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的炙熱,難以呼吸,想張嘴,卻發不出聲音。灼熱中,彷彿有一股清泉流進了咽喉,她費力地睜開眼睛,一雙黑眸與夢境之中的重合……
“你的額頭有點燙。”
那樣不真實的聲音傳來,顧晚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她已經從夢中驚醒過來了,是噩夢。
“再喝點水。”脣邊,是透明的玻璃杯子,她盯着他修長的手指,拿過杯子喝了口水,吞嚥的時候卻感到了疼痛。
“難受嗎?”
聲音恍惚有些輕柔的,顧晚呆呆地側頭看去,墨黑的深瞳,重合之中,奪人呼吸。
抓住杯子的手在攥緊,跟着心臟一同,似乎好久沒有做過這樣的夢了,可是從他進入她生活之後,她就還會再去想起。
回憶,是最可怕,最傷人的東西。
“怎麼了?”歐以宸的手拍了拍她的小臉,“公司今天不去,我跟安苒說過了,你好好休息,我請醫生過來。”
“不用了。”
出聲的沙啞讓自己驚了驚,她清了清嗓子,又是火燒火燎的疼。
連同着那個夢一起,心臟也是這樣的疼。
所以,顧晚,四年前跟他在一起,是犯賤;四年後再跟他在一起,是賤上加賤。如果父親知道,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會不會寧可死,寧可終身像個廢人一樣活着,都不願意接受他的幫助?而他的女兒,卻把自己的身體,自己的尊嚴統統都賣給了他……
“身子怎麼那麼多汗?”
顧晚的臉色明顯不太好,眼神空洞洞的茫然,還有着那種心碎的絕望。歐以宸擰了擰眉,捧住她的臉讓她的視線跟他相對,卻是冷得發寒的目光。
“做噩夢了嗎?”
看着她剛剛痛苦地擰眉扭頭,他抓緊她的手,她那樣用力地攥緊,指甲簡直要將他嵌出血痕。
顧晚拿着水杯又喝了口開水,擡眸,清冷地看着他:“是做惡夢了。夢見我問你,那套顧宅究竟賣了多少錢?”
她看着他,安靜的眸子隱藏着情緒,嘴角雖然勾着微笑,卻是沒有溫度的。
“該是很貴的吧?”看着他沒有回答,顧晚兀自笑着,“那套房子佔地面積大,風水好,位置好,最重要的是……曾經是顧唯憲的家。歐以宸,我一直沒有問你,後來這房子轉手賣給誰了?還是就這麼放着,偶爾看看,享受享受勝利的喜悅?”
看着他,深邃的眼睛,什麼時候可以讀懂他的情緒?他的心呢?哪怕是怒氣。她那麼尖銳地看着他,問着他,他竟是毫無反應嗎?
顧晚微笑,眼前又是傾盆大雨,他沒有看他一眼,徑自朝着房子走去。
倒是他那位未婚嬌妻頻頻回顧。
瞧瞧,多麼會演戲的女人!明明早就把她的樣子記得透徹,卻還是能在錦瀾見面的時候,像是不曾認識的樣子。
顧唯憲的女兒……
呵呵……
顧唯憲的女兒,親眼看着最愛的男人毀了她的一切,然後帶着未婚妻,把她最後一個家奪走。
所以,她不等到第二天,馬上就離開了顧府。在甄晴兒挽着歐以宸的胳膊四處打量,嗤之以鼻:“照我看,這個顧宅也不怎麼樣吧?我還以爲有多豪華呢!”
“既然那麼不怎麼樣,你買下幹什麼?”
還能記起甄晴兒的眼神,帶些得意的微笑:”買下做什麼?顧晚,你白癡嗎?你真不知道歐家跟顧家的關係?你真以爲……歐以宸是愛你纔跟你在一起的?你知不知道這些年,他對着你,多倒胃口?多忍耐?”
說這話的時候,歐以宸正朝着二樓走去,她看着他的背影,真的想笑。
“那還真是難爲他了……演了那麼多年的戲,不去當演員,真的有點可惜。”
“不過以後不用了。很快……我們就要舉行訂婚典禮了……”
後面的話顧晚都沒有怎麼聽清,只是腦袋轟轟作響。真快啊,真快,在滅絕她之後,開始他新的人生,無可厚非,那麼多年的忍耐,急切是當然的,也是正常的。
饒是她怎樣讓自己絕望心死,心還是那樣痛着,鮮血淋漓。
竟連現在想起來都是徹骨的疼痛。
“等你身體好點,可以帶你回去看看。”
顧晚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不是不可置信他會帶她回去,而是……他怎麼可以把這樣的恩怨,那樣雲淡風輕地說出口?他是從來不瞭解四年前的傷害?竟可以用那種討論天氣的語氣跟她說這件事?
“不用了。”
顧晚吸了口氣,儘量忽略心頭的感覺,她怎麼可以要求一個冷血的人一樣跟她有感情?當年,他不是也一句交代都沒有,就毀了她的一切?如果是恩怨,他可以毀,可是,用她的感情做籌碼,不卑鄙嗎?
可是,一切都是她願意的,何來卑鄙可言?
腦海尋思間,浮浮沉沉,聽到門鈴聲響起,明明很悅耳,卻是聽得腦袋發痛。16607509
“歐少,早餐送來了。”
一道甜美的聲音,一個穿着粉色工作服的年輕女孩推着餐車走了進來,顧晚擡眼,竟從那雙眼睛看出了曾經跟她一樣的迷戀。
“你可以出去了。”
歐以宸的聲音卻是冷漠的,女孩看了他一眼,不敢多做停留,雖然留戀卻迅速離開。
惡魔一樣的男人,可以愛上嗎?曾經犯過的錯,絕對不可能再犯!
“先吃點東西,”他的手摸了摸她的額頭,眉頭習慣性地擰起,“醫生很快就到。”
“看看喜歡什麼?”
顧晚的目光朝着餐車看去,很豐盛的早餐,三層的車子都裝滿了。她的目光掠過一道道精美的餐點,那麼多種,都是她曾經跟他說過愛吃的,她記得清清楚楚,別告訴他,他也還記得。
亦或者,曾經那四年的演戲,他費足了心思,所以到現在都難忘記?
“歐總對自己的女人,都這麼大方的嗎?連一份早餐,都要預備出那麼多花樣?”
他無溫的眸子看了她幾秒,吐出幾個字來:“看心情。”
“看心情?”顧晚看着他黑曜石般的眸子,重合着那個雨夜,手上的叉子在碟子上輕輕地敲了敲,笑道,“看來歐總今天心情很好,不過……我卻沒有心情吃。把這些都撤下吧……”
歐以宸的眼皮突地一跳,這樣明顯地將他的好心當成驢肝肺,把他的準備視若無睹,還這樣挑釁地看着他的女人,這個世界上,恐怕除了顧晚,沒有第二個女人。
“生病的人,還敢不吃東西?顧晚,你果然跟從前一樣沒有常識。”
從前……這兩個字針尖一樣地跳過她的心臟,看着他風輕雲淡的樣子,她攥了攥手心:“對,我就是沒什麼常識,可是跟歐總沒有什麼關係。”
“有個事實我不需要總是提醒,你是我的女人,這就是我們的關係。”歐以宸淡淡地蹙眉,從昨晚開始,她就存下跟他槓上了不是?如果不是發生什麼事的話,她不至於把自己武裝成一隻刺蝟。
“歐總不需要提醒我這個事實,我明白自己的身份。不過……雨露均沾,有空的時候你還是要多去看看你其他的女人,我可不想成爲衆矢之的。”
“你就這麼確定我有其他女人?我有潔癖,不見得喜歡女人多。”
他拿過小勺子,淡然開口,又拿過一個雪白的精緻小碗,動作優雅地盛着米粥。
“地球人都知道的事,需要確定嗎?”什麼潔癖?顧晚想着,不知道爲什麼有些氣悶,這種男人,女人不多才怪!也不知道甄晴兒怎麼忍受的!
“我怎麼不知道?”
他那淡然的態度讓顧晚簡直無語,她冷哼了一聲:“就算其他的不是,甄晴兒總是吧?不過,做你的夫人,確實需要大肚才行。”
他的眸光深深地朝她斂去,輕輕地吹了吹微燙的粥,像是隨意地開口:“那你呢?”
“什麼?”莫名其妙的話,不知何意。
一口開音零。“你大肚嗎?”
“……”剛入口的開水,瞪大眼睛才吞嚥下去,什麼時候他還會這樣的冷幽默?顧晚擦了擦嘴:“廢話!你不知道嗎?女人只有對着喜歡的男人才會小心眼,我只是希望你能早點放了我,早點……”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銀色的勺子放到了嘴邊,白粥的清香迎面撲來,歐以宸深邃的眉眼淡淡地望着她,“既然你那麼大肚,留在我身邊還是不錯的。每個男人都希望自己身邊有個大肚的女人。”
“……”
“喝粥。”
顧晚乖乖地張開嘴巴,被他的話攪得無語,繞了幾遍也沒理清意思。
“吃東西小心點,怎麼還是跟以前一樣?”
他的手指伸過她嘴邊,顧晚愣住,有種異樣的感覺在四肢百骸蔓延開來,但是,夾着疼痛的。17gn3。
爲什麼?他總是可以那樣輕而易舉地對着她,說着從前?而她,只要一想起,就覺得好像沒有辦法呼吸……
“堂堂歐少,還有這樣溫柔的一面啊,哇靠!”
林慕白推門的動作有點大,聲音更大,甚至吸引了正從旁邊房間走出來的甄晴兒和白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