓眼淚流出來。何必流淚呢?我只要一直把他放在心裡就好!我只要記住這個少年,記住這個就要離開我到遙遠的美國去留學的少年是我最最喜歡的男生就好。

我不知道我們將來還有沒有重逢的一天,但是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去爭取和他重逢。我會努力學習,好好成長,就像杏花春雨說的那樣,如果我真的那麼喜歡他,那我就要讓自己成長爲一個優秀的女生,這樣不論是將來我去美國找他也好,他回來找我也好,還是將來的某一天我們會在某個城市的某個街角不期而遇,無論是哪一種情況,總之當我們再見面的時候我能夠以自己引以爲傲的樣子出現在他面前,我希望那時的我是美麗的,純潔的,優秀的,當然也要是高尚的。雖然我並不知道我們再見面的那一天會不會到來何時才能到來,但是我仍然會以認真成長的心虔誠地期待着那一天!

看到這裡,土匪的眼淚瞬間溢出了眼眶,只覺得心被什麼東西重重地撞擊着,撞得五臟六腑都跟着嗡嗡作響。

他連忙翻到下一頁,只見第一行寫着:與土匪分別的第一百天,再翻到下一頁,寫的是與土匪分別的第兩百天,接着是第三百天,第四百天,第五百天......一直寫到了第三千八百天。

趙振軒在心裡默默地算了一下,三千八百天是十年零五個月,而十年零五個月,正好是他和蔣曉奇從分別到重逢的時間。從分別的第一天到重逢,蔣曉奇總共寫下了三十九篇日記,在這三十九篇日記中她認真地記錄着每個一百天她身上發生的變化。

土匪一一翻看那些日記,發現每一篇日記都能看到蔣曉奇的成長和進步。從第一天到第三千八百天,他眼見着她從一個青澀的小小少女漸漸變成了今天的樣子,而日記中的筆跡亦從稚嫩漸漸變得大方成熟,唯一沒變的是她至始至終對重逢的期待和渴望。爲了與他重逢,她是那樣努力而又虔誠地成長過,又是那樣執着而又堅定地守望過!看着看着,土匪忍不住淚如雨下,要不是怕唐唐聽到,他真想放聲痛哭。他忽然明白了,蔣曉奇爲什麼會對他失望。只因她不想也不願意拋下他,可他卻不肯努力跟上她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