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想幹什麼?”見狀,少校結結巴巴地問道。
“殺人————”雷震的回答,乾脆利落:“不殺掉他們,我們就得死————”
“不!你不能這麼做!”少校下意識地上前一步將之擋住:“他們只是一羣平民,他們還……”
“他們是一羣瘋子!”雷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抱歉!我只想活着離開這兒!”
說罷,他毫不客氣地將少校往旁邊一攮。把手中的機槍重重放在艙門的鋼架上,對準急劇接近的人羣狠狠扣下了扳機。
震耳欲聾的機槍轟鳴,穿透一切的密集彈雨,形成一道死亡編織的巨網。將擁擠的人潮死死擋在了線外。那些當場被大口徑子彈打得渾身洞穿的人們,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只有尚未斷裂的神經還在牽動手足做着下意識地抽搐。
艙門的另外一端,面色沉穩的林鐘,正抱着一枝m5g43突擊步槍朝着遠處連連點射。被他選中的目標,無一不是手持輕型導彈、火箭筒之類肩射武器的平民。也只有這樣,才能最大限度保證飛機的安全撤離。
機腹下方的起落架,已經在緩緩的提升氣力流中離開了地面。很快,沉重的機身,就能在巨大的牽引力量下,迅升空。
操握着機槍的雷震,面色冷峻得彷彿一塊觸手可寒的堅冰。他死死地壓住機槍的射鈕鍵,幾乎將之硬生生地摁進槍槽的凹口之中。似乎想要用這種最簡單的方法,使它永遠保持噴吐死亡火焰的最猙獰狀態。
廣場上的武裝平民早已散開。他們紛紛躲藏在一處處簡單的掩體背後,用充滿不甘與仇恨的目光,死死盯視着這架逐漸離開地面的運輸機。也就是這種時候,他們才忽然現:接受過正規訓練的軍人一旦起狠來,的確要比那些只知道趁亂起鬨的傢伙更加可怕……
突然,一隻纖細乾瘦的手腕,從機艙外部的死角猛地竄了進來。一把反扣住厚重的艙壁表面。就在一陣聽上去頗爲柔弱的尖叫聲中。距離地面已近米許,而且還在不斷爬升的機艙外部。也隨之閃露出一張慘白得根本看不出絲毫血色的臉。
“求,求求你們,救救我。還有,還有我的孩子————”
這是一個年紀約莫三十上下的女人。滿是焦急與期盼的臉上,被一層薄薄的黑灰色積塵所覆蓋。從額間流淌直下的汗液,在其間劃出一條條顯出本來白晰面色的蜿蜒小溝。也許是因爲體力不支的關係吧!腳上鞋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跑掉的她,兩片本該顏色紅潤的嘴脣,卻顯出一片晦暗的青紫。急促的呼吸間,原本高聳的胸部,也越加快了顛起回落的往復過程。
她的右手,緊緊地抱着一隻用紅色緞花面料做成的襁褓。其中,還裹着一個剛剛出生不久,正在咧嘴大哭的幼小嬰兒。
飛機的攀升度很快,說話間,艙底的位置已經高過女人的胸口。而她那死死扣住艙板的左手,也不得不在這種無法抗拒的強大力量面前,屈服地順然滑落。
“抓緊————”
隨着頭頂一聲充滿威嚴的低吼,女人只覺得自己的手腕端際,傳來一陣被猛力拉伸造成的劇烈撕痛。同時,從肩膀的關節處,也驟然爆出清脆的裂響。正當她痛得渾身直冒冷汗,下意識地想要綣起懷抱嬰兒的右手撫按傷處的時候。卻感到雙腳的足尖已經離開地面。在一種短暫且令人眩暈的失重狀態下,整個身體,瞬間已被拎入離地甚高的機腹之中。
站在一旁的少校看得很清楚:就在飛機即將升空的那一瞬間,正是雷震一把抓住女人的左手,將其硬拖狠拽拉了上來。
女人的左肩關節已經脫臼。堅硬的骨頭從側面的皮肉中猛然突起。乍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團莫名驟生的碩大腫瘤。
“咬緊牙!忍着點————”
雷震面無表情地捏起她那低垂的手臂。不動聲色間,突然將之朝反方向用力一別。只聽“咔”的一聲,脫落的關節,被重新契回了原來的韌窩。
“謝……謝謝!”
力氣幾乎耗盡的女人,彷彿一堆稀軟的爛泥,無力的癱在艙內的座椅上。連說話都必須掙扎才能勉強張口的她,雙手卻還死死緊抱着懷中的嬰兒。她抱的是那樣緊,那樣小心。似乎,那襁褓中裹藏的,根本就是世界上最珍貴、最完美的寶貝。
生死攸關的瞬間,對於渾然不知所覺的嬰兒來說,似乎充滿了誘惑般的新奇。他早已停止了號哭。張開自己稚嫩的一雙圓胖小手,衝着面前一干陌生的軍人們興奮地揮舞着。粉嫩微紅的小臉上,還盪漾出無比可愛的微笑。
“是個男孩?多大了?”雷震俯下身,蹲在女子身前,伸出一根指頭逗弄着天真的孩童。
“快半歲了……”儘管身體極度虛弱,女人還是用力從嘴角擠出一絲勉強的微笑。她知道,如果不是面前這個年輕人突施援手。自己現在恐怕仍然呆坐在廣場上,無力地望着遠去的飛機失聲痛哭。
飛機,已經爬升到足夠安全的高度。飛行的狀態,也越趨於平穩……
“你怎麼會想到要救她?這與你慣常的風格,似乎並不匹配吧?”不知什麼時候,林鐘已經放下手中的武器,慢慢踱到雷震身旁。小聲地詢問着。
這並非故意的揄揶。從昆明城中一路殺來,見慣雷震冷血殘忍的林鐘,自然會對他突然的舉動生出不解的疑惑。那種感覺,就好像看到一個冷漠無情的吝嗇鬼,忽然間對乞討者大加散施金錢那樣古怪而陌生。
“救了她,我又不會死。”雷震的回答,平淡至極:“不過,若是她會對我產生敵意或者威脅。那麼,即便是那個不滿週歲的孩子,我一樣會毫不留情地當場捏碎他的腦袋————救人……只有在保證自己存活的情況下,纔是一件能夠做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