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來,春暖花開,晃眼間半年已過。這半年來,龍小寶身在大理,享盡溫柔,錦衣玉食,卻也沒忘了明教大事。當日大婚之後,蕭峰便即告辭,迴轉遼國;不到半月,便有明教探子來暗中稟報——小昭雖然喬裝易容,但也並未太過刻意掩藏行蹤。梅蘭竹菊代傳小寶所令,不過月餘,已有明教中人在江浙一帶尋到小昭。明教屬下嚴守小寶的命令,未敢現身打擾,豈料不過數日,小昭卻駕船出海,於是暗中保護她的便換成了七十二島之人。
十數日後,劍魚島島主哈大霸使人傳信,說小昭姑娘去了海上一座大島,便是那金花婆婆和銀葉先生所居的靈蛇島。除了小寶和黛綺絲之外,當世沒有第三人知道小昭竟是“紫衫龍王”的女兒。事關教主身邊之人,聞報的當地香主不敢自作主張,趕緊親自前往濠州稟告楊逍。
楊逍心知某人對這假扮自家侍女的小姑娘十分鐘情,自忖遣人將小昭的下落通知教主即可,接下來怎麼做交給教主自行決定便好。當下楊逍派遣心腹屬下遠赴大理,果然小寶得知此事後便暫時放下心來,畢竟小昭去的是自己的家,料想靈蛇島孤懸海外,無人打擾,小丫頭回家調理心情倒也不錯,反正待春風送暖之時,自己便要出海去接回謝遜,到時順路前往靈蛇島將她帶在身邊就是。
小寶既已“認祖歸宗”,加之武功蓋世,威震天下,已是當今武林屈指可數的風雲人物,段正明夫婦此生足願,再無所求。原本一家人共聚天倫,其樂融融,哪知世事無常,驚變又出。
小寶和銀川公主大婚之後不久,順其自然便輪到段譽和王語嫣談婚論嫁。段正淳和刀白鳳夫妻自然要親自過問兩個孩子的生辰八字,如此一來,王語嫣竟也是昔年段正淳沾花惹草,與慕容復的舅母王夫人——也就是李秋水當年在“琅嬛福地”和無崖子生下的孩子李青蘿——的私生女!
這件事對段譽和王語嫣來說無疑有如晴天霹靂,五雷轟頂!
王語嫣心傷欲絕之下,閉門不出,三日三夜,隨即便悄悄離開大理,傷心而去。那時她恨不能生出一對翅膀,快快飛回江南家中,撲倒在母親的懷裡大哭一場。
沒想到王語嫣突然出走,段譽竟也跟着離家。也不知這書呆子用了什麼法子,竟說動朱丹臣守口如瓶,一齊偷偷出城,前去追趕王語嫣。原本刀白鳳見好端端一個兒媳婦忽然就變成了段正淳的又一個私生女兒,當即大發雷霆,又氣又恨,又是傷心,正和段正淳鬧得不可開交,但突然得知王語嫣和段譽先後失蹤,哪還顧得上吃醋吵鬧,立刻便要去將二人追回來。段正淳更是心中愧疚之極,無論段譽和王語嫣哪一個遭遇不測,都是他一生一世自責痛悔的心頭之殤,當下便和刀白鳳一齊快馬追尋。
這一去便是一個多月,待到段譽和王語嫣回來時,段正淳和刀白鳳已成了兩具屍體!
段正明心痛震驚之餘,聽了段譽哭訴事情緣由,只覺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瞬息間萬念俱灰——原來王語嫣和段譽一前一後離開大理國境,不料剛到成都地界便中了圈套,落入了王夫人之手。
當年段正淳和王夫人一場風流,好生恩愛,也曾花前月下,海誓山盟,但過不多久段正淳便逃之夭夭,一去無蹤。跟隨在他身邊的大理護衛只當他故態復萌,另結新歡,也沒當作什麼大不了的事。李青蘿心高氣傲,怎能忍受段正淳這般將她棄之不顧,一怒之下返回“曼陀山莊”,不足一月便嫁給了一個姓王的男子,與慕容氏成了表親。只是她那時已懷有身孕,她的丈夫直到去世也不知道無比寵愛的獨生女兒竟是另外一個男人的骨血……
然則多年以來,李青蘿始終沒有忘記段正淳,待到丈夫英年早逝,剩下她孤獨一人,這份相思更是與日俱增。李青蘿不僅遺傳了母親李秋水心狠手辣的性子,也多少得了一些父親無崖子的聰明智慧。
所謂愛之深、恨之切,王夫人表面上對段正淳恨之入骨,實則內心深處卻對段正淳愛到了極點。
當年段譽被鳩摩智捉到江南,曾在“曼陀山莊”親眼見過王夫人只因一個無量劍的弟子家距大理不過四百餘里,便將其生生活埋。那“曼陀山莊”的規矩,但凡有男子擅自進莊,便要被砍去雙足;只要是大理人氏,或是姓段的男子被王夫人抓到,更是隻有死路一條,變爲山莊地底的肥料。
李青蘿因愛生恨,行事大乖人情,殺人有如飲水吃飯,但山莊裡卻種滿了各色茶花,景色美侖美奐,不曾顯出一絲虐殺之氣。大理茶花,天下聞名,當時只因段譽對茶花知之甚詳,隨口便指出“曼陀山莊”所種的茶花品質不純,高論各色茶花的品階之道,這才幸而保存小命,暫且做了“曼陀山莊”的花匠。
李青蘿以當年和段正淳比翼雙飛之時,所作的那些與大理茶花有關的詩詞歌賦爲誘餌,在刻有詩詞的柱子內暗藏迷香,無論何人在木柱之上續刻詞句,便會觸發內藏的迷香,手足無力,筋骨痠軟,唯有束手就擒,任人處置。她這連環計精密巧妙,匪夷所思,專門爲段正淳所設,縱然段譽的聰明才智勝過當下十倍,多半也是在劫難逃。
李青蘿算定段正淳只要見到當年二人花前月下說過的那些歌賦詞句,必定會忍不住親自填寫,便即中招入彀,豈料老子還沒出現,兒子卻先落入其手。李青蘿見段譽所續寫的詞句和心中所記並無一字差錯,想到段正淳定然是將當年的風流韻事講給兒子來聽,心中登時說不出的氣惱,一怒之下,便要將段譽碎屍萬段,以泄羞憤之情。
段譽是刀白鳳所生,當年李青蘿識得段正淳時,便知情郎乃是有婦之夫,從未因此責怪段正淳。但她卻百般糾纏,死皮賴活,甚至出拳動刀,竟要段正淳先將刀白鳳殺了,然後再娶她爲妻,這等無理取鬧的要求,段正淳豈會應允?逼到最後,只有不告而別,溜之大吉。
李青蘿嘴上說要將段譽千刀萬剮,實際上決計不會害了情郎獨生愛子的性命。就在那時,慕容復突然出現,告知她段正淳夫婦已被“惡貫滿盈”段延慶擒住,想要以此逼迫保定帝退位,讓他來做大理皇帝。
王夫人一聽情郎落入四大惡人之手,登時無比關切,只想速速解救。慕容復唆使王夫人再設巧計,以“醉人蜂”之毒暗算麻倒段延慶,待到計謀得逞,除了段正淳之外,其他人是死是活全憑舅媽一念而決。慕容復又說除了段正淳夫妻二人之外,秦紅棉、甘寶寶、阮星竹三女不知如何竟也相隨,結果雙鳳驛邊紅沙灘上一場惡鬥,段正淳一方全軍覆沒,給段延慶一網打盡,盡數擒獲。
還沒等慕容復和李青蘿依計而行,四大惡人已是齊齊殺到。段延慶武功不及小寶,但比起慕容復卻還要稍勝一籌。加上三大惡人相助,慕容復和鄧百川四兄弟聯手也是不敵,慕容復當即提出雙方罷手言和,共謀大事。
慕容復心思轉的極快,眼看力不能勝,便提出先助段延慶奪回大理皇帝的寶座,然後再向大理借兵,以圖復國。他將姑蘇慕容氏的來歷坦誠相告,段延慶本是大理太子,並非不學無術的草莽之徒,自然知道鮮卑一族和大燕國的歷史,當下二人一拍即合。
慕容復趁機請求以段譽來換段正淳,將後者交給舅母王夫人自行處置。段延慶以爲王夫人和段正淳有深仇大恨,段正淳必死無疑;而且龍小寶極重兄弟情義,段正明更是慈悲心腸,自己捏住段譽的小命,便等於掐住了他們父子的咽喉,平生所願,當可達成。
他心中所想只是暫且利用慕容復,事成之後自然要想法子清除後患。而慕容復又何嘗不是想要利用他來達成自己的目的,總之二人各懷鬼胎,又豈能當真心無芥蒂。只是段延慶自恃武功高強,老謀深算,當即傳訊三個小弟將段正淳一行人全部帶來。
王夫人見了段正淳固然驚喜交集,情難自已;段正淳見到她也是大吃一驚,臉上變色。不由得想起當年王夫人如何難纏,心下當真十分煩憂。
段延慶冷眼旁觀,見王夫人和段正淳相互之間的眼神均是深藏愛意牽掛,暗忖這兩人的關係絕非尋常。他藝高膽大,雖是心懷戒備,卻也凜然不懼。衆人進了內堂,慕容復便叫人將段譽擡了出來。南海鱷神一見段譽雙眼蒙着黑布,雙手雙足均被牛筋牢牢縛住,躺在地上,口不能言,也不知是死是活,當即便要上前解救。
慕容復和王夫人一起阻攔,段延慶更是直接命令南海鱷神殺了段譽。誰知這傢伙的腦子是一根筋,既已認了段譽作師父,那便一定要救,連段延慶的話也不聽了。段延慶知道段譽的武功雖然時靈時不靈,但內力之渾厚簡直不可思議,當年還曾經以奇詭的功夫吸取過自己的內力,若是被其脫困,別說什麼奪回皇位等事,若是這小子發起飆來,在場諸人性命堪憂。想到這裡,段延慶驟然間兇性發作,手起杖落,竟將南海鱷神當場刺死。
南海鱷神二目圓睜,至死仍是愕然難明,實在不懂何以段老大竟向自己突下殺手,當真是死不瞑目。雲中鶴與南海鱷神素來不睦,忽見老大將這三番幾次壞他好事的討厭鬼殺了,心中大快,便將南海鱷神的屍體拖出去埋了。
跟着段延慶便要將段譽四肢打折,毀了他的經脈,清除隱患。危急時刻,刀白鳳忽然說了四句話——天龍寺外,菩提樹下,化子邋遢,觀音長髮!
這四句話一出,段延慶頓時心頭劇震,鋼杖凝在半空不動,竟在微微發顫。他一回頭,與刀白鳳四目相對,只見刀白鳳的眼裡似有千言萬語欲待吐露,瞬間腦子裡一陣眩暈,目光一片模糊,彷彿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個月圓之夜……
當年他的父親還是大理皇帝,奸臣叛亂,弒君篡位,段延慶死裡逃生,一家人盡皆慘死。此後他東躲**,浪跡天涯,練成了一身高強武功,怎奈仇敵強橫,人數衆多,那一晚他終於從東海趕回大理,來到天龍寺外之時,雖然盡殲諸敵,自己也已身受重傷,雙腿俱斷,面目損毀,喉頭被敵人橫砍一刀,連聲音也發不出了。
當時他匍匐在地,全身污穢惡臭,傷口膿血流淌,裡面生出蛆蟲,已不似人形,猶如惡鬼!
他掙扎着來到天龍寺,熬住一口氣不肯自刎,就是爲了求見枯榮大師,爲他慘死的一家人主持公道。但當時枯榮大師正在閉關入定,即便再過十天半月能否出關亦未可知。好似他這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天龍寺的知客僧能將枯榮大師閉關之事告訴他,勸他不必在此苦熬,已經算是十分客氣了。
當時段延慶又飢又渴,發着高燒,全身傷痛難忍,恨不能一死了之,再也沒有活下去的勇氣。就在那一晚,當月上中天的時候,他迷迷糊糊看見一個白衣女子從霧中走來,長髮披肩,好似足不沾地,心中只覺得這女子好像觀世音菩薩一般端莊美麗。
當其時段延慶已然神志不清,恍惚間聽到那女子在喃喃自語,說什麼我全心全意待你,你卻全然沒將我放在心上……有了一個女人,又有一個女人,把我們跪在菩薩面前立下的海誓山盟全都忘了……我原諒你一次又一次,這回卻是再也無法原諒了……你對我不起,我便也對你不起……你瞧不起我們擺夷女子,當我們是貓是狗,我也不當你們漢人男子是人……
段延慶雖然神志不清,卻也聽得出那女子話裡深深的怒意。他身處生死邊緣,心念中只覺得唯有菩薩現身方能搭救,所以儘管聽那女子說話,知道對方不過是個擺夷女子,但他寧肯相信這一定是菩薩的化身,來解脫他的生死困境,忍不住拼命向前爬動,想要向菩薩高呼救命,結果喉間只是發出幾聲嘶啞的怪響。
然後……然後,那個白衣女子發現了他,走了過來,靜立了半晌,忽然解去了身上的羅衫,一言不發投身到了段延慶的懷裡,伸出像白山茶花般潔白的手臂,摟住了段延慶的脖子……
淡淡薄雲飄過,遮住了月光,似乎月亮倍感詫異驚駭,不忍看到一個如此高貴美麗的女子,卻將雪白嬌豔的身子,交給一個滿身膿血,人獸難辨的乞丐!
那白衣女子離去良久,段延慶兀自如在夢中。他只記得在地上用手指寫了七個字——你是觀世音菩薩?而那聖潔的女子彷彿輕輕點了點頭。
段延慶由此深信這一定就是觀世音菩薩的化身,前來點化,捨身相救。他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際,突然逢此奇遇,登時精神大振,自認爲絕非凡夫俗子,乃是真命天子,深信天命所歸,日後必將身登大寶,否則菩薩怎會如此?他信念一堅,只覺前途一片光明。次日清晨,也不再問枯榮大師是否出定,俯臥在菩提樹下深深叩謝觀音菩薩的恩德,折下兩根樹枝當作柺杖,就此飄然而去。
段延慶自理傷口,心志堅定,遠至南部蠻荒窮鄉僻壤之處,待傷勢痊癒後,開始苦練家傳武功。最初五年練的是以杖代足,並將“一陽指”的功夫化在鋼仗之上。後五年習得“腹語術”等幾門邪功,練成了似正似邪,非正非邪的一身驚世駭俗的詭異武功。隨後段延慶前往兩湖地界,將當年圍攻他的所有仇敵一家家殺得雞犬不留,手段之兇狠毒辣,駭人聽聞,因此博得“天下第一惡人”的名號!
此後段延慶收羅葉二孃、南海鱷神、雲中鶴爲羽翼,投身西夏“一品堂”以爲庇護,曾經數次潛回大理圖謀復位,但每次都發覺段正明的根基牢不可破,只得廢然而退。
段延慶險死還生,一直將那晚在天龍寺外菩提樹下發生的一切深深藏於心底。此刻突然聽見刀白鳳輕聲吟出那四句話來,在他耳中直如晴天霹靂一般!
只見刀白鳳緩緩解開發髻,將萬縷青絲披散開來,垂在肩頭,便與當年那晚“白衣觀音”的形貌一模一樣,段延慶剎那間恍然大悟,再無懷疑!
段延慶委實想不明白,爲何當年鎮南王妃竟會看中了他這麼個邋遢將死的臭叫花子?殊不知刀白鳳性情剛烈,尋常男子亦不能及,只因爲段正淳太過風流好色而氣惱傷心到了極點,狂怒之下以致心態偏激,只想段正淳如此風流,遇見美貌姑娘便要見一個愛一個,無非是他自負相貌堂堂,英雄了得,身份尊貴,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大將軍。刀白鳳既決意報復丈夫的負心薄倖,又要自暴自棄的極力作賤自己,一時激憤衝動,偏偏要和一個世間最骯髒、最卑賤、最醜陋的男人歡好,因此纔會做出那般無法置信的事來。
刀白鳳低聲叫段延慶去瞧一瞧段譽脖子上掛着的小金牌,那上面刻着段譽的生辰八字。段延慶雖感奇怪,但心中對刀白鳳自然而然生出一股敬畏感激之情,當下先是解開刀白鳳身上的重穴,跟着便依言摘下段譽頸間的小金牌。這一看不打緊,按照金牌上面所刻的生辰八字,段譽竟是他段延慶的兒子!
這一剎那,段延慶心中的激動喜悅,根本無法用言語描述,只是他面部筋絡已斷,種種驚駭之情均無所現,但那張隱泛青氣的面孔瞬間變得沒有半分血色!
他激動之下,心中尚存最後一絲疑慮,緊張萬分的看向刀白鳳,只見她緩緩點了點頭,低聲連說了兩句……冤孽!
段延慶一生從未有過男女之情,家室之樂,陡然間知道自己在世上還有一個兒子,當即喜悅滿懷,實是難以形容。這一刻,他只覺世上什麼名利尊榮,帝王基業,都萬萬不及能有一個兒子可貴!
段延慶驚喜交集,只想跳起來大叫大嚷一番,只聽噹的一聲,手中的鋼杖已掉在了地上!
跟着腦海一陣眩暈,另一隻手裡的鋼杖也掉落在地,身子坐到,卻全無所覺。他仔細看了看段正淳和段譽,見他們一個是國字臉,不怒自威;一個卻是臉型微尖,形貌俊秀,和自己年輕時倒有七八分相似,心中再無懷疑,只覺得說不出的驕傲。忽然腦子又是一陣眩暈,眼前微微一黑,段延慶只當自己實在是太過歡喜,卻猛地聽到門外咕咚兩聲,葉二孃和雲中鶴先後倒在了門邊。
段延慶心中一凜,左手凌空虛抓,想要運功將鋼杖抓回,不料一抓之下,真氣無法提起,內力運使不出,瞬息之間明白自己已不知不覺着了別人的道兒。原來慕容復心機極深,暗中施放“悲酥清風”,將屋內所有人一併暗算,誰也無法凝勁運氣,只這片刻光景,衆人生死便已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段延慶只道驚喜之下失了戒備,不慎中了慕容復的奸計,暗忖自身性命不保無妨,卻怎生想個法子救刀白鳳和段譽脫困。他此生歷經無數大風大浪,生死險關,瞬間平復心緒,沉思解救之策。豈料慕容復走進來後,卻突然跪在地上向他實實在在的磕了四個頭,直言只要段延慶答應收他做義子,那便立刻爲他解去悲酥清風之毒,從今往後,尊其爲父,但有所命,無所不從。
這一下實是太過出人意料,段延慶固然驚詫莫名,其他人也大爲費解,一時間不知慕容復此舉究竟有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