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可憐天下父母心

李成傑看着兒子滿臉笑容,手舞足蹈的在船上跑來跑去,不停用手玩水。沉默不語,看着手裡的體檢報告。

肝癌,

晚期,

樂觀估計最多還能活四五個月!

慢慢收好,看着遠方,自從老婆因爲大福自閉症受不了折磨,偷偷跳海自殺。這麼多年咬着牙把孩子拉扯大,吃過多少苦,受過多少白眼,早就記不得。

突然露出一絲莫名微笑,要說想死,已經不知道想過多少次?

看着丁誠的背影,唯一牽掛的就是大福,自己要是死了,誰能照顧生活不能自理的兒子?

突然下定決心,拿出麻繩,先把自己的腳綁上,然後叫丁誠坐下,把他的腳也綁上。

最後還不放心,又把船上的鐵錨綁上,幾十斤墜下去,人肯定上不來。

旁邊的水下攝像機準備好,導演一聲令下,李成傑一把拉着丁誠跳下海。鏡頭給丁誠特寫,終於明白爲什麼要求演員水性好,原來在這等着呢。

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

丁誠是自閉症,但又不傻。巨大求生本能激發潛力,拼了命拉着李成傑往上游,最後硬生生重新爬上船,居然沒有死成!

父子躺在甲板上,丁誠傻乎乎的笑着,以爲只是玩遊戲。李成傑目光呆滯,看着藍天白雲,突然長嘆口氣。

既然自己連死都不怕,還怕什麼?

把腳上繩子解開,直接扔進大海,划着小船,帶着丁誠回家。

下一場戲回家,破舊小區老房子,丁誠手裡把撿來的貝殼扣在耳朵上,滿臉興奮的聽着裡面傳來的聲音。突然想起什麼,趕緊走到陽臺,拿起花灑,對着一盆花開始澆水。

李成傑剛把東西簡單收拾好,回頭正好看見整壺水被兒子全部澆在一盆花裡,趕緊搶過花灑,這種事早就習慣。

按照劇本安排,大部分時間通過生活細節展示自閉症患者的言行舉止,讓觀衆有更直觀的認識,明白什麼叫做自閉症?

突然有人敲門,開門是隔壁鄰居少婦,人長的不好看,幾年前也離異,自己帶着一個小女孩。

然後就是李成傑跟她的戲,邊做飯邊聊着家長裡短,少婦透着關心,誰都能看出人家對李成傑有意思,可他總是很冷淡,熱臉貼個冷屁股的感覺。

看着大福吃飯,猛地追問道:“你喜不喜歡劉姨?”

丁誠頭也沒擡,隨口重複道:“你喜不喜歡劉姨?”

“我問你呢?”

“我問你呢?”

李成傑站起身,用手捧起丁誠的臉,嚴肅道:“你看着我,你到底喜不喜歡劉姨?”

丁誠放下碗,表情有些委屈,撇着嘴,彷彿受委屈的孩子。李成傑嘆口氣,用力摸摸丁誠的頭,重新把碗塞進他的手裡。

“你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死了還指望一對孤兒寡母幫忙照顧大福?”

忍不住從櫃子上拿出一瓶酒,一口接一口,死都沒死了,以後該怎麼辦?

導演喊咔,幾條鏡頭都是一遍過,李成傑很滿意,沒想到跟丁誠第一次合作就如此默契,兩人還真有緣分。

然後導演、攝像、剪輯湊在一起,商量鏡頭處理,丁誠站在旁邊,用心偷師,要知道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尤其是攝像,拍無間道的大神,隨便幾個走位都讓自己受益匪淺,特別是光影和長鏡頭,簡直出神入化。

第一天是磨合期,進度讓大家都很滿意,晚上幾個主演湊在一起吃飯,李成傑很高興,來的都是多年朋友,免費客串幫忙,氣氛很融洽。

丁誠是新人,少不了敬酒,一圈下來坐下聽人家聊天,基本都是家長裡短的小事。大明星也是人,上有老下有小,除了拍戲也是茶米油鹽,跟普通人差不多。

除了父親,對手戲最多的就是桂綸美,寶島演員,演技不錯的新生代,杰倫介紹的。

接下來幾場戲都是在海洋館,這也是爲什麼電影叫海洋天堂,因爲海豚對自閉症患者有明顯治療作用,所以這些年李成傑都在這裡工作,邊賺錢邊讓大福接觸海洋生物。

館長也是老戲骨,平時很照顧兩父子,見大福水性好,閒着沒事讓他幫忙喂喂海豚,也算打份零工。

然後都是生活小細節,丁誠給自己設計的動作是左手擡起,不自覺的動手指,臉上經常帶着微笑,只是目光從來不跟別人接觸,除了父親。

然後李成傑帶着丁誠到處跑特殊學校,希望找到一個合適地方安置兒子,但各種不順利,讓觀衆深刻體會一個弱勢羣體的艱辛。

碰了一圈壁,最後只能決定趁着臨死前的幾個月,一定要把丁誠叫會生活自理。最少要會自己回家,自己坐公交車去海洋館上班,自己炒個雞蛋。

丁誠手裡拿着雞蛋,有些不知所措,李成傑手把手教他把雞蛋打進碗裡,然後讓他自己試試。

第一次用力過猛,整個雞蛋全碎在碗裡……

第二次好一些,半個蛋殼掉進去……

第三次……

第四次……

第五次……

然後是學認人民幣,從一百開始,五十、二十、十塊、五塊、兩塊、一塊……

丁誠有些不知所措,不明白爲什麼突然要學這麼多從來沒有學過的東西,只能被動接受着,雖然效果慢,但多少也學會點。

李成傑看着丁誠熟睡的樣子,眼圈紅着,摸着他的頭,喃喃自語道:“兒子,爸爸也不想這麼逼你。”

“可我不能照顧你一輩子啊,你媽走的早,別人又不能像爸爸一樣,等我死了……”

“哎……”

昏暗燈光下,李成傑一針一線的把寫滿信息的布條縫在大福所有衣服上,生怕走丟沒人知道,遇見好心人也能回家。

丁誠閉着眼睛裝睡,心裡一陣酸楚,想起自己的父母,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可憐天下父母心,一句話道不盡其中酸甜苦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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