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六回

聞得二門上傳事雲板連叩四下,俱已在府裡服侍了多年的衆管事媽媽便都知道府裡是有主子過世了,雖不清楚是哪一位主子,但仍忙忙穿衣起來,齊齊聚到了蕪香院正房外,等候當家主母的指示。

是以待孔琉玥被珊瑚瓔珞等人簇擁着回到蕪香院時,一眼望去,座下十一個管事媽媽都到齊了,且都已自覺的換好了素色衣衫。

孔琉玥就滿意的點了點頭,轉頭吩咐身側的初華:“初姐兒,時候已經不早了,你且回房歇着去罷。”

初華聞言,搖頭道:“我留下來協助母親理事。”頓了一頓,臉上閃過一抹羞赧,“連日來母親一定累壞了,我雖笨拙,一些小事還是做得來的,請母親給我這個爲您分憂的機會。”扭捏的樣子,終於有了幾分小女兒在母親面前時的嬌態。

這是不是意味着,初華又已對她卸下了幾分心防?孔琉玥的嘴角不自覺浸上了一抹笑容,道:“我倒是真有任務交給你,不過不是這時候。你也知道府裡接下來要辦喪事,我身爲當家主母,要忙的事情不知凡幾,雖有你二嬸嬸協理,到時候只怕也抽不出時間兼顧家裡,所以我打算讓你幫着管一下我們院裡的事,你可願意?”

本來蕪香院的事向來由謝嬤嬤專管、樑媽媽監管,還有石媽媽董媽媽坐鎮,便是離了孔琉玥這個主母,也是出不了亂子的,不過這倒不失爲一個鍛鍊初華的好機會。

初華聞得母親讓她管自家院裡的事,忙道:“我自然願意,只是咱們院裡能有多少事?母親再給我派幾件差事罷?”母親那樣維護他們姐弟,此番又救了弟弟一命,——她已知道傅鎔不會有事了之事,她當然也要竭盡所能的爲母親分憂,方算是不辜負母親的那一番維護之情、救命之恩!

孔琉玥笑了起來:“你當咱們院裡事就少了?待明兒個你開始管事後,你自然知道了。況我一忙起來,怕是多顧不上你們姐弟三人的,你是姐姐,就要姊代母職,好生照顧好你弟弟妹妹纔是。你若是把這兩件事都做好,便是真正爲我分憂了!”

“可是……”初華還待再說,見母親正滿臉信任和期盼的望着自己,似是交託給了自己什麼了不起的大事一般,也就覺得自己的確肩負重任起來,因鄭重點頭道:“母親放心,我一定管好咱們院中的事,照顧好弟弟妹妹,讓母親沒有後顧之憂!”

“這纔是好孩子!”孔琉玥摸了摸初華的頭,“明兒還有得忙呢,這會子你先回房歇着罷,省得明兒沒精神。我將事情吩咐給衆管事媽媽們後,便去樂安居將鎔哥兒接回來,他這會子怕正睡得香甜呢,你記得照顧好他,還有潔姐兒。”

這一次初華沒有異議了,應了一句:“母親放心罷。母親也注意休息,別太勞累了。”又曲膝行了個禮,方被她的奶孃丫頭們簇擁着回了東廂房。

瞧得初華的背影走遠後,孔琉玥方坐到廳堂裡,命衆管事媽媽按舊例,一個接一個的將整場喪事的操辦過程大略預演了一遍。

那些管事媽媽在她手下辦差久了,都知道她的規矩,根本務須她吩咐,已在來之前將舊例查得清清楚楚了,因此一遍預演之後,喪事具體是個什麼操辦流程,孔琉玥心裡已有大致的譜了。

孔琉玥於是吩咐衆管事媽媽:“立刻將白幡豎起來,着人買白布去,吩咐針線房的連夜趕工,務必要趕在明日上午之前,將主子們的孝服都趕出來,至於其他人的孝服,待天明以後,着人去買。再就是天明以後,只怕就有人上門弔唁了,上門幫忙的本家親戚怕也該到了,四司六局的人記得茶飯都要管好,杯碗器皿也要收好,香油局的更是馬虎不得,靈前上香添油並各處的燈油火燭、門戶照管等事,都要注意了……”她說一句,與之對應的管事媽媽便出列應一句,倒也有條不紊。

等到打發走衆管事媽媽後,孔琉玥才覺得累得慌,只恨不能立時躺到牀上什麼都不想的好生大睡一場,奈何她知道這隻能是奢望,——雖說之前在樂安居時,老太夫人已傳了凌總管並衆執事人吩咐,但那些大多是外院的事,內院的事,還得靠她這個當家主母來打理。

說不得只能叫人來服侍自己換了身素色衣衫,又打點起精神去了老太夫人處。

屋子裡很安靜,老太夫人正歪在榻上打盹兒,看起來明顯一副精神不濟的樣子。

孔琉玥見了,因小聲問侍立在一旁的盧嬤嬤,“怎不請了祖母去屋裡睡?雖說如今白日裡仍天熱,夜間卻涼,萬一着涼了,可怎麼樣呢?”

盧嬤嬤也壓低了聲音道:“正等着大夫人,說是有話問您呢。”

話音剛落,老太夫人已醒了過來,見是孔琉玥來了,因打點精神直起身子來道:“老大媳婦來了,我正等你呢!”

孔琉玥忙屈膝行禮:“不知祖母有何吩咐?”

老太夫人一擡手:“這會子又無一個外人在,自家娘們,無須客氣。”命她在榻前的錦杌上坐了,又命丫頭給她上了一盞提神醒腦的茶,方狀似無意的問道:“鎔哥兒什麼時候會醒來?他身上的餘毒又什麼時候能解清?”

孔琉玥被問得怔了一下,方反應過來老太夫人分明早已將事情的經過猜了個**不離十,想着似她這樣活了這麼大年紀,飽經世故的人精的確不若常人好糊弄,索性大大方方的答道:“待天明後,鎔哥兒就會醒了。至於他身上的餘毒,再過七八日就可解清,那解藥是老華太醫親自配的,祖母大可放心。”

傅鎔畢竟年紀還小,因怕他在面對太醫和衆人時沉不住氣漏了馬腳,孔琉玥索性在徵得他自己和盧嬤嬤的同意後,先讓他吃了一盞安神茶,因此他之前的所謂忽然“暈倒”和之後的“暈迷不醒”,都是因那安神茶發作了。萬幸那李太醫和傅旭恆求勝心切,竟未瞧出他只是在睡覺,不然方纔之事,也未必能進展得那般順利!

老太夫人聞得那解藥竟是老華太醫親自所配,先是驚喜,繼而便是愕然:“老華太醫不是久不與人診治,連皇上宣召都不去的嗎,他怎肯因鎔哥兒而破例?況老華太醫這陣子並未來過咱們府上,他是憑的什麼給鎔哥兒配藥?”

孔琉玥笑道:“老華太醫的確久不與人診治,此番他也並未破例。他給鎔哥兒配製解藥,憑的乃是我寫的鎔哥兒的症狀,再就是那盆真正有毒的盆景。老華太醫根本沒見到鎔哥兒,更別提給他診治,自然算不得破例!且此番老華太醫答應配藥,也是看的伏威將軍府韓老將軍的面子,祖母也知道我向來和韓大小姐交好,與韓少夫人也頗投契,饒是如此,老華太醫還千叮嚀萬囑咐此番之事不足爲外人道也呢!”

老太夫人聽說,點了點頭,隨即方後知後覺的想起之前孔琉玥給太夫人治傷之事,因皺眉問道:“我怎麼從不知道你會醫術之事?”

“實不相瞞祖母,”孔琉玥仍是一派的大大方方,皆因她知道應付老太夫人這樣的精明人,最好的法子莫過於九句真話一句假話,若只是一味的說假話,反倒節外生枝,“不但祖母不知道我會醫術之事,亦連侯爺也不知道,所知者不過近身服侍我的幾個丫鬟媽媽爾。”

頓了一頓,扯脣苦笑了一下,“我七歲時便先喪父後喪母,之後一直寄居在外祖家,偏外祖又非親生,箇中艱辛,可想而知。正所謂‘技多不壓身’,我自然希望自己什麼都能學一點,也免得以後活不下去……偏我的奶孃和貼身丫鬟還只當我是千金小姐,覺得我學旁的有**份且也太過辛苦,我想了想,越性連她們也瞞着,還是嫁給侯爺之後,她們才漸漸知道的。”

一席話,說得老太夫人不自覺點起頭來,老人家雖從未寄人籬下過,親眼見過親身體會過的世情畢竟多,自然能想來孔琉玥當初的艱辛,對她偷偷學醫術傍身之事,便自然而然多了幾分理解,“說來此番要不是你會醫術,老三……那個畜生的陰謀怕是就得逞了!你不但爲咱們永定侯府,亦爲咱們傅氏一族立了大功啊!”

孔琉玥謙虛的道:“僥倖而已,我也沒想到有一天自己學的那點皮毛真能派上用場,祖母謬讚了,我當不起!”

老太夫人擺了擺手,“你當得起當不起我這番誇獎,我心裡有數。”頓了一頓,又微微蹙起了眉頭,“對了,此番之事,你是如何想到將計就計的?憑你一個人的能力,又是如何做到將事情安排得那般紋絲不亂,環環相扣,亦連族老們都事先請好的?你總不能一個幫手都沒有罷?”說着有意無意看了盧嬤嬤一眼。

盧嬤嬤跟了老太夫人幾十年,如何不知道老太夫人這一眼的含義?忙賠笑道:“老太夫人英明,知道大夫人還有幫手。實不相瞞老太夫人,三少爺和老奴,還有凌總管,都是大夫人的幫手。老奴真想坦白從寬的,不想您老人家就先問起了。”

孔琉玥忙也賠笑道:“祖母英明,知道若是沒有幫手,我一個人必定不能成事。”

老太夫人神色間看不出喜怒,“那你們就跟我說說,你們是如何想出這個計策,又是如何成事的罷!”

孔琉玥與盧嬤嬤聞言,對視一眼,由盧嬤嬤說道起來:“當日三少爺因吃不下飯,日見消瘦,大夫人心裡很着急,於是命老奴等人徹查了所有與三少爺有關的人和物,卻均未發現異常。大夫人因明知三少爺中了毒,卻不知是如何中的毒,中的又是何毒,該如何化解而着急萬分,索性叫了我和三少爺去商議。我想着由來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於是決定與大夫人合力找出那兇手,而三少爺心裡雖害怕,卻在大夫人的鼓勵之下,也勇敢的說願意協助大夫人找出那兇手。之後大夫人和我便分頭行動,大夫人負責給三少爺解毒,我則負責找出那真兇……”

盧嬤嬤接了找出真兇的任務後,回去後便發動自己在府裡經營了幾十年的所有人脈,滿府的打聽起近來誰家有異常事來。在高門大宅裡生活了幾十年的盧嬤嬤比誰都清楚,有時候往往只是一個不起眼的人,或是一件不起眼的事,就能牽扯出一大片與之相關的人或是事來!

這樣一打聽,還真讓盧嬤嬤發現了異常。她發現傅鎔的奶孃蔡奶孃家近來事情頗多,聽說先是失火,後是其小兒子摔斷了腿,接着其男人還無故被人揍了一頓,據說是他們家想要買地鬧出來的。

盧嬤嬤知道這些後,並沒有貿然下結論,而是有意躲在暗處觀察了蔡奶孃一日,不出所料發現了她的異常,她總是勸傅鎔去書房讀書,而那盆盆景,恰恰正是擺在書房的!

心裡雖有了結論,盧嬤嬤卻沒有急着打草驚蛇,而是在商量過孔琉玥之後,悄悄將事情說與了凌總管知道,讓凌總管幫忙查查蔡大近來都與誰有往來等事。

茲事體大,凌總管不敢掉以輕心,當天便出動人馬,將事情查了個一清二楚,並告知了盧嬤嬤。盧嬤嬤方找機會提問了蔡奶孃,並威逼與利誘兼施,策反了她,讓她到時候以“裝傻充愣”的法子,當衆指證傅旭恆的罪行。

“……後面的事,老太夫人您老人家就都知道了,就不必老奴再說了罷?”盧嬤嬤說完,看向老太夫人有些訕訕的說道。畢竟老太夫人才是她的主子,然此番她卻揹着老太夫人行事,甚至可以說還小小的算計了老太夫人一把,也難怪她會訕訕然。

老太夫人見問,未置可否,也不再看盧嬤嬤,而是轉向孔琉玥問道:“你就不怕事後我說你不念骨肉兄弟之情,半點沒有寬容之心,硬要將小叔子逼上絕路才罷休?不怕我說你不孝順,膽大妄爲,這麼大的事也敢瞞着我,甚至連我一併算計進去?”

聲音裡隱隱帶了幾分迫人的威嚴,以致屋裡的氣氛都隨之漸漸變得緊張起來。

孔琉玥心裡一緊,面上卻是神色未變,恭恭敬敬的站起來應道:“盧嬤嬤方纔有一句話我很贊成,由來只有千日做賊,斷沒有千日防賊的。相信祖母心裡也很明白,此番之事,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鎔哥兒此番之所以能僥倖得以逃脫,不過是因我恰好會醫術,發現得早,我又剛好與韓大小姐和韓少夫人交好,所以才能請動老華太醫配製解藥罷了,設若我不是會一點醫術,設若老華太醫不肯出手,鎔哥兒豈不是就沒救了?他還那麼小,長輩之間的恩怨與他根本沒有一點關係,他何其無辜,憑什麼要因此而賠上自己的性命?”

說着,話裡已不自覺帶出了幾分正氣和無畏,“侯爺把這個家,把三個孩子交給我,我就要保障他們的健康安危,同時也要保障自己的健康安危,讓侯爺在外面打拼時沒有後顧之憂。所以不管是爲了三個孩子,還是爲了侯爺,抑或是爲了我自己,我都不能姑息,也做不到姑息那兇手,不然就是在助紂爲虐!還請祖母明察!”

孔琉玥說完,便有些不服輸的直視起老太夫人的眼睛來。老太夫人要責罵她要懲罰她她都無話可說,也不能反抗,但是,她絕不承認自己做錯了!

沒想到方纔還一臉嚴肅的老太夫人,卻忽然笑了起來,道:“好了,我又沒有怪你,不過白問問罷了,你還是先坐下罷!”

說着嘆息一聲,眼裡劃過落寞,“我知道你的顧慮,你是怕我又像之前幾次那樣,事到臨頭又心軟,所以纔會瞞着我,甚至小小算計了我一把的對不對?不怕告訴你,若是你事先告知了我,我沒準兒還真會因事情並未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所以又心軟了亦未可知,畢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哪怕有一塊已經爛掉了,那也始終是自己的,——只能忍着噁心難受,最終還是無法輕易割捨……”

但隨即卻是神色一正,“不過這一次,也的確是時候該將這塊腐肉給割掉了,正所謂‘長痛不如短痛’,不然明兒連帶被腐化的,就不只是咱們永定侯府,甚至還會帶累整個傅氏一族了!”

孔琉玥聽到這裡,方算是徹底鬆了一口氣。

祖孫兩個又說了幾句閒話,孔琉玥便起身請問:“要不要使人去西山給侯爺送個信兒?”雖說憎惡太夫人至極,只要太夫人頂着永定侯府太夫人和傅城恆繼母的身份,傅城恆就不得不爲她披麻戴孝,不然就是‘不孝’,甚至會引來御史的彈劾;一如她自己雖也憎惡太夫人尤其是傅旭恆,卻也不得不爲太夫人操辦喪事,爲她披麻戴孝一樣,真是有夠鬱悶!

“論理是該使人去與老大說一聲,讓他回來奔喪的,不然……”老太夫人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皺眉道:“可是皇上那裡,也不知道會不會恩准?要不,讓王爺進宮爲老大求一道奪情的恩旨?”

話音落下,不待孔琉玥答話,又搖頭自問自答道:“不妥,畢竟是咱們家的家事,總不能樣樣都指着王爺爲咱們家出頭。還是使人去與老大說一聲,讓他先上奏摺,看皇上如何回覆後再做定奪!”

孔琉玥應了,適逢聽得外間的自鳴鐘敲了兩下,知道已是凌晨兩點,因勸老太夫人道:“時候已經不早了,祖母歇一會兒罷,旁的事自有我和二弟妹打點,應當不會出什麼岔子的。”

折騰了這麼大半晚上,老太夫人早睏倦得不行了,方纔不過勉力支撐罷了,這會子聞得孔琉玥的話,也就順勢點頭道:“那你就多受累一些,等事情了了,我和老大自然謝你!”

孔琉玥忙起身說道:“祖母言重了,原是孫媳的本分。”又說起傅鎔,“……是這會子讓人抱他回去?還是明兒一早使人來接?明兒只怕有不少人會來弔唁,我的意思,索性這會子抱他回去,省得明兒再麻煩,未知祖母意下如何?”

老太夫人活了七十幾載,經過的喪事多了去了,自然知道有多忙亂,因點頭道:“也罷,就依你的意思。”

孔琉玥於是命人去內室抱了傅鎔出來,辭了老太夫人,將傅鎔送回蕪香院後,方馬不停蹄的又去了景泰居。

方到得景泰居外,就見二夫人被打着燈籠的丫頭婆子們簇擁着走了過來,瞧得孔琉玥,忙迎上前屈膝行禮:“大嫂。”

孔琉玥忙還了禮,問道:“二弟妹院裡的事可都安排妥了?”老太夫人既委了二夫人協理孔琉玥辦理喪事,她料想這陣子都鬆快不了,因此先回去將自己院裡的事做了一番安排。

二夫人道:“已經安排妥了,多謝大嫂關心。”

妯娌二人說着話,被簇擁着走進了景泰居停靈之室。

就見傅旭恆、傅頤恆和三夫人都已換好了全身的孝服,正跪在靈前燒紙。惟一不同的是,傅頤恆是一臉的哀慼,傅旭恆是一臉的惶惶,三夫人則是一臉的無所謂,就好像眼前停的不是她的婆婆,而是旁的陌生人一般。

傅頤恆和三夫人都從頭到尾沒看傅旭恆一眼,就好像他是隱形人似的。

孔琉玥看在眼裡,就忍不住暗自冷笑起來,傅旭恆,看來你很快就會嚐到衆叛親離是什麼滋味兒了!

行至靈前上了香,又軟言安慰了傅頤恆幾句,並命衆值夜的婆子們經心些後,孔琉玥和二夫人便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

回到屋裡,孔琉玥連澡都懶得洗了,簡單的盥洗了一番之後,倒頭就睡。接下來這段時間,還有得她忙呢,她得抓緊一切時間補充體力和精神。

再過半個多月韓青瑤就要出嫁了,她原本還想着就這幾日挑個日子,回了老太夫人去伏威將軍府住一晚,與韓青瑤好生說說悄悄話呢,如今看來,怕是不行了!太夫人果然討厭,連死了都不讓她安生……

孔琉玥就這樣胡思亂想着,很快進入了夢鄉。

卻只覺得眼睛才一閉上,已被叫醒了,不由打着哈欠對牀前正掛幔帳的珊瑚抱怨道:“時間怎麼過得這樣快?別是咱們的鐘壞了罷?”

珊瑚聞言,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也抱怨道:“真是,明明就是他們做錯了事,到頭來還要連累夫人受累!這會子才卯正二刻,正是好睡的時候,偏夫人卻不得不起來!”

“算了,只要想着以後就可以過清淨日子了,如今就是再苦再累,都覺得值得!”孔琉玥倒反過來安慰起珊瑚來。

主僕兩個正說着,瓔珞捧着針線房連夜趕製出來的孝服送到了,孔琉玥雖滿心不情願穿,卻亦只能穿上,又梳了個簡單的髮髻,戴了幾支銀釵,簡單用過早飯後,去了議事廳,與稍後也過來了的二夫人一道點卯理事。

等到妯娌二人理事告一段落後,有小丫鬟進來行禮稟道:“回大夫人、二夫人,王妃娘娘來了,老太夫人請二位夫人即刻過去呢!”

妯娌二人便又起身,被簇擁着去了樂安居。

果見晉王妃已經來了,正坐在當中的榻上與老太夫人說話兒,身上雖未穿孝服,卻也有意換了素色衣衫,頭上的首飾也很清減。她畢竟是王妃,尊卑有別,就算不穿孝服,也不會惹人詬病,這樣打扮,已經算是作足回來奔喪的表面功夫了。

孔琉玥和二夫人忙上前給她行禮:“給大姑奶奶請安!”

晉王妃點點頭,“府裡出了這樣的大事,有勞二位弟妹多操心了!”

二人忙都稱:“不敢!”

晉王妃又點了點頭,隨即轉頭向老太夫人笑道:“祖母瞧着氣色有些不好,不如趁這會子時候還早,弔唁的誥命們還沒來,再回屋歇息一會子?我就不打擾您了,去大弟妹那裡鬧她去!”

老太夫人知道晉王妃有一肚子的疑問想問孔琉玥,她雖也知道事情的詳細經過,一來晉王妃沒問她,二來她還真有些不好意思說,於是揮手道:“我正想歪歪,你就去你大弟妹屋裡坐會兒罷!”

晉王妃應了,與孔琉玥一道回了蕪香院。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那一位怎麼忽然間就死了?她雖一直在‘病中’,但別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她好得很的,怎會說死就死了呢?”方走進蕪香院的大門,甚至等不及進到屋裡,晉王妃已按捺不住的問起來。

孔琉玥笑笑,進到屋裡後,方道:“此事說來就有些話長了。”說着將事情的始末大略與晉王妃說了一遍,“……這樣的事情畢竟不光彩,所以祖母纔會吩咐報喪的人說她是因病逝世的!”

一席話,說得晉王妃是面色大變,趕着孔琉玥便罵道:“你作死啊,這麼大的事情不知道事先與我和你姐夫商量商量,這你和鎔哥兒要真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豈不是要讓我們傷心死?還有煦之,你還讓不讓他活?”

被晉王妃這麼一罵,孔琉玥先是愕然,再是委屈,繼而卻有一股暖流涌上心頭,晉王妃也是因爲真的關心她,所以纔會罵她的,不然,怎不見她罵別人去?

想通了這一節,孔琉玥笑了起來,道:“我這不也是怕姐姐姐夫知道了擔心生氣,還怕不慎走漏了風聲嘛。好在事情已經過了,我和鎔哥兒也都好好的,姐姐就別怪人家了好不好?”說到最後,話裡已不自覺帶出了幾分撒嬌的意味,只因吃準了晉王妃必定吃這一套。

果然晉王妃的臉色就瞬間緩和了許多,但仍沒好氣:“你以爲瞞着我們,我們就不擔心了啊?你不知道,昨晚上自接到訃聞以後,我和你姐夫便沒合過眼,想着此事來得突然也來得蹊蹺,怕你們母子幾個被牽連進去,故而我才一大早便趕過來的,結果你們果然被牽連了進去!好在這一次是有驚無險,不然豈非讓我們心疼死?你記得,以後再不可魯莽行事,有什麼事,切記要先與我們商量!”

話雖說得不客氣,說到最後,話裡卻已不自覺帶出了幾分笑意,顯然氣已消了**分。

孔琉玥忙抓住時機,又是鞠躬又是作揖,“是是是,以後再遇到這樣的事,我一定先與姐姐姐夫商量,求姐姐就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一次罷!”

看得晉王妃終是忍不住笑出了聲來:“呸,看着一副嬌滴滴的樣子,誰能想來私下裡卻是這麼皮呢?”

孔琉玥笑道:“那也是知道姐姐不會怪我失禮,纔敢在姐姐面前皮的。”

姑嫂二人正說着,丫鬟來回初華姐弟三人聞得姑媽來了,過來請安,——因家裡出了喪事,且身體還沒完全康復,傅鎔今兒個便沒有去學堂。

晉王妃聞言,忙命:“快讓他們進來!”

片刻,便見初華姐弟三人被衆奶孃丫頭簇擁着進來了。蔡奶孃因此番之事,已被革了差使,命其回家等候發落。

“給姑媽請安!”

初華領着弟弟妹妹上前給姑媽見禮,卻還未及拜下,已被晉王妃一左一右攙了起來,上下打量尤其是打量了傅鎔一番,見他精神氣色都還好後,方笑道:“你們姐弟這次都做得很好,告訴姑媽,想要什麼獎賞?”

又正色道:“你們母親爲了你們,可算是操碎了心,你們以後若是膽敢不孝順她,休怪姑媽不客氣啊!”

鬆了拉着初華的手,轉而拉上了一旁的潔華,“潔姐兒,你也是,以後可要好生孝順你們母親!”

三個孩子便都齊齊應道:“姑媽放心,我們一定會好生孝順母親的!”

孔琉玥就忍不住含淚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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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以前每天萬更怎麼做到的,那時候偶肯定被誰附體了,現在的偶,纔是真的偶啊,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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