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給我那個耳光的女人,是一個氣質很好的貴婦,聽說……那是你的母親。”
兩個房間,同時沉寂下來,壓抑着某種死寂。
歐以宸的眸光依然淡淡,似乎並沒有被她的話驚到:“你說什麼?”
“那個人是你的母親,你準備怎麼辦呢?”顧晚承認,這個時候,心頭確實有那樣惡劣的想法。他不是逼着她說嗎?不是要給她出頭嗎?那現在的對象是他母親,他準備怎麼辦呢?
但是,那個難堪的人很可能會是自己。可是,這個時候,她看着他的眸光是帶些挑釁的,毫無信心的挑釁。
門在同時被一個猛力推開,撞擊到牆面又反彈了一些位置,顧晚擡眸,白茹滿臉寒霜地站着,而後面跟着的,是表情錯愕和委屈的甄晴兒。
白茹似乎很生氣,臉上卻像是罩上了一層冰冷的寒霜,只有眼睛噴着怒火。顧晚眸光淡淡地看着她,不卑不亢,不畏不懼,平靜如一湖秋水。
“顧晚,你以爲在我兒子面前挑撥是非就有用嗎?打你耳光這點權利,我還是有的。”
白茹站得很直,下巴也微微擡起,這是個相當驕傲的女人,哪怕是生氣,發火,也能夠控制住自己得當的言行。
“既然夫人承認打了我一巴掌,那就不是挑撥是非,而是實話實說。”
“……”心頭怒意涌動,白茹平復了一下呼吸,冷笑道,“打你一耳光?打你一耳光怎麼了?你父親把景山害得那麼慘,我還不能打你嗎!以宸,你說,我打她,有錯嗎!”
白茹的目光看向了站起身的歐以宸,他的目光冷冽而深邃,很多年前開始,她就看不懂他。
視線相對,白茹竟不由地顫了顫,那目光太過平靜,又太過陌生。
“我以爲,從前的恩怨,到四年前已經結束了。”
胸口一窒,顧晚條件反射地看向他,白茹臉上血色盡褪。她那麼聰明的人,怎麼可能會聽不懂這樣的話?簡單的幾個字,不過證明,她給顧晚的這個耳光……打錯了?
“宸,伯母不是故意找茬想要打她的。而是顧晚那天……實在太過分了,所以才忍不住……”甄晴兒的聲音頓了頓,又接着開口,“要不是顧晚說了難聽的話,以伯母這樣的修養,又怎麼會動手打人呢?”
“哦?我說了什麼?”
顧晚微微皺眉,這個世界謊言太多,而有的人,更是說起這樣的謊言來,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你不是說伯父他跳樓是,是……罪有應得嗎……”
後面幾個字,甄晴兒說得很輕,像是自己都不忍開口,卻是在場所有的人可以聽到。
“以宸,你這是什麼意思?”白茹眯了眯眼,環顧着四周,“四年前的恩怨結束了?好,就算結束了,你告訴我現在你在幹什麼?你還跟顧唯憲的女兒攪和到一起?你難道忘記了,你爸爸是因爲顧唯憲從樓上跳下去的?你難道忘記了,那段日子我們多艱難才熬過來?你在外面有多少女人我不管,但是這個女人,你要馬上跟她斷絕一切聯繫!”
她修長漂亮的手指就那樣直直地指着她,身體挺得筆直,冷漠而憤怒地逼視着她。
那手勢,像極了某個難堪的場合。顧晚只是微笑,那位高貴的夫人一定不知道,如果能斷絕,對她顧晚來說,那是怎樣的好事。一給似到氣。
“這是我的私事,母親似乎無權過問。”
歐以宸的聲音那般雲淡風輕,聽得甄晴兒面如死灰。沒錯,他是不避諱跟顧晚之間的關係的,只是他沒想到的是,竟然在他母親面前也一樣。他究竟把顧晚放在什麼樣的位置?就絲毫不考慮她的感受嗎?
“你說什麼?”白茹的手指微微顫抖,一把把甄晴兒拉到歐以宸神情,“歐以宸,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忘了跟晴兒有婚約的嗎?在自己的妻子面前,你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你要我怎麼面對尹家夫婦?那些年,是誰幫我們渡過難關的?你怎麼能這麼不分是非?”
“這段時間,顧晚是我的女人,所以,暫時請不要打擾。”
“顧晚是你的女人?那晴兒呢?”白茹尖銳的聲音拔高,“晴兒怎麼辦?你把你的妻子置於何地?以宸,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回答她的,是沉默。
“顧晚!你究竟給以宸灌了多少迷魂湯!你這個踐人!”
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沒有聲音,白茹幾步走近了顧晚,揚起的手就要落下。
卻在半空中被攔住。
“母親,請注意保持形象。”
扣住她的手腕,很有力道,白茹詫異地擡眸望去,視線相對,黑眸裡的那一抹冷厲讓她不由地顫了顫。
可是,是她看錯了嗎?爲什麼那一抹冷厲之中,還帶着一絲的恨意?他是她的兒子,他怎麼可能恨她呢?他該恨的人,是顧晚纔對。
“伯母,我們走吧……”
指甲插進手中,怕是已經血肉模糊。甄晴兒整個人幾乎站立不穩,這樣跟顧晚直面的交鋒,她輸得一敗塗地。如果目光可以殺人,她簡直要將顧晚凌遲至死,可現在,她只能擦着委屈的淚水含笑:“伯母,我們先走……宸總有一天會想明白的……”
巨大的摔門聲響起,顧晚纔有些恍惚剛剛的對話內容。而那邊,歐以宸已經走到她面前:“休息一下。午餐好了叫你。”
顧晚躺下,身子沒動,閉着眼睛,卻怎麼都無法入睡。
從任何層面來說,她都是他的敵人,而那兩個女人,是他的親人,不是嗎?
她不會傻到以爲自己會有凌駕到親情之上的魅力,可是,爲什麼……
耳邊不時傳來熟練的敲打鍵盤的聲音,明明很安靜的一個早上,思緒卻混亂得一直翻飛。
“伯母,別生氣了……”甄晴兒揚起甜美的微笑,“這裡是錦瀾最好的餐廳,那麼好吃的食物,沒有好的心情怎麼行呢?”
白茹揉了揉太陽穴,不可思議地看着甄晴兒:“你還吃得下?”
“都已經習慣了……”甄晴兒苦笑了一下,“怪只怪顧晚這個女人太厲害,迷惑了宸的心。但是我想,宸早晚有一天會看清她的真面目的。現在,我只擔心……顧晚究竟爲什麼接近宸。伯母,四年前,宸讓顧氏破產,顧晚父親坐牢,收購顧府的時候,是我跟着宸一起去的。她的目光帶着巨大的仇恨,她說,她會報復的……”
“報復?就憑她?”白茹冷哼了一聲,“做夢!”
“照今天的情形來看,也不全是做夢吧!”甄晴兒嘆了口氣,“雖然我們知道顧晚爲什麼接近宸,可是……宸或許並不清楚,或許,他會覺得四年前是對顧晚的虧欠。其實,我真的很擔心……”
白茹拿着餐具的手握緊,許久,嘴角溢出冷冷的微笑:“就憑她這樣的小角色,我可以讓她像螞蟻一樣消失!晴兒,這幾天我會跟你父親見個面,談談你跟以宸的婚事,畢竟已經拖了太久了。”
顧晚沒有想到,歐以宸竟然真的在這裡坐了一個上午。他該是很忙,耳邊除了敲打鍵盤的聲音,翻閱文件的聲音,就是接聽電話的聲音。不過通常接聽電話的時候,他走到陽臺的位置,只能聽到他簡單的單音節字符。
午餐照例很豐盛,送餐的那位小姐,依然是上午的那位。滿臉通紅地站着一邊,問:“歐總,需要我服務嗎?”卻被一個冷淡的聲音,悻悻離開。
“喜歡嗎?不喜歡的話可以換。”
“不用。”
她拿過飯碗,色香味俱全的佳餚,她不知道爲什麼會一點胃口都沒有。
“怪我沒有給你出氣?”
語氣淡淡,顧晚擡起頭,近在咫尺的距離,黑眸的幽光卻總是不真切的。17oxh。
“那是我母親,你知道,我沒有辦法以牙還牙。”
以牙還牙?她何曾想過要他的以牙還牙?從各種邏輯推斷,他今天所說所做的,都不會符合邏輯。
“你母親已經氣壞了。”顧晚淡然地陳述着這個事實,“還有甄小姐……她是你的未婚妻,你卻堂而皇之地告訴他你外面有女人……歐以宸,你就這麼囂張嗎?”
“你不喜歡?”
一聲低笑,他的手指握緊了她的手,十指交叉,這個動作太過親暱,下意識地想要抽離,卻被握緊,可以感受到手掌的力量和溫度。
“不喜歡。”
她擰眉,他是想用另一種方式讓她下地獄吧?背後的東西,她真不想細究,有的答案,千迴百轉,卻絕對不會是某種可能。
“那抱歉了,做我的女人,不喜歡或是喜歡,都要遵循着我的辦事風格。”
他一隻手輕輕擡起她的下顎,黑眸中似有微光遊動,嘴角似帶了些愉悅的弧度,顧晚愣了愣,卻見他擰眉道:“嘴角有飯粒。”
額?顧晚的手正想摸到嘴角,眼前的臉忽地放大,有手指插入她髮絲間,然後,他的脣輕柔地覆蓋而上,舌尖油走,繾綣間,那顆飯粒到了他的嘴裡。
“別浪費……”
看着他優雅咀嚼的動作,顧晚垂下眸子,臉瞬間爆紅,心臟不太規則地跳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