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村子裡連一盞路燈都沒有,除了那漫天的星星,看不到一點光亮,宛如荒山中廢棄的村寨。
“這村裡是還沒通上電線嗎,怎麼連個亮光都沒有?”壯壯拿着手電筒四處瞅着,青石院,青石牆,如說沒人住那是不可能的,只是這個村子的存在看起來也相當古老了。
“怎麼着?你還想讓人家全村人燈火通明夾道歡迎你啊?”小七切了一聲,輕蔑的翻着白眼。這是離開山裡之後,小七說的最正常的話了,雖然還不能說明她已經完全恢復了過度驚嚇的情緒,但是起碼已經鎮定了許多。
“我的意思是這麼黑,連個旅館啥的都沒法找,地圖上就顯示一個村子和幾條路,都不知道今晚睡哪。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就在林子裡支起帳篷睡一宿得了!”壯壯的反駁似乎和他的肚子一樣,綿軟無力,趁着夜深人靜,竟然還咕咕叫了兩聲。
“喲,那你怎麼之前不說,一路的怨聲載道,讓人聽的耳朵都快發炎了。”
“我那又不是隨便說說,是真的肚子餓嘛!”
“哈哈……”幾人同時笑了出來,就連平素冷麪的一鳴都沒忍住。
大半夜的他們雖然可以隨便找個空曠的地方支起帳篷,但是咕咕直叫的肚子確實是個大問題。現在海拔已經有些高了,晚上的溫度也更加低,沒有能量補給,明天對於他們每個人來說都是十分嚴峻的考驗。
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笑的太過狂放,他們身後十幾米處的一個小院的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束手電筒的光線照射向他們,伴隨着一聲欣喜的驚疑,那人竟然還向他們走近了幾步。
“呀,大哥,真是你們啊?”那人見到他們張嘴就喊大哥,把他們都喊迷糊了,他們初到此處,甚至都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更別說認識什麼人了。
“你認識我們?”林秋度問。
“當然認識啊,你們來我家住吧!”對方的熱情讓幾人心中一喜,雖然還有疑惑,但還是都推着車走了過去,有人收留總比露宿街頭的好。
幾人走近,藉着手電筒的光照一看,沒想到還真是熟人。正是之前長毛的後援,六子。
“是你?怎麼,你強哥還不肯放過我們?”陸雲凡嘴角猙獰,心也跟着提了起來,這是他們的地盤,要是突然發難,如今的處境可不太妙。
“哎呦大哥你說什麼呢?還是先進去吧,強哥就在裡邊,已經等你很久了!”
陸雲凡猶豫了一下,長毛是他弄傷的,如果對方要報復,那麼只能由他出面嘗試能不能和平解決,於是把單車交到一鳴手裡,對着林秋度低語幾句,擡腳便要進去,卻被身後的林苗一把扯住了衣襟。
陸雲凡一愣,轉身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沒事,你們在外面等我!”轉身隨着六子一起進了院子。
可是這哪裡能夠讓她安心下來,撐好單車跟着就要往裡跑。一鳴看到她的異動,想伸手阻攔,可是手裡兩輛單車,只好喊了一聲壯壯。
“抓住她!”壯壯直接扔了手裡的單車,把林苗緊緊抱住了,壯壯的身板一旦困住一個人,那是根本沒辦法掙脫的,林苗急的在壯壯的腳上狠狠的踩了兩腳,可是大壯咬着牙就是不放開。
一鳴撐好單車,把手電筒和摺疊鋸握在手中道:“苗苗,不要衝動,現在不知道里面的情況怎麼樣,還是我去吧,你在這裡隨機應變……”一鳴還未行動,話也沒說完,便又被林秋度阻止了下來。
“還是讓壯壯去吧!”幾人一愣,林秋度的深意似乎每個人都明白,就連壯壯自己也是如此。論戰鬥力,這裡根本沒有人可以和他相比,只是他的心結沒有解開,戰鬥力也根本無法發揮出來,林秋度的建議倒有些逼迫他的意思。
因此也都不再堅持,幾人中一鳴是最能時刻保持冷靜的,所以爲了以防萬一,由他來守護兩個女孩和他們的裝備也是相對穩妥的。
壯壯遲疑了一下,看着黑暗中的林秋度,雖然看不到表情,但是卻可以感受到那對他期待的目光。於是深吸一口氣,果斷的大步跟了過去。
看着壯壯的的背影消失在手電筒光柱的照射之中,林秋度嘆了口氣,“壯壯並不膽小,他心中的陰影需要有人幫他突破。我曾經嘗試過很多次,但是都沒有成功,不過我相信陸雲凡可以做到。”
林苗溫婉的笑了笑,林秋度的改變讓她很感激,不管從哪個角度講,有人能夠先退一步,對隊伍的團結都是很重要的。更何況團隊的凝聚力也需要他這個隊長,現在的林秋度是她一直想看到的。
如今需要擔心的,便只有小院裡的情況了,林苗在小腿上摸出細刀握在手中,隨時準備着衝進去。
……
院子裡同樣很黑,看不清房子的全貌,但是憑着那般壓抑感,可以感受到小院不是很大,他們面對的房子,靠西的房間內透着微弱的光,似是一根細小的蠟燭所散發出的,壯壯緊緊抓着陸雲凡的胳膊,不敢稍離。
陸雲凡對六子說道:“讓你的兄弟們都出來吧,黑燈瞎火的,這要動起手來,一個不小心就得出了人命。”
“大哥你說啥呢?強哥就是想和你談談,可不敢再跟你們幹架了!進屋吧。”六子笑着在前邊帶路,好像對他的話只有最淺層次的理解,隨即打開門走了進去。
雖說如此,陸雲凡還是警惕的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四周,和壯壯對視一眼,一前一後進了屋子。
進門中堂,左右各一間屋子,這種石頭壘起來的房子雖然看起來很結實,但是這種幽暗的壓抑感,卻讓他很不舒服,陸雲凡感受着壯壯的情緒,怕是比他還要嚴重許多,因爲他的胳膊幾乎被壯壯抓的血液都不能再正常流通。
兩人隨着六子掀開門簾進去左邊的房間,裡面放着簡簡單單的一張單人牀,一盞昏黃的檯燈,藉着燈光,可以看到牆角堆積了很多的啤酒瓶,東倒西歪。
長毛躺在牀上,正一手拿着一瓶啤酒,一手夾着一根香菸。看到陸雲凡進來,一撩頭髮下了牀,忍着疼哈哈一笑,拿過一瓶啤酒扔了過去。
陸雲凡反手接住,問道:“你這地方這麼小,還就一張牀,讓我們這麼多人怎麼住?”
長毛哈哈大笑,狂灌了一口啤酒說道:“你要想住高檔酒店我這還真沒用,不過這幾間屋子睡覺時綽綽有餘了,再說你們不是有帳篷嗎?哈哈”
長毛灑脫的猛灌一口啤酒,牽動了鼻子,疼的哎呦叫了一聲,幽怨的看了壯壯一眼。
“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陸雲凡。”
“凡哥,呵呵,我高強這輩子沒服過誰,附近幾個村子的混小子哪個聽到我的名字不是嚇的尿黃湯?但是你不一樣。”
“所以呢?你想幹什麼?還有你的弟兄們都藏起來了吧?”陸雲凡的話讓壯壯倒緊張了幾分,緊緊貼着他的身體,微微顫抖。
“哪能呢?我服你,再說,那幫兔崽子本來也不是真心跟着我,有錢是兄弟,沒錢是狗屁!光頭早就不服我了!這不,經過這件事,還沒進村就散了,估計以後他們也不會跟我混了!”長毛無奈的嘆了口氣,臉上竟然有幾分苦澀。
六子看着長毛的囧相,接茬道:“他們就是怕強哥跟他們要錢去醫院,這些人不講義氣,這幾年要不是強哥帶着他們,他們哪個買的起摩托車?”
“有你什麼事?那都是搶來的,炫耀個狗屎啊!”六子被高強一訓斥,頓時啞火,站在一旁不敢再吭聲了。
“凡哥,六子不懂事,別見怪。對了,你的朋友們呢,怎麼就你們倆進來了?”
“他們怕有埋伏,都在外面等着呢。”六子搶先說道。
“埋伏?埋伏個粑粑,別他媽在這杵着了,還不趕緊都給我請進來!”高強說着在六子的屁股上踢了一腳,把他轟了出去。
再次坐定,高強揪着一縷頭髮,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要說什麼。
陸雲凡一樂,沒想到這劫匪頭子還有這般模樣的時候,果斷乾脆的問道:“有什麼事,直接說吧。”
“行,凡哥爽快,那我也就不抻着了。我想跟着凡哥,不管你以後幹什麼,我給你扛刀牽馬,只要你願意收我,我什麼都願意幹!”
聽到他的話,陸雲凡直愣愣的傻了,壯壯也是,似乎是以爲自己聽錯了,還在陸雲凡的胳膊上狠狠的掐了一把。
“小凡,他剛纔說什麼?”
“你掐疼我了,死大壯!”
“不是這句吧?”
“我說你掐疼我了!”陸雲凡使勁一掙脫,手裡的啤酒瓶都差點脫手而出。
“哦哦,不好意思,我掐錯人了。”壯壯嘿嘿傻笑起來。
“高強,現在是和平年代,你跟着我能幹什麼,我們不過就是一隊騎行的,這事完了我們也就是找個工作,各過各的安生日子,我既不能給你提供工作,也不能帶你繼續搶劫,你的想法不對你知道嗎?”陸雲凡擺着手尷尬的笑着。
“我可以保護你們啊!你看,你們路上說不定就會再遇到打劫的,偷盜的,帶着兩個女孩,你們肯定需要更多保鏢的,更主要的是我看好你,你不是凡人,以後一定會有一番作爲的,我也不要工資,你管飯就成!”
陸雲凡看了一眼大壯,聽到管飯他就聯想到了大壯的食量,養一個等於養四五個,要是再來一個,媽的還不如給點工資讓他自己吃自己呢。
“凡哥你放心,我絕對沒有這胖子能吃,我最多也就是他一半的飯量!”高強伸手一指壯壯,忽然想到壯壯發瘋的樣子,連鼻子都突然又疼了一下,連忙把手又縮了回去。
壯壯瞪着眼睛噗嗤笑了,“你要是有我一半的飯量,小凡肯定不敢要你,養不起。”
“哦,呵呵,秒懂!”高強不好意思的摸着腦袋笑了起來。
“你明白就好,我們這一路肯定還會遇到一些危險,所以不管怎麼樣,我都不能帶着你,況且你家就在這,背井離鄉你的家人怎麼辦呢?”
“我沒有家人!”高強黯然的垂下了頭,酒瓶子也應聲掉在了地上,沒喝完的啤酒汩汩往外流着,澆溼了地面。
再次點燃了一根香菸,高強沉悶的說:“我是奶奶帶大的,幾年前奶奶去世後,我就再也沒有家人了。”
“所以你就……”
“所以我就自暴自棄,偷搶打架,沒有什麼是我做不了的,我知道這些年我做了很多壞事,早就該被抓起來了。如果凡哥你想讓我去自首,我也願意這麼做,只要等我放出來凡哥肯收留我,我怎麼都可以!”
陸雲凡有些爲難了,俗話說浪子回頭金不換。不管從哪個角度說,高強肯棄惡從善,對社會都是一件好事,如果他再拒絕,說不定以後他還會像今天那樣,靠偷盜搶劫爲生。但是他現在又怎麼可能帶他上路,當初他可是連鐵漢都拒絕了。
然而壯壯卻被高強的人生遭遇刺痛了,眼淚說流就流,一點招呼都不打,一點徵兆也沒有。
“小凡,我們的旅行基金還不少,不然我去跟林大說說,就讓他跟着吧,反正他也有一輛摩托車,不會拖我們的後腿……”
“他那摩托車沒牌子,是黑車!”陸雲凡小聲打斷了壯壯的話。
“啊?那怎麼辦?”
“涼拌!”陸雲凡捂着臉,真被高強給難住了。
六子帶着幾人進了院子,鎖好了門,便先一步回到了屋內,看着突然安靜下來的氣氛,也不免有些奇怪,但是他什麼也不敢問,只是靜靜的等着。
放好了單車,林秋度等人提着包裹進了屋子,手電筒的光柱在屋子裡晃來晃去,發現真的和六子說的一樣,屋子裡並沒有其他人,這才都放下心來,都湊到了高強的小臥室。
“喲,怎麼了這是?”林秋度一進門就問。
“沒談攏嗎?要不要我們再把東西都搬出去?”
“不不,不能夠,大家就去那屋,地方雖然小了點,但湊合一晚上絕對沒問題。”高強擡起屁股又把六子推了出去,讓他幫着他們準備個地方休息。
壯壯也鬆開陸雲凡,跟着六子跑了出去,悄聲問道:“你這有沒有吃的……”
“有,院子東邊有個地窖,裡邊有蘿蔔和辣椒!”六子笑嘻嘻的告訴他,大壯卻馬上臉色變成了一個大寫的“苦”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