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家宴,林寧堅持要自己下廚做幾道拿手菜。白振軒也沒攔着,反倒是滿滿的鼓勵。辛歡便也慧黠一笑,跟着林寧一起到廚房去。家裡的廚師百般的掂對,恨不能只讓林寧動嘴,他們就什麼都代替給做了;辛歡便將他們都給推出門外去,笑着說“各位歇歇,我給我媽打下手就行。”
林寧這才自己動手洗菜切菜配菜,點了火熱了鍋準備炒菜。
母親其實一向手腳麻利,根本就用不到她幫倒忙,辛歡於是摸了根胡蘿蔔,靠在門框上一邊看一遍啃,說:“媽,看來你在白家過得挺滋潤的呀,現在是真的拿起白家主婦的架兒來了。白振軒對你好吧?”
從前的母親在白家畏手畏腳,彷彿總當自己是客人,可是看今天的樣子,已是完全當起家來。由母親的情狀,又可以推想到白振軒這三年來對母親的態度……母親都已這般,她就更沒什麼好擔心的。
不多時前面就有了動靜,白書怡到了釹。
辛歡咬着胡蘿蔔迎出去,一擡眼就看見白書怡身邊兒站着的駱青檸。
這三年白書怡容顏無改,駱青檸倒是出落得更加水靈。個子更高了,立在白書怡身畔已經不再是個小孩兒。
她們都長大了,她們各自又提高了自己的戰鬥力,於是她們之間的爭鬥不會因爲時光的翩躚而停止,而註定更要殘酷升級悽。
辛歡不怕這個,她有的是世間陪她們玩兒。唯一的念想是,不要傷及無辜。
白書怡看見辛歡咬着根胡蘿蔔走過來,便知道三年過來,這小妮子非但沒有半點收斂,反倒更是耀武揚威了。白書怡便笑,主動揚聲道:“小妹。”
辛歡口裡一口的胡蘿蔔,好懸沒一口都噴出來。捂了捂嘴,硬生生嚥下去。
姜果然還是老的辣。白書怡雖然沒有白振軒的睿智,也沒有和仲的鐵腕,不過她終究是他們最親的人,就算模仿也能偷師個兩三成。這一句“小妹”果然是直戳她的心窩子!
駱青檸便也立時補上:“小姨。”
辛歡將整根胡蘿蔔吃完,便也親親熱熱走上前去,只問:“怎麼就你們倆來了?”
她刻意略過稱呼去。
白書怡依舊不慌不忙,拍着辛歡的手背說:“你姐夫也想來,不過實在是忙。你知道的,就算嘉和現在不用再注資辛迪加了,但是辛迪加那本爛賬三年來還沒還完。你姐夫也爲難啊,也想着你好歹是自家小妹了,怎麼也要看着你的面子。”
白書怡眼風一轉:“而你外甥,就更忙了。雖說險些因爲少年荒唐行差踏錯而荒廢了學業,不過好歹你姐夫盯得嚴,所以你外甥就更要一邊忙學業,一邊還要顧着演藝圈的事,實在沒時間因爲這點小事來。”
白書怡一口一個“你姐夫”“你外甥”,辛歡如何聽不明白?她便笑:“今天這家宴是兩重目的,我不過是排在後面,其實更重要的是給我媽和白振軒接風。怎麼,原來這也是小事兒?”
駱青檸接過話來:“白爺爺自然不會跟小哥計較,誰讓小哥是白爺爺心上最重要的人呢,比任何人都更重要……況且,現在是辛迪加卯足了勁要毀小哥呢,白爺爺心疼還來不及,怎麼會不支持小哥全力反擊?”
駱青檸盯着辛歡:“我今天來,就是代表小哥了。有什麼話、要辦什麼事,都跟我說就行。我現在天天都跟小哥在一起,什麼都能傳給他。”
這麼早就要刷存在感麼?搶車位啊?
辛歡便也回以一笑:“我記得小和子的助理叫小萌來的,沒想到駱青檸你也給小和當助理去了啊。”
辛歡這樣不帶刺兒的譏誚,讓駱青檸惱得一咬牙,卻無法反駁。只一笑:“就算被誤認爲是助理,又怎麼樣呢?反正無論爲小哥做什麼,我都心甘情願,只要是能幫得上小哥的。”
駱青檸表功成功,白書怡頗爲欣慰地拍了拍駱青檸的手。
德叔適時迎過來,說:“哎喲,大小姐,二小姐,怎麼還在這兒站着呀,先生裡頭等着呢。”
的確是家宴,林寧並沒有太誇張地準備,桌上擺着的都是家常菜、家常做法,用的也都是家常的杯盤碗碟。
白書怡面上跟林寧倒也還算和氣,只是吃菜的時候,卻提着筷子彷彿無法下箸。白振軒看着便說:“這些菜都是你素日愛吃的,你母親特地做給你吃。”
白振軒特地用了“母親”這個詞兒,白書怡面色一變,卻生生忍了,只笑:“是麼?可是說也真奇怪了,素日我愛吃的菜,今天看起來怎麼就這麼不堪入目。想來是人的口味總會改的吧。”
辛歡要說話,卻被林寧按住。林寧淡然一笑:“口味改了沒什麼,不過是細枝末節的小事。只要大事不改就好。書怡,就算不喜歡回來吃飯,也要常回來陪陪你爸爸。”
完全是身爲母親的語氣。辛歡暗暗給林寧點了個贊。
駱青檸倒是蠻給面子,盤子裡的菜吃了不少,只是咬着筷子打量林寧,說:“外婆,青檸有一件事,不知當問不當問。”
林寧便點頭:“你說。”
駱青檸放下筷子:“辛迪加正在舉辦的選秀《水墨丹青》,外婆也聽說了吧。我怎麼發現水墨天華那四個人新近的唱腔裡,聽出了外婆您的獨門技巧?”
駱青檸這樣一說,所有人都是一怔。
辛歡便問:“你怎麼知道是我媽.的技巧?”
“小姨問得有趣,”駱青檸含笑偏頭過來:“小姨忘了我跟外婆學戲的麼。即便這三年來外婆與外公周遊世界,我也會每個星期透過網絡與外婆保持聯繫,沒斷了學習。說我是外婆的衣鉢傳人也不爲過了……於是我怎麼可能聽不出外婆的獨門技巧?”
白書怡啪地一摔筷子,“什麼?如此說來,豈不是林小姐你幫着外人來欺負我的兒子!還獨門技巧,這種不能外傳的都使出來了,是非要讓我的和鬱在選秀上出個大丑,你才甘心麼?”
辛歡望向母親,此事她也不知。事出突然,她一時也不知母親爲何要這樣做。
林寧面色有些蒼白,只望着白振軒,說:“振軒,有些事我稍後私下與你解釋。”
白書怡拍案而起:“還要私下解釋?怎麼,果然是見不得人的目的,所以不敢當着我的面說,要私下裡給我爸灌迷湯,是不是?”
白振軒面色也有些嚴峻,卻還是冷冷瞪了一眼白書怡:“你坐下。我眼前還輪不到你拍桌子!”
白振軒轉向林寧:“好,就依你的話。”
辛歡忖度片刻便起身說:“你們要怪,就怪我吧。這其實是我的主意,是我想贏,所以我偷偷拜託了我媽。我攔着我媽,讓她別告訴人的……所以什麼毀和鬱的,不是我媽,是我。”
駱青檸挑了挑脣:“你想毀小哥?”
“那有什麼錯兒啊?”辛歡冷笑着盯着白書怡:“我從小到大,不是一直在毀他麼?五歲的時候累他挨手板兒,十六歲的時候害他給王八蛋磕響頭……我早說過我就是他掃把星,我一向以毀他爲樂。駱青檸你不知道麼?”
辛歡再轉向白振軒:“再說這回也不能都賴我。是和鬱他先來報名參加《水墨丹青》,這不是擺明了來踩我的場子麼?我得想辦法把他請出去,非得把他給贏了,否則《水墨丹青》的選秀還怎麼繼續下去?”
她的嘴上說得滑溜,可是她的心卻一硌一硌地在疼。
“總之這事兒已經走到這一步了。老白、和太太,如果你們真的不想讓和鬱出醜,那我拜託你們看好他,最好勸他自己主動放棄,也省得咱們親戚之間傷了和氣。”
“可是如果他真的還不想收手,那我也沒辦法,我得爲我那檔節目負責,爲已經籌備到位了的電視劇負責,我必須得不計手段把他給刷下來。否則觀衆那麼多雙眼睛都盯着呢,我不毀他,就只能自毀。”
林寧想出聲,卻已經晚了。
白振軒沉吟半晌,便說:“原來是這麼回事,那倒好辦了。生意場有生意場的規則,有時候不是人情能給改變的。你們是爲了公事去爭,便有些是身不由己。所以,不必小題大做,留心分寸就好。”
白書怡見白振軒這樣說,情知再鬧不起什麼來,便轉而一哼:“實則我也覺得沒什麼,一邊是自家小妹,一邊是自己個兒的兒子,睡熟了誰贏了還不都是咱們自己家人的事兒?”
白書怡說着一瞟辛歡:“再說咱們和家沒什麼輸不起……只是,好像從三年前的婚禮到現在,小妹卻始終沒有將咱們當成一家人,沒有將我當成姐姐啊。”
辛歡便聽懂了,她狠心一笑,捏起酒杯:“我敬你一杯——大姐!”
--
【稍後第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