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023章

身邊的人來來往往, 趙振軒失神地站在人流中不知該何去何從。眼前全都是蔣曉奇的音容笑貌,有過去的,也有重逢之後的, 無一不生動活潑、回味無窮。

他想起剛剛說的要泡她的話以及她給予的淡定迴應, 心中不禁五味雜陳。他不知道她是不是把他的話當成了玩笑話, 實際上並非是玩笑話, 這一點他自己最清楚。沒錯, 他就是想泡她,非常想,他還從未如此強烈地想要泡一個女孩子。

當然, 他也明白,蔣曉奇和他以往泡過的所有女孩子都不同。蔣曉奇非常難泡, 她不會因爲某個男生是高富帥就主動投懷送抱, 她選人從來有她自己的一套, 而她那一套絕對不同於世俗的一套。她就像一隻沒熟透的青蘋果一樣,過去如此, 現在依然如此,要是不分清白皁白就胡亂咬上一口的話,真能活活把人酸澀死。他想她這輩子恐怕都會是一隻熟不透的青蘋果了。然而他也無奈,她死活就是不熟,他又能拿她怎麼辦?

他想, 以往泡女孩子的方式方法恐怕都得改一改了, 他絕對不能隨隨便便地、不負責任地泡蔣曉奇, 至於爲什麼不能, 他也說不好, 他就是覺得對別的女孩子可以那樣,對她不可以。

不過他這樣想的同時又感到無比茫然, 因爲他從未打算要跟任何一個女孩子認真地談感情,他本是打定主意一輩子不結婚的。他一向厭棄甚至憎恨世俗的婚姻——父親背叛了母親,繼母又背叛了父親,父母的婚姻就像一本生動的反面教材在他心中留下了無法抹去的陰影。在他看來,所謂的婚姻不過是一場又一場的背叛,亦或是一次又一次的欺瞞。儘管有些婚姻看似和諧並得以維繫不過是背叛或欺瞞的手段高超一些,或是僥倖沒有暴露而已,他不相信這世上有絕對忠誠的夫妻。當然,一開始他也並非如此篤信,不過隨着他泡妞的經歷越來越豐富,看慣了水性楊花、朝秦暮楚之後,他便越發堅定了對婚姻的看法。

他本以爲他這輩子對愛情和婚姻的看法也就這樣了,不會有任何實質性的改變。他怎麼也沒想到,蔣曉奇會從斜刺裡殺出來,使得原本風流快活的他瞬間方寸大亂。他實在不知道該拿這麼個半生不熟的妹子怎麼是好,對她認真吧違背了自己對待愛情和婚姻的初衷,不認真吧又於心不忍。他也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於心不忍,難道就因爲他和她有過一段青梅竹馬的美好時光嗎?好像也不是的!

不過他想無論用什麼方式和方法泡蔣曉奇,有一點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他肯定是要泡她的,因爲他已經欲罷不能了。再說了,就算他不泡蔣曉奇,他也無法再像從前那樣泡別的妞了,無論他承不承認,他的內心世界都已因爲蔣曉奇的橫空出現而發生了奇妙的改變,這種改變不可能不影響到他的生活。

趙振軒站在人流中發了好一陣子呆,換做以往,他一定會想辦法約上三五好友往女孩子多的地方找樂子去,或者躲到一個誰都找不到的地方打上一整天的遊戲。可如今,這些對他全然沒有了吸引力,就連想想都覺得索然無味。這會兒,他哪裡也不想去了,於是失魂落魂地離開金源時代,徑自開車回家了。

回到家後趙振軒便直奔地下室,地下室是存放舊物的地方,像倉庫一樣陰暗潮溼。他從小就不喜歡陰暗潮溼的地方,平日裡從來都不去,可今天他忽然很想去那裡看看。原因很簡單,因爲在這個富麗堂皇的家裡,只有那個陰暗潮溼的地下室還能找到一些他和蔣曉奇有過親密聯繫的線索和證據——一些他曾經非常珍惜但隨着時間的推移而漸漸遺忘了東西,若不是與蔣曉奇奇蹟般地重逢他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再碰的一些東西,此刻他迫切地想要找到它們。

尋找並沒有他想象的那樣順利,地下室裡的舊物實在太多了,一個箱子壓着一個箱子,一個盒子疊着一個盒子,他毫無頭緒,根本不知道該從哪兒找起。在地下室裡無助地站了一氣後,他決定去找阿姨問問。這些年來,但凡有什麼難處,他第一個想到的人總是阿姨劉亞珍,卻不是父親趙彤。親生父親對他來說,還不如跟他毫無血緣關係的保姆值得依靠和信任。

自打母親離世後,對於父親,他始終感到厭惡和陌生。尤其是到了北京之後,記憶中跟母親有關的那個家再也不復存在了,父親連原來的名字都改掉了,改成了趙彤。他知道,父親是有意想要跟他不堪的過去劃清界限,可是,一個人怎麼可能跟自己的過去劃清界限呢?如果父親真的劃了一個什麼界限,那也是在他們父子之間劃的。因爲,自打父親改了名字之後,父親對他而言便成爲了更加陌生的存在。

趙振軒在家中轉了半天才終於在洗衣房找到了劉亞珍。

“阿姨,我們當初搬來北京的時候不是有好些舊東西嗎?你記不記得放在哪裡了?”趙振軒問道。

“舊東西實在太多了,你得告訴阿姨你想找什麼?”劉亞珍一邊往洗衣機裡放髒衣服一邊反問。

“就是我上學時候的東西!上初中時候的!不知道那些東西還在嗎?還是已經扔了?”趙振軒連忙說道。

“沒扔!我都給你留着呢!書本、作業、卷子、成績單、你參加散打和柔道比賽的獎狀、你畫過的畫、用過的文具還有各種小物件我都給你留着呢!”劉亞珍回答。

“真的嗎!”趙振軒驚歎。

“跟我來吧,我給你找,找着了你看看就知道了。”劉亞珍說道,說完放下手裡的活兒轉身帶土匪回到地下室,兜兜轉轉來到一排木屏風的後面,只見那裡整整齊齊碼着一摞箱子,每個箱子上面都用黃色的熒光筆寫了標註:振軒初一物品、振軒初二物品、振軒初三物品……雖然字寫得歪歪扭扭的,不怎麼好看,準確地說是寫得很難看,但在此刻趙振軒看來,那些字是他見過的最漂亮的字了。

“謝謝阿姨,謝謝你這樣用心地幫我留着這些東西!怎麼從來都沒聽你說過呢?”趙振軒不禁感嘆道。

“傻孩子,我們在一起多少年了?你就跟我自己的兒子一樣!再說了,你母親離開得早,你父親又那麼忙,這些個瑣碎的事情我不替你操心難道還要你一個孩子自己操心不成?”劉亞珍動情地迴應。

聽了劉亞珍這話,趙振軒的眼睛忽然溼了,他怕劉亞珍看見自己哭,於是連忙說道:“好了,阿姨,我想看看以前的東西。我一個人慢慢翻就好了,您忙您的去吧!”

“那好,我得去準備晚飯了!對了,振軒,晚上你想吃什麼?告訴阿姨,阿姨給你做。”劉亞珍回道。

“什麼都可以,只要是阿姨做的我都喜歡吃!”趙振軒連忙說道,只覺得眼睛越發溼了。

“那好,那阿姨就看着做了,你自己慢慢看吧!”阿姨笑着說道,說完便轉身離開了地下室。

阿姨走後,趙振軒把三個箱子全都搬回了自己的房間,仔細擦去上面的灰塵,然後逐一打開並細細翻看起來。

隨着三個塵封多年的紙箱被打開,更多的往事以更加鮮活的樣子回到了他的記憶中,尤其是當他在第三個紙箱中發現和蔣曉奇在機場分別時蔣曉奇送給他的那張畫的時候,當他看到畫中那個一隻手插在褲袋裡倚着白馬酷酷地站着的王子以及離王子不遠的水晶棺裡躺着的公主時,他簡直有些不能自已了。他不禁又想起了當年在舞臺上跟蔣曉奇一起出演《白雪公主》時的情形,她沒等他親她就自己從水晶棺裡坐起來看熱鬧的樣子於回憶中變得越發呆萌可愛了……當年那種親密無間、依依不捨的感覺以更爲強烈和洶涌的氣勢重新回到了他的心裡,以至於他整個人都情不自禁地顫抖起來。

當年他因爲想要和蔣曉奇在一起不想出國甚至還離家出走過,後來,多虧了杏花春雨說服了他。他還清楚地記得當年杏花春雨說過的話:“你們可能不明白分別不等於分手!振軒去美國讀書而奇奇留在國內,你們仍然可以保持聯繫,將來你們長大了畢業了工作了,只要你們願意,隨時都可以重聚!比如說將來奇奇自己肯努力,也拿到了美國大學的OFFER,到時候也可以去美國陪着振軒一起讀大學。或者等振軒在美國讀完了MBA或者其他什麼學位,風風光光地回來,到時候奇奇說不定也是名牌大學畢業生,在著名的大公司裡工作,無論是在經濟上還是在生活上你們都已經獨立了,那時誰還能阻止你們在一起呢?那時再相聚就是長遠的相聚,只要你們自己不想分開,就沒人能夠再讓你們分開!所以,你們在爲不得不分別而大鬧情緒之前應該弄明白一點:今天暫時的分離是爲了明天更長久的相聚!”

如今有些事果然應了當年杏花春雨的預言,比如他從美國回來了,雖然沒有拿到什麼正經學位。而蔣曉奇也成了名牌大學的畢業生,儘管不是在著名的大公司裡工作。最重要的是,他們果然重聚了。只是時過境遷,歲月已經改變了很多東西,他和蔣曉奇還有長長久久在一起的可能嗎?他不知道,畢竟杏花春雨的預言還有沒實現的部分,比如經濟上以及生活上的獨立他就沒有做到,這樣的他能夠主宰自己的命運和愛情嗎?換句話說他能夠對蔣曉奇負責嗎?少年時代無奈的別離會不會重新上演?這一切都還是未知數,想到這些,趙振軒不禁心潮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