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赤壁之戰(七)

“這船是何時出現的?”

“是不是敵船?”

“船上好象沒人,不知載滿何物?”

“長官,要不要示警?”

曹軍議論紛紛,面對一隻憑空出現,空無一人的戰船,不知該如何處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巡哨軍士猶豫不決的瞬間,戰船陡然火起,船上塞滿的引火之物,如絢爛的煙花,在大江上怒放出壯美的烈焰!

燒着的戰船撞在了曹軍大船之上,火借風勢,大船登時火起!

此時東風大作,破濤洶涌,月光映在江面,如萬道金蛇,翻波戲浪。小寶雙手不停,一面催動戰船,飛速向其餘連環船隊靠攏;一面手扔腳踢,將戰船上的火具,一齊拋向曹軍船陣!

曹營戰船,連環相鎖,無處逃避。火勢須臾即盛,勢不可擋,曹兵身陷火海,大聲呼號!

慌亂中,曹兵箭如雨發,只往起火戰船射落。可船上只有一個刀槍不入,隱了身的龍小寶,再多的利箭焉能奈何?

火船肆虐,未及阻止,江上數十團火光又起,吳軍六十艘引火戰船已飛馳而至,點起火具,各自散開,直衝曹軍水寨!

火趁風勢,風助火威,船如箭發,煙焰漲天!六十隻火船,闖入水寨,曹軍船隻,一時盡着!但見三江面上,火逐風飛,一派通紅,漫天徹地!

東吳船隊緊隨而上,衆將齊聲高呼:“兒郎們,殺呀!!!”

吳軍齊聲吶喊,震天動地;各船弓箭齊發,曹兵死傷慘重……

水寨火起時,曹操於夢中被人叫醒,驚聞噩報,惶急而起,出艙觀看。一望之下,心膽俱裂,只覺撲面而來的東風,裹挾着滾滾熱浪,如萬刃穿心!

此時曹操已醒悟中計,只是百思不得其解,隆冬時節,何以竟會東風大舉!兩行熱淚,滾滾而下,仰天長嘆:“莫非天亡吾也?”遂欲拔劍自刎,左右郭嘉、荀攸,程昱等急忙止住,泣淚高呼:“丞相萬萬不可呀!”

東吳諸將,奮勇爭先,捨身登船,揮軍掩殺。眼見吳軍將至,曹操彷徨無計,又要自刎。忽一將奔來,正是張遼。劈手奪下曹操寶劍,引曹操上一小舟,冒煙突火,護着曹操登陸急走。

小寶見大事已成,現出身形,雖毫髮未傷,衣衫卻已燒得焦黑。手提妖刀“剎那”,如鬼魅般殺向曹操水軍旗艦。

蔡瑁、張允早已驚醒,不及披甲,大聲呼喝,指揮船隊欲要突圍而出。怎奈軍士早已心膽碎裂,慌不擇路,只顧逃命,哪兒還顧得上聽二將號令,如熱鍋上的螞蟻,四散跳水,哀號不止。

二將正惶急無措時,忽見火光中一人如電而至,掌中寒芒吐露,高呼:“蔡瑁、張允,納命來!”

蔡、張急揮劍迎敵,未及看清來人相貌,手中佩劍已斷,喉頭一涼,血如泉涌,已是一命嗚呼!

小寶手刃兩員大將,絕了心腹大患,自忖曹操無此二人相助,水軍不利,再也不敢輕言南下,遂隱身狂奔,脫離曹軍水寨,落水潛游,如怒鯊擺尾,似離弦之箭,往夏口而去……

此時滿江火滾,喊聲震地。韓當、蔣欽兩軍從赤壁西邊殺來;周泰、陳武兩軍從赤壁東邊殺來;正中周瑜、程普、徐盛、丁奉大隊船隻俱到,放手廝殺。

火須兵應,兵仗火威,三江水戰,赤壁鏖兵,曹軍着槍中箭,火焚水溺者,不計其數;八十三萬大軍,一戰慘敗,付之一炬!

這邊甘寧引軍深入曹寨,就草上放起火來。呂蒙遙望中軍火起,亦舉火十餘處,接應甘寧。

潘璋、董襲分頭縱火吶喊,四下裡鼓聲大震!

曹操與張遼引百餘騎在火林內奔走,放眼望去,無一處不着。正走之間,毛玠與文聘領十餘騎趕到。曹操令軍士尋路,張遼指路道:“只有烏林地面,空闊可走!”

曹操引軍徑奔烏林,忽聽後面一軍殺到,大叫:“曹賊休走!”火光中現出旗號,正是呂蒙。

曹操催馬向前,留張遼斷後,抵敵呂蒙。卻見前面火把又起,山谷中涌出一軍,一將大喝:“凌操在此!”曹操肝膽皆裂,馬鞭墜地!

忽斜刺裡一彪軍殺到,當先大將,手提大斧,高呼:“丞相休慌,徐晃在此!”彼此混戰一場,曹軍奪路望北而走。

正行間,曹操忽見一隊軍馬,屯在山坡前,打着曹軍旗號。徐晃上前問之,乃是袁紹手下降將馬延、張顗,有三千軍,列寨在此——當夜二人見火光滿天,未敢輕動,此時恰好接着曹操。

曹操得到這支生力軍,心中稍安。教馬延、張顗引一千軍馬開路,其餘留着護身。二將飛騎前行,不出十里,前方喊聲起處,一彪軍馬殺出,爲首一將,頭插白羽,橫刀而立,大喝道:“吾乃東吳甘興霸也!”言訖,驟馬而出。

馬延方欲交戰,早被甘寧“霸海刀”斬於馬下!張顗挺槍來迎,甘寧大喝一聲,坐騎人立而起,揮刀怒斬,張顗不及招架,翻身落馬,被斜肩帶背,砍爲兩半!

曹兵一鬨而散,甘寧揮軍掩殺,後軍飛報曹操,曹操引軍折路而逃。一心指望合淝有兵前來救應,殊不知孫策擋在合淝路口,望見江中火光,知是我軍得勝,便教舉火爲號。

太史慈見了,便與孫策合兵一處,望烏林沖殺將來,正撞上曹操。

孫策持“鬥神槍”,太史慈提“嘯月天狼刺”,二將雙槍並舉,威不可當!

這邊張遼擺“春秋大刀”,徐晃揮“白虎牙斷”,奮力迎戰。曹操哪敢廝殺,抱鞍急走,望彝陵逃去。

路上遇到張郃,曹操令其斷後,接應張遼、徐晃,縱馬加鞭,一直逃至五更天,回望火光漸遠,曹操心神方定,令駐馬暫歇。

少時諸將趕來,行不多時,曹操問道:“此是何處?”

程昱道:“此是烏林之西,宜都之北。”

曹操見樹木叢雜,山川險峻,乃坐於馬上仰天大笑不止。諸將問道:“丞相何故大笑不止?”

曹操笑道:“吾不笑別人,單笑周瑜無謀,諸葛亮少智。若是吾用兵之時,預先在這裡伏下一軍,如之奈何?”

話猶未了,兩邊鼓聲大震,火光竟天而起,驚得曹操幾乎墜馬!斜刺裡一軍殺出,當先大將,素袍銀甲,大叫:“趙子龍奉軍師將令,在此等候多時啦!”

曹操見是趙雲,急命徐晃、張郃雙戰子龍,自己冒煙突火而去。子龍也不追趕,殺退二將,只顧搶奪旗幟,曹操乃得以脫身……

天色微明,黑雲罩地,東南風猶未止歇。忽然大雨傾盆,如天河倒泄。曹軍溼透衣甲,冒雨而行,諸軍皆有飢色。

曹操見狀,令軍士往村落劫掠糧食,尋覓火種。方欲造飯,後面一軍趕來。曹操心驚膽戰,及近方知卻是李典、許褚護着衆謀士來到。曹操大喜,令軍馬且行,問道:“前方是哪裡地面?”

哨探答道:“一邊是南彝陵大路,一邊是北彝陵山路。”

曹操又問:“哪裡投南郡、江陵近些?”

哨探答:“取南彝陵過葫蘆口去最便。”

曹操便教走南彝陵,行至葫蘆口時,軍士盡皆飢渴難耐,行走不上,馬亦睏乏,多有倒於路邊者。曹操叫在前面暫歇,命馬上帶有鍋者,取沿途於村落劫掠的糧食,就於山邊揀幹處埋鍋造飯,殺馬取肉燒吃。

將士盡皆脫去溼衣,於風頭吹曬;馬皆摘鞍野放,自去嚼食草根。曹操與衆文臣武將坐於疏林之下,吃飯食肉,忽然仰天大笑。衆官問道:“前番丞相笑周瑜、諸葛亮,引惹出趙子龍來,折了許多人馬,如今爲何又笑?”

曹操揮手四顧:“我笑周瑜、諸葛亮畢竟智謀不足。若是我用兵之時,就在此處也埋伏一彪人馬,以逸待勞。若真如此,我等即便脫得性命,亦不免重傷矣!彼見不到此,吾故笑之耳!”

正說間,前後軍一齊發喊。曹操大驚,棄甲上馬,衆軍多有不及收馬者。只見四下火煙早起,山口一軍擺開,當先大將坐汗血馬,提青龍刀,綠袍金甲,正是關羽。

雲長橫刀大喝:“丞相往哪裡去!”

原來諸葛亮聽從了小寶之言,分派軍馬時,轉令關羽來守此處。孔明原本想叫張飛守此山口,因爲知道關羽性傲,每戰必要搶功,故而只好命張飛與典韋同護劉備,將此處交給了關羽。

諸軍衆將見了雲長,盡皆膽寒。許褚騎無鞍馬來戰關羽,張遼、徐晃二將,縱馬也來夾攻。兩邊軍馬混戰成一團,曹操撥馬先走,諸將不能力敵,各自脫身。關羽揮軍從後追趕,曹操迤邐奔逃,追兵漸遠,回顧諸將多已帶傷。

曹操不敢再作停留,只顧前行。哨騎來稟:“前面有兩條路,請問丞相從哪條路去?”

曹操問哪條路近,軍士回道:“大路稍平,卻遠五十餘里;小路投華容道,卻近五十餘里。只是地窄路險,坑坎難行。”

曹操令人上山觀望,回報:“小路山邊有數處煙起;大路並無動靜。”

曹操便教前軍走華容道。衆人道:“烽煙起處,必有軍馬,何故反走這條路?”

曹操笑答:“豈不聞兵書有云;虛則實之,實則虛之。諸葛亮多謀,故使人于山僻處燒煙,使我軍不敢從這條山路走,他卻伏兵於大路等着。吾料已定,此番偏不中他計!”

諸將皆道:“丞相妙算,人不可及!”遂命軍士走華容道。

此時人皆飢倒,馬盡睏乏。焦頭爛額者扶策而行;中箭着槍者勉強而走。軍士衣甲溼透,個個不全;軍器旗幡,紛紛不整。大半皆是彝陵道上被趕得慌,只騎得禿馬,甲冑衣袍,盡皆拋棄。此時正值隆冬嚴寒之時,其苦何可勝言!

曹操昏昏沉沉坐在馬上,忽覺前軍停馬不進,問是何故。有人回報:“前面山僻路小,因早晨下雨,坑塹內積水不流,泥陷馬蹄,不能前進。”

曹操大怒道:“軍旅逢山開路,遇水疊橋,豈有泥濘不堪行之理!”當即傳下號令,教老弱帶傷者在後慢行,強壯者擔土束柴,搬草伐木,填塞道路。務要即時行動,違令者,斬!

衆軍無奈,只得下馬,就路旁砍伐竹木,填塞山路。曹操恐後面敵軍來趕,令張遼、許褚、徐晃引百騎執刀在手,但有遲慢者便斬之!

此時軍已餓乏,衆皆倒地,曹操毫不憐惜,喝令人馬踐踏而行,死者不可勝數。其景慘不忍睹,號哭之聲,不絕於路。

曹操怒罵道:“生死有命,何哭之有!如再哭者,立斬!”

於是,三停人馬,一停在後,一停填了溝壑,一停跟隨曹操。過了險峻之處,路稍平坦,曹操回顧左右只有三百餘騎跟隨,並無一個衣甲袍鎧整齊者。曹操催促速行,衆將道:“人便可以支撐,然馬盡睏乏,不如少歇。”

曹操不許:“趕到荊州將息未遲!”

如此勉力前行,又走了數裡,曹操在馬上忽又揚鞭大笑。衆將面面相覷,郭嘉問道:“丞相爲何又大笑?”

曹操面帶傲色,譏笑道:“人皆言周瑜、諸葛亮足智多謀,以吾觀之,到底是無能之輩!如於此處伏一旅之師,吾等皆束手就擒矣!”

言未畢,一聲炮響,山路兩邊一軍無聲而出,正是黑甲軍!

龍小寶坐赤兔馬,提“鬼神戟”,當先攔在路中,臉上似笑非笑:“老曹,你怎麼纔來呀!龍某在此守候多時啦!”

曹軍將士見是龍小寶,盡皆亡魂喪膽,目瞪口呆。曹操面如土色,顫聲道:“既到此處,只得決一死戰!”

諸將苦笑道:“人縱然不怯,馬力已乏,安能再戰?”

程昱道:“丞相舊日有恩於他,今只親往告之,可脫此難!”

荀攸道:“此人機狡善變,詭計多端,乃是一軟硬不吃的無賴之人,焉能說之?”

程昱嘆道:“如今已是窮途末路,復有何良策!?”

曹操亦是無可奈何,別無他法,只好縱馬向前,欠身謂小寶道:“將軍別來無恙?”

小寶亦欠身回禮道:“龍某吃得好,睡得好,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不勞丞相掛念!”

曹操雖然聽不太明白“藍天六必治”的廣告詞,但見小寶神情淡漠,沒什麼友善之意,心知今日恐難以倖免,卻不願甘心就縛,強笑道:“曹操兵敗勢危,到此無路,望將軍以昔日之情爲重,放吾等一條生路!”言罷,淚如雨下。

小寶斜睨着曹操,冷笑道:“丞相乃當世梟雄,何故效婦人之態?大丈夫馬革裹屍,有死而已,啼哭不止,成何體統!”

這小子口下不留德,把曹操數落得面紅耳赤,張口結舌。小寶又道:“昔日丞相待吾確實不薄,但吾於河內戰敗呂布,又於白馬陣前槍挑顏良,已還了丞相的恩情。今日之事,豈敢以私廢公?丞相還是下馬就縛吧!”

曹操無言以對,垂淚嘆道:“天不助我,卻助東吳!若無東風,江東早已被吾踏平!”言罷猶自恨恨不已。

小寶嘿嘿一笑:“老曹,不瞞你說,這東風嗎,是我家軍師孔明問天借來的;至於那把火嘛,卻是在下放的。”

衆人聞言,盡皆大驚失色,難以置信。曹操半信半疑:“風雨雷電,盡屬天象,人力豈能借來?”

“諸葛先生有鬼神莫測之功,奪天地造化之能,區區東風,喚來又有何難!”

曹操又問:“大江之上,雖是深夜,然船至數裡,便可望見。你又是如何隱匿戰船,近我水寨,而令我軍不能察覺?”

小寶搖頭晃腦地說道:“天機不可泄露!丞相莫非忘了昔日龍某刺董卓、敗呂布之事乎?哦,還有一事忘了告知丞相,聚鐵山那把火也是在下放的!”

相府森嚴,龍小寶取董卓首級如探囊取物;河內一戰,寶哥潛入呂布府上,悄無聲息的盜走了赤兔馬,不費吹灰之力,這兩件事曹操自知。可是聽到聚鐵山遭人火焚糧草之事竟也是小寶所爲,曹操頓時甚感心悸——那夜的大火燒了百萬將士的糧草,卻未曾發現一名敵人的蹤跡,曹軍上下均以爲乃是天意使然。

今聞此事乃是小寶所爲,曹操細一回想,這才發現眼前這個得意洋洋,貌似淺薄的傢伙,竟是他生平所遇之武將中,最爲難纏的一個!

曹操咬牙道:“如此說來,某八十三萬大軍,慘敗於赤壁,便是拜你二人所賜啦?”

小寶敢作敢當,坦然道:“正是!”這般蓋世奇功,不拿出來盡情炫耀,那還真不是這廝的風格。

曹操聽到此處,再也無心談判,厲聲道:“若將軍執意不念舊情,那吾等唯有拼死一戰!”

小寶連連擺手:“且慢!丞相殘兵不過數百,諸將皆已人困馬乏,疲憊不堪,若戰豈不是枉送性命而已?”

曹操慨然道:“孤寧死不降!”

小寶戲謔笑道:“剛纔還在痛哭流涕,轉眼便要慷慨就義,丞相的心思當真是變化萬千吶!”

諸將聞聽曹操要決一死戰,各自強打精神,催馬上前。小寶環視衆將,笑意不減,悠悠說道:“昔日曾與諸位在許都夜夜歡飲,思之歷歷在目,猶如昨日。今諸公欲隨丞相赴死,在下豈忍殺之!”

曹操一聽寶哥話中似有鬆動之意,急道:“將軍既然心中仍念舊誼,何不讓開一條路?今日之恩,吾等絕不敢忘!”

小寶一撇嘴:“行了吧老曹,甭跟我來這套!想走,不是不可以,但是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只要丞相答應我三個條件,龍某便任由諸位重回荊州。”

曹操兩眼放光,呼吸急促,拱手道:“將軍請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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