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爲什麼,楊浩的心跳得很厲害。
這實在是一種很反常的現象。過去無論遇到多麼大的危險、多麼困難的局面。他都沒有這樣心慌過。他極力想使自己平靜下來,但卻怎麼也平靜不了。他現在只期望剛纔的停電只是一個偶然事件,比如說只是燒了保險絲什麼的,而不是預示着什麼不測的事件。
過了兩分鐘,電力又恢復了,這似乎又預示着楊浩的擔心是多餘的,並沒有什麼不測的事件發生。
但是那古怪的鱗片還有憶兒畫的那圖形,都令楊浩不能安寧。
趙文靜輕輕扯了扯楊浩的衣角道:“別太緊張,也許不會有事的……”
楊浩剛想鬆一口氣,忽見憶兒又‘露’出了剛纔的那種神‘色’,接着低呼一聲躲到了楊浩的身後,雙眼直瞅着窗外,彷彿外面有一個吃人的怪獸。
楊浩一面拽緊了憶兒的手示意她放鬆,一面擎出了萬能‘棒’,作好了搏擊的準備……
約莫過了片刻,外面忽然響起了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聲:“啊!”接着響起一迭聲的驚呼聲:“快來人哪,大智師父遭了毒手了!”
“不好,出事了!”楊浩剛剛有些放鬆的心又陡然緊繃繃了起來。趙文靜的眉頭也蹙成了一團,低嘆一聲道:“看來該來的終究會來……你去看看吧。”
楊浩遲疑着沒有動。趙文靜知道他不放心她和憶兒,忙微笑道:“你放心吧,我多少也是特種兵出身。能自保的,憶兒我也可以保護。”
“可是你的身體……”
“沒事的,不就是暫時昏厥了一下麼,我現在已經全好了。”
“那好吧,你和憶兒都小心一點,提高一點警惕。我去看看出了什麼事?”
出事的地方是在大雄寶殿,此刻幾十號和尚正在那裡大呼小叫、奔來走去,人人都屁滾‘尿’流、面帶驚惶,有的雙手合十,不停地高誦着佛號:“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一些住宿在寺中的遊客也都圍在那裡伸了脖子往大雄寶殿裡觀望着,喋喋噪噪議論不休。
因爲人太多,楊浩擠不進去,看不到裡面是什麼情形。當下他拉住一個穿大紅袈裟的老僧,雙手合十施了一禮,然後問道:“請問大師,出什麼事了?”
那老僧回了一禮,面帶悲痛道:“唉,鄙師弟大智登仙了……”
原來這老僧就是本寺的方丈高覺大師,死去的乃是他的師弟大智和尚。出家人出口就要避諱,大智和尚明明是遇害慘死的,高覺大師偏偏還要來個他師弟是“登仙”了。
楊浩急‘欲’知道詳細情形,想求方丈讓他去看看大智和尚的遺體。但方丈不允,說現場已由護寺武僧看守,直候公安人員來勘察現場。
應該說方丈的法律意識還是有的,知道要保護現場。但楊浩明白,大智大師遇害絕非普通的刑事案件,一定是跟憶兒撿到的那鱗片有關。也就是說。這又是一起特異案件,是公安人員破不了的案子。
楊浩無奈,只得等待着。
一個小時後,幾名市公安局的同志乘坐纜車上了山,準備對案發現場進行勘探。楊浩主動亮明瞭身份,請求協助他們一起勘探現場。對於楊浩和楊浩的特遣隊,公安局的同志顯然也是如雷貫耳,因此欣然同意了楊浩的請求。
和楊浩一起勘探現場的是一位四十多歲的刑偵科長,自我介紹說姓王,楊浩便稱呼他爲“王科長”,他則稱楊浩爲“楊隊長”。另外還有兩位頗有刑偵經驗的老公幹老陳和老劉,還有一個年輕小夥子叫小馬以及一個戴眼鏡的法醫老吳。
幾個人在高覺大師的帶領下來到了大雄寶殿內。
一進‘門’,撲面而來的是一股異常濃厚的血腥味。楊浩經歷過的血腥場面並不少,但這樣濃厚的血腥味他還是第一次聞到。
王科長等人也都不約而同皺緊了眉頭。
繞過正對‘門’口的一座彌樂佛像,一幅慘景便出現在了衆人的眼前。
只見‘門’口是一堆血‘肉’‘混’合物,那血淌滿了整個場地,幾乎已經沒有了下腳的空間。
怪不得血腥味如此濃厚!
衆人的視線往前移,便看到了掛在一根大紅圓柱上的死者。死者全身的血‘肉’已經被剔除乾淨(也就是堆在地上的那一灘血‘肉’‘混’合物),只剩下了一具白森森的骨頭架子和掛在骨骼上的內臟,兩顆血紅眼珠被拉出眼眶,耷在面頰的兩側。雙手雙腳呈大字形完全張開,撐着一張人皮,‘胸’骨則被一個硬物釘穿,釘在了大紅圓柱上。
整個場面極其‘陰’森恐怖。
王科長嚥了一把涌到喉頭的酸水,指揮幾個公安人員準備進行現場勘探。
楊浩的眼光則直盯在了那釘在死者‘胸’上的東西。如果他判斷得沒錯,那東西應該是昆蟲等節肢動物足上的‘毛’刺!
這種‘毛’刺其實非常微小,要用顯微鏡才能看得清。當人們捕捉昆蟲時會感到有點扎手,那就是被‘毛’刺刺中了的緣故。這種‘毛’刺其實對人的影響微乎其微,最多讓人的手掌過敏,泛一下紅,痛癢一會兒,過後一就沒事了。
但‘毛’刺象一根標槍的槍尖這樣大了時,就可以想象得到這昆蟲的體型會有多大了!
“鑑於死者已經被肢解、剝皮,已經無法確認他是怎麼死的了,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是被殘酷虐殺的!”王科長面‘色’嚴峻地對楊浩說道。
楊浩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我們已經找最先發現死者的僧人瞭解了情況,案發前五分鐘,死者還在同幾位僧人在談話。案發時,這裡發生了一場不明原因的停電事故,不是燒了保險,也不是供電所拉閘限電,總之停電停得非常突然。停電的時間只有兩分鐘。就在這兩分鐘時間裡,慘案就發生了。死者被異常殘忍地殺死,並被剝皮剔‘肉’,而且還掛到了那圓柱上……兩分鐘的時間裡,任何一個兇手都不可能完成這樣一個複雜的殺人案件,因此可以肯定的是,這是一起特異事件。既然楊隊長在這裡現了身。那我們這些小角‘色’也就只有退居幕後了,楊隊長你看怎麼樣?”王科長看着楊浩的臉說道。
楊浩點點頭道:“沒問題。不過還是要請你們地方上的同志把這裡保護起來,不要讓任何閒雜人等靠近這裡。另外山上所有的僧人和遊客都必須儘快轉移下山,以以防再次發生慘案。”
王科長也點了點頭道:“疏散羣衆的事當然就由我們去做,那案件的偵破恐怕還得煩勞楊隊長了。”
峨嵋山上有幾十號寺院道觀,僧侶和尼姑不下數百,再加上成千上萬的遊客,疏散工作確實是一個難點。不過王科長這些人是經常幹這種事的,他們的經驗自然是相當豐富(他們身後其實還有地方上的官員,狐假虎威比王科長他們還要厲害,因此疏散人羣的事情楊浩自然是不用‘操’心了)。
楊浩道:“請王科長放心,這個案子我們就算接手了。”
王科長自然“放心”,因爲就算破不了、抓不了兇手,也和他沒有關係了。他打着哈哈,和他的手下走出了大雄寶殿。整個‘陰’森森的大雄寶殿裡只剩下了楊浩一個人。
楊浩凝視着那堆在地上的血‘肉’以及掛在大紅圓柱上的死者的骨架,心中陷入了沉思。他再次凝視着那堆血‘肉’,忽然發現了一個問題。原來他發現那堆血‘肉’竟然組成了一個神秘的圖案。確切地說,是一個蝴蝶的圖形。
又是蝴蝶!
聯想到憶兒撿到的那塊鱗片,楊浩恍惚間明白了一件事情:今天晚上的事情一定和“蝴蝶”脫不了干係!
他覺得自己一個人的腦子不夠用了,於是他掏出手機,拔打趙文靜的電話(上山之前他已經給趙文靜買了一張新卡,以代替趙文靜銷掉了的號碼)。
趙文靜很快帶着憶兒過來了。
一進‘門’,兩個人也都不約而同皺緊了眉頭。憶兒更是哇地一聲嘔了出來。
趙文靜努力咽回了涌到喉間的酸水,低低說了一聲:“真殘忍。”
她已經在電話裡聽明白了楊浩所說的事情,也大致瞭解了案件。但眼前血腥的景象仍然令她有點頭暈目眩。
“你沒事吧?”楊浩見她臉‘色’蒼白,忙輕聲問道。
趙文靜搖搖頭道:“我沒事……你對這個案件怎麼看?”
楊浩緩緩道:“你認識這隻蝴蝶嗎?”
“蝴蝶?”趙文靜一楞。
楊浩低頭看着地上的血‘肉’道:“是的。”
“你是說這一堆血‘肉’是蝴蝶?”
“象蝴蝶。”楊浩糾正道。
趙文靜仔細看了看,點頭道:“嗯,是象一隻蝴蝶的圖形。那麼這是什麼意思呢?”
“意思就是告訴我們,這是一隻蝴蝶做的案。”
“蝴蝶做的案?”趙文靜聽楊浩一提,也聯想到了憶兒畫的那個圖形。
楊浩已經從趙文靜的眼睛裡讀懂了她的意思,當下道:“你說,它到底是有預謀的還是無預謀?它殺人的目的又是什麼?如果說它喜歡噬血,但是它並沒有啃食死者的血‘肉’。它殺人、剝皮、剔‘肉’,再將人的骨架掛到那柱子上,似乎只是爲了‘好玩’,或者,殘忍一點,也可以說成是一種‘行爲藝術’!”
“你認爲它是有意爲之的?或者,它是有意識的行爲?它這樣做,是要向世人透‘露’一種什麼信息?”趙文靜反問道。
“正是這樣。”
“那我就不明白了。”
“是啊,這個案子確實有點頭疼。怪物襲擊、攻擊人類大都是無意識的行爲,或者是它們嗜殺的本能、生存的本能,比方說它們需要進食以維持身體的新陳代謝。還有一種,就是受到某種神秘指令的‘操’控,它們的行爲將變得更加毫無意識,就象是木偶或者傀儡。但是今天晚上發生在這裡的血案實在有點令人匪夷所思。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怪物以殺人爲戲謔。”
“照你的意思是說怪物已經有了意識,成了傳說中的‘‘精’怪’了?”趙文靜笑問道。
楊浩點頭道:“有點這方面的意思。因爲不僅僅我們有智慧、有意識,宇宙中其他的族類也是具有這方面的能力的。古人對它們不理解,把它們稱爲‘‘精’怪’這情有可原,但現代人再把它們稱爲‘‘精’怪’,就有點唯心主義了。”
“好吧,我們不討論這個了,還是討論案情吧。你認爲這隻殺人的怪物是有意而爲之的,那我就姑且贊同你吧,那麼它這樣做的動機又何在呢?它只是針對普通人,還有針對特殊的人羣,比如說我們?”
“你怎麼想到它是對付我們的?”
“因爲我想到了艾麗絲。”
“嗯,這個是可能的。但艾麗絲如果要襲擊我們,一定會直接找我們下手,怎麼會去襲擊不相干的光頭呢?”
“光頭?”
“不好意思,我說的是和尚。不知爲什麼,從昨天到現在,我對和尚仍然好感不起來。”
“好了,別對和尚抱有成見了,你應該學會就事論事,而不要帶有感情‘色’彩。”趙文靜微嗔了楊浩一眼道。
楊浩搔了搔‘花’崗巖腦袋道:“是,遵命!”
“遵命?你遵誰的命?”趙文靜“撲吃”一笑。
“當然是遵你的命啊。”
“你少貧嘴了,這個案件咱們該怎麼破?”
“現在我們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等待它的再次出現。看它下一個襲擊的目標是誰?如果還是光頭,那我就有把握了。”
“你有什麼把握?”
“我有……”
“啊!”楊浩話未說完,忽聽憶兒用手掩住手臂,吃驚地“啊”了一聲,同時將目光緊緊盯着大雄寶殿的外面。
“憶兒,怎麼了?”楊浩和趙文靜一齊將目光轉向了大雄寶殿外面。
大雄寶殿外面是個小廣場,亮着一盞昏黃的路燈,路燈的亮度並不是很足,大概是廟裡的和尚節省,不肯買瓦數高的燈泡的緣故吧(和尚都講究苦行清修,自然是比較節省的,其實這廟裡的香火很盛,庫房裡的票票應該是很足的,這從這寺院的豪華程度就可以看得出來)。由於燈光昏暗,從大雄寶殿內並不能看到廣場的全貌,能夠看到的景物也大都模糊不清楚。
但楊浩的眼光何其犀利,早就瞥見有一個黑影從空中疾劃而過,掠出院牆去了。
楊浩道:“文靜,你和憶兒呆在這兒,我去看個究竟,防止它再作案!”
趙文靜點點頭道:“嗯,你去吧。”
楊浩便如一陣風似地追了出去。
楊浩出去後,若大的大雄寶殿裡只剩下了趙文靜和憶兒兩個人。詭異‘陰’森的氣氛一下籠罩在了兩個人的心頭。楊浩還在這裡的時候,兩人並沒有這種感覺,只是面對那一堆血‘肉’和掛在柱子上的骨架感到噁心,而不恐懼。這是因爲楊浩的陽氣壓邪的緣故。楊浩一走,兩個‘女’子自然而然就感到了一種從心底裡升上來的恐怖。
趙文靜強作鎮靜,拍了拍憶兒的肩膀道:“憶兒,別緊張,可司很快就會回來的,外面還有警察呢。”
廣場外面的確有幾個警察,但他們只是在外圍擔任警戒,並沒有進入到廣場的範圍內來。至於那些和尚包括護寺的武僧以及住宿的遊人,都已經被疏散到了山下或者別的寺院中。這裡幾乎已經成了無人區。
趙文靜的話音剛落,厚重的楠木大‘門’竟然自動關上了,接着大雄寶殿裡的燈泡也“撲”地熄滅了,只有最裡面神龕前還燃着香燭的火光。但香燭的火光僅能照見神龕前的一小部分地方,其他的地方都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怎麼回事?爲什麼又停電了?”趙文靜幾乎嚷了起來。憶兒則拽緊了她的手臂。趙文靜能感覺到她的身子在不停地顫抖……
“別害怕,沒……沒事的……”一向口齒清晰、說話流利的趙文靜,此刻舌頭竟然有點打折了。
“呼!”大雄寶殿裡忽然旋起了一股冷風,神龕前的香燭火光也在這一刻熄滅了,整個大殿裡真的只剩下了黑暗……
“拽緊我的手,不會有事的……”趙文靜此刻忽然鎮靜了下來,說話也不再結巴了。她一面緊緊地拽着憶兒的手,一面衝着黑暗中厲聲喝道:“是人是鬼?給我出來!”
黑暗中一片死寂,沒有任何的迴應。
難道只是風,而沒有別的東西?趙文靜有點困‘惑’了。
忽然憶兒使勁地拽着她的衣角往地上猛地一蹲……
趙文靜身不由己地便被扯着蹲了下去——只覺得頭項上“呼”地刮過了一團‘陰’風,同傳說中的“鬼風”極其相似。趙文靜到底是特種兵出身,她是不怕鬼的。只見她迅速地掏出萬能‘棒’拽在了手中(萬能‘棒’是特遣隊的成員必備之物,每個人無論到哪裡都帶着它,平時就當作是手電筒使用,趙文靜自然也是隨身帶着的,因爲這東西完全壓縮後還不到半尺長,男生們大多喜歡別在腰間或者掖在上衣口袋裡,‘女’生則喜歡‘插’在長筒靴子裡),並撳亮了手電筒,向四周照去。